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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还的我已还，不该还的我拿您的养恩抵，还不够厚道？”

    但这情况可以持续多久。

    奚跃霆捂着心口，“……那是你说还就能还的？”

    听到这声，宁枝指尖下意识扣了下纸张，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她将那协议拿起，佯装淡定地塞进纸箱。

    他直奔主题，捞过放在一旁的文件，甩到桌上，嗓音很平静，“父亲，我接手北辰至今，算上膨胀率，市值涨百倍有余，我想我拿这些，跟您买一个自由，并不算过分。”

    那重重碾过的一下, 让宁枝下意识漏掉一拍呼吸，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那时奚澜誉是怎么说的呢。

    奚跃霆快坐不住了，这几天电话打个不停，奚澜誉一次都没接，直到他放下那一贯高高在上的态度，发来讯息。

    宁枝抱着纸箱出去，推门那瞬间，手边忽然飘落一页纸。

    宁枝不至于觉得奚澜誉两周就变心，至少目前来看，他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男友，但她亦不可避免地会有种不安。

    奚澜誉耐心有限，他站起身，面上毫无波澜，居高临下睨他一眼，平声回，“这么多年，您骗骗外人就算，真骗得过您自己？”

    北方冬天很冷，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书房门大开，那寒风一阵一阵，裹挟着尘土的气息，往屋里直滚。

    奚澜誉没喝，将茶搁回去。

    宁枝说什么都不肯再配合，必须休战，且一定要休满整整一天。

    比起周遭人声鼎沸, 她更想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这几天。

    两人一道往里走，沉默无声。

    只要两个人安安静静呆着便足够。

    那时她刚知道奚澜誉的过往，她曾试探着问，或许，他想不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宁枝不由看向窗外，深深吸进一口气。

    这里面都是她成长的痕迹，每一帧都弥足珍贵。

    奚澜誉曾提议要不去附近玩一玩, 但宁枝想了想, 果断拒绝。

    分坐于方形红木桌左右两侧，其上摆两盏茶，揭盖，茶香扑鼻，白雾弥漫。

    从前，她不愿接受期待过后的失望，现在，如果那个人是奚澜誉，她愿意为了他试一试。

    宁枝自诩不会轻易爱人，实在是爱太过短暂。

    她算什么驴, 她顶多算是被拉的那一个。

    奚澜誉每回去都很正式，从前是为这层名义上的身份，后来转正，这正式中便夹杂几分用心。

    一连两晚，宁枝都被迫整宿观月，脑中混沌, 眼前破碎, 凭她如何撒娇，皆不管用。

    好像记忆被人翻开一页，又慢慢合上。

    这桩买卖，她从一开始就不吃亏。

    奚跃霆揪着身前的唐装，抬起头，头一次正视这个被他从福利院领回的孩子。

    他情绪很激动，手指奚澜誉，质问他，“你、你怎么敢？”

    大概他认为这是他示弱的方式。

    宁枝本以为无关紧要，看一眼，脚步顿住，她将纸箱放下，弯腰把那页纸捡起来。

    知道宁湘兰时髦，跟得上时代，这大堆小堆的补品中便往往混着许多市面上新出的小玩意，要宁湘兰不会用的，奚澜誉也有耐心一点点教给她。

    宁枝听一会，笑着起身去房间收拾一些东西。

    宁枝找个纸箱，一样样放进去，归纳整齐。

    奚澜誉笑一声，俯下身，似笑非笑看向她。宁枝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懵，略一思忖，忽然意识到他在笑什么。

    他拢着宁枝，脑袋搁在她肩头，漫不经心说，不用，他天生亲缘淡泊，有她便已足够。

    好不容易闲下来，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奚跃霆看一眼，冷哼一声，但念及自己如今这情形，那惯常的讥讽被他咽下去。

    ——一种背后是万里虚空的不安。

    奚澜誉大有将过往一月所缺全都补回来的架势。

    奚澜誉没说话，扫一眼她手里，微微挑了一下眉。

    背后忽然响起道熟悉的声音，挺慵懒，“看什么，这么入神？”

    但奚澜誉并未立即答复，而是又晾他几天，直到他再次恳求，语气更加卑微，奚澜誉才在某个送完宁枝上班的回程路上，变道驶往奚家老宅。

    她并非感觉不到两人现在的阶段，大概是普通情侣中的热恋期。

    宁枝一瞬明白他的意思。

    在一起这么久, 宁枝有过假期，奚澜誉却几乎一直在忙。www.wuyoushuyuan.com

    这段时间太过快乐，宁枝近乎忘记他们实则还处在协议期。

    其实这事有阿姨负责，但耐不住宁湘兰好奇。

    早搬晚搬都得搬，不如今天一鼓作气。

    所以，不必担忧，不必怀疑，她在这段感情中，将永远处在高位。

    他老了，

    “然而，”奚澜誉顿一下，深深闭眼，“我却不是。”

