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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麻烦狼兄稍等片刻了。我腾不开手,今日过节,我院里无人侍候,你自个儿去屋里倒杯茶,歇息下吧。”

    狼兄只得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凛的手腕。在触到的一刻,他心头猛地一跳,不敢在她手上多作停留,褪下玉镯后赶忙收回了手。待他直起身子时,视线刚巧划过了不该瞧见的景致。

    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近乎撒娇的举动,凛觉得有趣。她索性跪坐下来,让它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而她的手则从它的头顶心一路向下到颈部,一下下抚摸着。

    见自己真制成了难度极大的一剂药,凛颇为得意。她拿出提前预备好的药盒,递给狼兄,道:“这次我做了十二丸,够用一整年,你不用再大老远跑来取药了。”

    升入第二学年后,凛多了处理药材的任务。经过三日的大太阳,药草已晾晒完毕。凛将研磨的器具摆到廊下,借着月色忙碌了起来。

    瑚叔主张节用,素来简洁,不会为了节日特意铺张设宴。桌上是同往常一样的清淡菜肴,可在座的都是平日里相熟的医师和学徒,席间温馨的气氛远胜过凛去年参加的神宫大宴。

    确认凛安好无恙后,七海困惑道:“为何这龙能进草堂?难道瑚叔的护卫法术失效了?”

    转眼便到了中秋。这是京都城中最热闹的一个节日。神宫大摆宴席,巫族众人携亲眷自各家封地入京参席。亦有众多原住民从四面八方汇聚至京都,走亲访友的同时,带来了隐岛各地的特产,在城内主街上摆摊贩卖,形成一个盛大的临时集市。

    七海入宫前曾去过一回,如今已印象模糊,只记得街上人头攒动,热闹喜庆的氛围是平日里所没有的。

    凛这才意识到,这银龙和前些日子里进院的狼兄,都未经正规通传便进了她的院子。莫非狼兄真能破除瑚叔的法术?

    虽是说教之词,但狼兄口吻客气,斟酌着用词,像一位担了心的兄长。凛笑回道:“瑚叔并不许其他学徒入内院,狼兄大可放心。”

    “你能让它停下吗?”凛笑得直打颤。

    狼兄慌忙转开视线,复又坐下。他侧过身,抓着栏杆,稳了稳呼吸,心中暗责道:方才还提醒她提防,此刻反倒是他自己错了心思。

    食毕,凛独自一人回了屋。本打算背会儿药典,可外头的热闹喧哗似乎穿过了一条条街,一道道墙传入她耳中,令她神思游离。挣扎了片刻,凛索性放下书本,去处理堆积在廊下的药草。

    “他身体可还好?”凛问道。

    许是今日月圆夜的缘故,狼兄的面容有些憔悴,神态不似往日那般意气风发。

    起初这机械的研磨工作让凛不免感到无趣,想求瑚叔给个施过法术的磨盘,可时间久了,反倒觉得在磨药的过程中得到了极佳的放松。在重复的动作中,她得以清空思绪,全神贯注于手柄一圈圈的转动上。

    龙见有生人,忙抖抖身子站起来,逃也似地直冲云霄。

    晚膳后,凛打开了书房内的窗,一面温习功课,一面留意着窗外的动静。她盯着桌案上的药材书,书上的字字句句却无法像往常那样乖顺地进入脑海。

    凛觉得狼兄身上有股神秘的吸引力,且举手投足之间隐隐透着她所熟悉的他界人的风范,因此凛每回都极为期盼他的来访。

    高银轻巧地落在院中小径上,待狼兄翻身下去后,便直直往侯在门廊上的凛怀里冲。

    神兽虽不言语,但能听懂些许。凛问道:“你家主人呢?”

    凛来到隐岛已一年有余,草堂伙房内的琏姨厨艺精湛,凛三餐饱足,整个人圆润了不少,已不再是初至时那副小女孩的身板。五官也柔和了许多,眼神中的孩子气少了几分。

    狼兄虽点头应了,可之后的每一月,他仍于月圆日前前来拜访,给凛带些沿途的珍奇药草。药材源自隐岛四面八方,似是故意不让凛猜出他是何处人。

    凛俯下身去解。当她的手触到包裹的瞬间,系在爪上的细绳自动松开,小小的包裹便滑落到凛的手上。凛打开包裹,里头竟是药材西林竹。

    凛衣袖半挽,露出一段纤秾合度的皓腕。腕上一只莹白的玉镯,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配饰。镯子随着她一圈圈的动作,轻轻敲击着她握着的手柄。

    许是这动静惊动了厢房内的七海,她拉开房门,见到伏在凛腿上的巨龙,不由地惊叫一声。

    和高银的热情态度不同,它的主人倒显得有些冷淡,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冷声道:“倒没见过它这么亲近人。”

    凛被它顶了个踉跄,一下没站稳,坐了个屁股墩。高银热切地用鼻子拱凛的脖子,热热的鼻息挠得凛极痒,不由地笑出声来。

    狼兄褪下玉镯时,右手食指触到了她手腕内侧的皮肤。他食指侧边似乎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硬硬地勾着她的皮肤缓缓下滑,陌生的触感让她瞬间起了一身的栗子。她急急抽回手,抓住石磨的手柄继续研磨,掩饰住了片刻的堂皇。

