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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大小姐都是默不作声的,王妈妈都提心吊胆着,生怕她是没别过劲来。

    顾兴为看向沈氏,语气中有几分劝的意思:“月儿毕竟不知自己非为亲生,能做到这般已是极好了。你莫要太过强求,以致母女离心,心生怨怼,若最后月儿不肯为顾府所用,便才是真的白养了这个女儿。”

    缓步从祠堂踱步去了正房,顾月向着给自己行礼的下人点了点头,往沈氏所在的正堂走去。

    沈氏要罚她便让她罚,让跪便跪,要打她手板便打。

    偶尔一次,合情合理的发泄,不会太引人猜疑。

    顾月冲顾兴为腼腆地笑了笑,似是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指尖,“父亲,我是来给母亲认错的,前两日冲撞了母亲,惹了母亲不高兴,女儿已经知道错了。”

    顾月看出小厮神情有异,便轻描淡写地问:“我来给父亲母亲请安……怎么,可是父亲让你拦我?”

    但如果他们二房站对了队,日后成了全家不得不依赖的主心骨、最有希望振兴家族的一□□么爵位落在谁的头上,或许就未可知了。

    顾月觉得差不多了,便轻抬脚步后退至半路,再重新实实落步,大大方方地往紧闭的门边走去。

    “自然不是。”

    “大小姐,您……”守门的婆子见顾月出来,有些犹豫着要不要阻拦。

    顾兴为叹了口气,停了一停,才道:“姻亲关系仕途。”

    沈氏在后面已然调整好了状态。

    “若是为夫的仕途顺利,你是我的妻子,是顾府的主母,一切自然皆是我们夫妻同享。”顾兴为动之以情,最后说了一句,“倘若将来寻到了念念,我们也才能够是她最有力的靠山,不是吗?——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更好。”

    因为刚刚发过一通火,又分析过一回利弊,她本已打算只要顾月低头认错,她便抬抬手,轻轻放过也就是了,是以此刻她的态度显得还算平静。

    顾兴为当真是有野心的。

    手上的一刻未停的隐痛已经叫她这三日里时时刻刻认清了这点。

    一大段话高声说完,她眼眶发红,微微气喘。

    屋子里长久没了声音。

    屋内沉默一瞬。

    “你只顾她多年之后于府上是否有价值,却不知我与她朝夕相对,总是想起念念,心中又有多痛!”沈氏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嘶哑,亦能察觉出爆发的都是早已积攒多年的怨气,“顾月如今享受的这些荣华富贵,得到的父母之爱,本都该是我的念念才配拥有的!她一个不知旁人什么心思塞来的蜀地野种,替我的念念享受了这么多年,本就该为我们尽孝尽忠,为何非要隐瞒真相,假作哄骗,偏让我去当她的劳什子母亲?”

    顾月低头做恭敬状,“是,月儿谨记。”

    若要继承,顾家大老爷自然是第一人选,而她家夫君即便官职是在顾家大爷之上,也依旧机会不大。

    她并不在意沈氏是否对她还存着些微可不计的心疼。

    正堂周围的下人都被打发过一圈,院子里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哎,是。”王妈妈显然松了口气。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将这些讲给妻子,可如今还是不得不说,“你我如今只有这一个‘女儿’,诸位皇子也都还年轻,若是未来……能将月儿的婚事利用好了,一样是能成大事的。”

    “毕竟是妈妈陪我在祠堂守了三日,也是妈妈该得的,也多谢妈妈先前替我上药。”

    “亲生与养育,到底是不同的。”顾兴为沉默片刻,慢慢开口,与沈氏分析利弊,“若她知道自己非为亲生,心中总惦记着亲生父母,又如何能帮府上好好做事?”

    *

    沈氏怔了一下,因兹事体大,头脑终于回笼了些理智。

    但是从这日之后,她便会让自己的心思适当地隐藏了。

    是以顾月并不会将事情都怪在王妈妈头上,正相反,她还要刻意对她更体恤些。

    上一世她在别庄里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帮她,使得她束手束脚,只能躺着等死。

    府上老爷太太御下从来都讲究主是主、仆是仆,差事做得极好才能得一句称赞,也是鲜少数的。

    该不会真的让她听到了什么。

    “若是当做养女来看,的确不够,”半晌之后,顾兴为才又开口,情绪未明,“但若是‘亲生女儿’顶撞几句,实则也没有什么。”

    “她那般顶撞于我,揣测念念,莫非还要我先去低头?”沈氏显然已经生气了,说话的语气很不好,“我只罚她跪上三天,还给饭吃,已是网开一面,若她自己不先低头,向我认错,这般不知恩的小白眼狼,我还要嫌罚的不够,该当连饭也给她戒了才是!”