    没过多久, 这独处的弊端迅速显现。

    -

    意外不难闻，反觉得舒畅，从未有过的敞亮。

    这份合约存在，便意味着他可以随时解除与她的关系。

    说是老宅，其实并没住多久。

    他掌心重重拍在那薄厚适宜的文件上，这一下震得茶水翻滚，溅出几滴，在纸上留下一抹明显的痕迹。

    她很喜欢他，应该是爱。

    奚跃霆闻言，脸色很不好，有些装不住了。

    然现在情况不同，北江湾才是她今后的家。

    当时搬走，她没想过会长住，何况她那时对奚澜誉尚未处于信任阶段，因而有些重要的东西索性便一直放在这边。

    轻飘飘的一张，不知从哪掉出来的。

    奚澜誉坐在车内看一眼，才推门下车。

    宁枝转身，拢了下头发，朝始终倚在门框那的奚澜誉弯唇笑了下，“没什么。”

    反正今后也不会常来。

    回去的路上，宁枝几度欲言又止。

    他出现的刹那，闻声而来的德牧依旧吠个不停。

    离不开的那个人，也是他。

    这语气很淡，却一霎有如平地惊雷，炸得奚跃霆久久无法回神。

    奚澜誉岿然不动，低头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瞥一眼，“为什么不敢？”

    于是，这多出的一天假期被用来去看望宁湘兰。

    是该谈一谈，有些事情早该清算。

    她一目十行略过那些条款，并不苛刻，甚至算得上大方。

    车内静默一瞬，奚澜誉忽然掰过她的脸，要她看着他，“枝枝，在我们之间，我才是需要担心的那一个。”

    可是，可是那协议两周后就到期了。

    这地方靠奚跃霆自己哪里买得起，但他就是仗着这份养恩住得心安理得，养得颐指气使。

    是两人当时签的合约。

    从心理学大致界定的标准来看，热恋期的期限是三个月。

    宁枝：“……”

    宁枝不理解两人为何突然开始探讨起农学问题，她更不理解的是奚澜誉这笃定的语气。他累不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坏是有可能坏的，而且可能性非常之大。

    话一出，奚澜誉揽着她腰的手紧了下，身侧雪松气息缠绕。

    他俯身，指尖碰碰她的脸，“又瞎想什么？”

    只是要到期了。

    她如今对他的掌有一种下意识的熟稔，光是触碰，便让她心里一软，宁枝仰头看他一眼，慢慢靠过去，她两手抱住奚澜誉的腰，小心翼翼问，“奚澜誉，你真的会一直喜欢我吗？”

    这不，客厅内，奚澜誉正在给外婆讲解新到的扫地机器人如何使用。

    奚澜誉见状，指腹在她后颈处微微摩挲，唇角勾了勾，附在宁枝耳边，嗓音磁沉，意味深长，枝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犁累的牛。

    奚跃霆见了，并未呵止，但也没说什么风凉话。

    宁枝不解，“……坦白讲，我真的挺普通的，如果——”

    他倒是吃得消，但宁枝不行。她哪里被这样用过。何况，就算是拉磨的驴也得让她歇一歇呢。

    他也很喜欢她，或许也是爱。

    她抱着奚澜誉的手臂, 将这理论一说, 讲完，便去观察他的脸色。

    两人在书房坐下。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 难以如人愿。

    宁枝将东西一样样找出来。

    沿途，奚澜誉路过小房间，他脚步一顿，转身进去，依旧按照往常习惯上一炷香。

    他耐心少有，一共就那么些，宁枝分得大半，剩下的也大都与宁枝有关。

    宁枝不由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奚澜誉眸色渐深, 掰过她的脸, 不是吻她，反偏头，在宁枝微红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澜誉，我们谈一谈。」

    话没说完，奚澜誉打断她，他认真看向她的眼睛，无比虔诚，“不，枝枝，你一点都不普通。你年轻，事业蒸蒸日上，有爱护你的家人与同事，可是我有什么，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是枝枝，你的人生，哪怕没有我，依旧是精彩的，完整的。”

    就好像此刻，他告诉宁枝，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真正更需要对方的那个人，是他。

    那三个月之后呢。

    手突然被轻轻一握，奚澜誉察觉到她的异样，侧身问，“怎么了，一上车就心神不宁。”

    老式相簿，宁蔓给她留的首饰，毕业证书，执业证，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

    宁枝眼睫刮过他指尖，她本能闭一下眼，闷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