    凛过于专注,并为留意到有人进院。她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得手一抖,抬头一看,竟是狼兄。

    龙点点头,接着又把脑袋伸到凛手下,轻触她的手掌,似在讨要她的抚摸。

    凛顺势摸了一把它的脑袋,看上去寒意森森的银灰鳞片,触感却是柔软温和。

    凛怀着三分害怕,七分好奇走到银龙跟前,瞅见它颈下的名牌上写有“高银”二字。

    凛出神地望了片刻,忽然注意到众多亮点中的一颗,似在向她缓缓靠近。那光点愈发明显,直至能分辨出高银的模样。凛欢喜地从椅上跳起,出门迎接。

    “无妨,我就在这儿候着。”狼兄说着在廊沿上坐下,垂眼看着凛。

    不知是因草堂求学的历练,还是受到夕夏耳濡目染的熏陶,如今的凛看上去端庄沉稳了许多,整个人透出一股温婉动人的气质。

    不多时,浓醇的药香弥漫开,将凛团团包饶住。

    “高银。”狼兄换了一声它的名字,闹了好一会儿的银龙这才乖巧地停下动作,伏在廊下一动不动。

    “我已服药了,你放心。”大约是缓毒药的作用,收敛了他的脾性,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许多,“今日中秋,城中集市很是热闹,我带你去瞧瞧。”

    七海急急跑到凛跟前,将跪坐的凛扶起。“你没事吧?”

    凛应是没料到晚上还有人来访,已换上了松散的衣裙。随着她胳膊的晃动,凛无意间将自己的美好隐隐灼灼地展露在了狼兄面前。

    凛听出了七海话中的憧憬,便放了七海一日假,让她代替自己前往。

    难得有出门的机会,凛心中大喜,低头看了眼磨盘,想将手头做了大半的活儿完成,又不想让远道而来的狼兄等待,正踌躇着该如何是好,便听狼兄道:“你先将手头的事忙完,不急。”

    高银闻言抬起头,将前爪伸向凛。爪上系着一个细长的包裹。

    高银似乎很享受凛的触抚,眯着眼发出一记愉快的微哼,摇头晃脑地蹭她的手心。

    凛惊喜地问候道:“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好生歇着?药吃过了?”



    瑚叔并未准许凛去神宫赴宴,而是命她同草堂的其他学徒们一同用膳。

    凛听着她的描述,不免有些心动,想出门见识下真正的市井风情,人间烟火,可受制于无故不能出草堂的规矩,无法前往。

    狼兄点头道谢。

    有龙作为坐骑,狼兄显然是巫族大家出生,可先前名册上各家公子的画像她都记下了,并无与他相似之人。

    带着疑问,凛终于等来了与狼兄的约定之日。

    凛埋头忙碌着,心中也颇为慌张,不由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狼兄不由自主地起身,上前几步,俯下身,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在即将触碰到时,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停下手道:“那镯子似是碍着了,我替你取下吧。”

    高银缓缓凑近,在凛身上闻嗅一番,确认了她的身份后,遂将脑袋低垂,探到凛的手下。

    狼兄伸手想扶凛起身,但凛并未理会,手撑地麻利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笑盈盈地看向狼兄,问道:“药丸有效果吗?”

    凛似是觉得镯子碍事,便将它随意地往上一推,扣在浑圆的小臂上,可箍得并不牢靠,不多时玉镯又会重新滑落至手腕处。凛复又将它上推,镯子乖巧地停留片刻后,再次淘气地下坠,这样起起落落几回。

    凛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许是因为有天堺的遮罩,星光略显黯淡。来到隐岛之后,凛再未见过他界中那般星河灿烂的夜景。

    凛心生困惑。先前澈提过带凛出门的请求,却被瑚叔否了,可为何狼兄的请求瑚叔会答应?瑚叔不准许她邀请草堂的学徒进院,为何他能肆无忌惮地来去自由?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种药竹仅生长在梶氏封地内的西门山上,极其珍贵,是制作缓狼药的原料药材之一。狼兄显然知道方子,也认得草药,却说自己不知有缓狼药的存在。

    “我没法出草堂。”凛怏怏不快地嘟囔道。

    随着凛的触抚,龙的眉眼舒展开,愉快地呜呜叫唤起来。

    几日后,那银龙又出现在凛的院中。【听兰书屋】凛急切地环顾四周,却未见到狼兄的身影。

    狼兄端详片刻,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虽说你不讲究男女之防,可还是得留个心眼,下回不要跟人透露院里只有你一人。草堂里大多都是男学徒,我怕他们会错了意。”

    “我方才求了瑚叔带你出去,他已经允了,只要你蒙住面,不被别人发现即可。”

    “确实碍事,不过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凛虽这么说,仍向狼兄伸出了手。狼兄拿手指扣住镯子想要取下,但那镯子像有自己的意愿似的,卡在凛手骨宽处不让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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