    她的敲门声惊动了屋内相对无言的顾氏夫妻,二人相对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几分紧张。

    因他提到了顾念,一时之间,沈氏似是被说动了。

    她在意的是,能否潜移默化地让王妈妈记住自己的好处。

    从儿女姻亲下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太太肯定是不会先低头给小辈认错的,若是大小姐硬扛着不低头,无非也就只能是自己吃亏受苦,连带着府上都是草木皆兵,实在很没有必要。

    顾月将缠着纱布的手交叠,向婆子礼貌地笑了一下,道:“王妈妈不必担心,我去给母亲道歉。”

    顾家爵位如今是在顾侯爷身上。

    “往后说话做事,记得时刻谨守女子的本分。”这是她最

    “好,那你去罢。”顾兴为已从下人那边听到了事情的完整经过,知道这件事情并非顾月的错,而是沈氏太过敏感,是以顾兴为并没有亲自教育顾月什么,只是道,“你母亲总归是为了你好的,你也要多体谅她掌家不易,知道吗?”

    但是自然不能像前世那样狼狈地去,然后再和父母错过一次。

    沈氏的脸色很不好。

    这个王妈妈,便是前世最后,在别庄上给自己熬红豆粥的那个妈妈。

    所以他必须劝服沈氏,不能让从前的成本都白白投入了。

    ——从现在起,她的收买就开始了。

    而这一世不一样了。

    “月儿来了。”到底是顾兴为更淡定些,迅速整理好了神色,用眼神示意沈氏也快些整理好情绪,才走过去将门推开。

    别庄她还是要去的,因为在那里可以碰上她前世错过的亲生父母。

    顾月带着些局促的面容在雕花的木门后出现。

    穿过回廊时遇到了顾兴为跟前的小厮,才知道她的“父亲”也在。

    “不敢不敢,”她几乎可以说是受宠若惊,“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哪值当小姐这样在意。”

    但是再要多跪多忍却是不必。

    是以当顾月特意向她表示关切之时,王妈妈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三日后,顾府。【初瑶阁

    三天的时间,是当时沈氏定下的死线。

    “月儿向来不是执拗的性子,如今你罚她跪了三天,小惩大戒,也足够了,莫要让她再跪久了,跪坏了身子。”这道声音平静无波,是顾兴为的。

    更不用提像王妈妈这样只是在太太院里做点杂事的婆子,想得一句直接吩咐都难,更别提赞扬关心。

    但是眼前的大小姐毕竟也是府上的主子。

    下人听从主人吩咐做事,不好有太多无谓的恻隐之心,在旁的地方如此,在顾府更是如此。

    “父亲,母亲,女儿来给你们请安。”

    顾月现在人还太小太弱,没什么反抗的能力,那日突然发作,是心中一股深埋数月的怨气急需一次发泄。

    顾月年纪小,身子轻,走路时仪态又佳,故而脚步声并不十分明显。

    “多谢王妈妈关心,”顾月走出祠堂大门,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王妈妈,思索片刻,柔声道,“这几日也让妈妈跟着劳累了,实在很对不住。”

    小厮看见她,想起方才老爷说与夫人有事相商,让他们都站远些。

    “您是主子,奴婢上心着些也是应当的。”王妈妈觉得有些感动,想了想,劝慰她一句,“其实太太虽然打了您,但毕竟没阻止奴婢给您上药,想来还是心疼您的。”

    原来是因为要来道歉而紧张了。

    不必强受这种皮肉之苦,也不必以这种无谓的方式来做出反抗。

    笃笃笃——

    时日还长。

    隐藏起来,留待能力足以反击之日,再毫无顾忌地揭晓。

    刚好在这跪祠堂的三日里面,无人来扰,正方便了顾月慢慢地将前世今生的事情梳理清楚。

    九岁的姑娘已有了世家大姑娘的风范,举止端和,待人体恤,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眸之中毫无敷衍之意,能叫人一眼看去便心生好感。

    也是,女儿从小都几乎没有顶撞过长辈,在沈氏的教育下孝顺守礼,这回因为戳到了妻子的痛处而被罚跪了祠堂,想来心里定会是不安的。

    也正是因此,果然叫她听见了一些本不该由她听到的东西。

    顾月闻言笑了笑,却没有再接话。

    一个女孩的价值,无非就是在于姻亲,没有什么旁的用处。

    沈氏知道自己的话根本就没被丈夫听进心里,冷笑一声:“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莫须有的姻亲。”

    然而顾兴为仍旧冷静。

    小厮想了想,觉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请顾月进去了。

    顾兴为心里咯噔一声,不过面上还是很好地保持了为父的慈爱,“怎么了,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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