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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宫被你坏了名声，你可要负责的。”
“嗯？”
“嗯什么嗯？你什么意思？真当自己千军辟易万人难敌啊？老头子常年念叨，习武之人，应当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狂妄自大。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你还记得吗！”
“师兄说的是。”
唯有烈酒与十一能解。
等他坐在床沿，云渐又扯他的袖子，胡搅蛮缠地直往下拽，等到十一躺下身子，带着些夜露似的水汽，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才露出些梦醒般的惶恐，用力抱紧了他。
“……当然记得。”
微薄的余晖散落世间，最后几缕苍白的光，伴随着大江东流，一去不返。
紧紧裹着的纱布，透出些隐约的血色。
师傅说，练刀者，应有孤勇之气。
“行了行了，一个木头模样，也不知道殿下瞧上了你哪点？老实么？”曲九莫名地有些暴躁，又从袖里取出个朱红瓷瓶，抛给十一，“年纪也不小了，别什么事儿就光想着打打杀杀，就算殿下有命，也不必蒙着头直往前冲。你就一把刀一条命，真拼得过五毒俱全万箭齐发吗？”
我赢遍天下。
只输给你。
云渐几乎有些无奈，“孟大人，不是说要换药？是在等本宫教你脱衣服吗？”
大约是南边的水土太养人，一不小心，竟熏得他呼吸微乱。
“回来陪你。”
初春时节，细雨成丝。
孟十一绕过她的背后，在她胸前裹着最后一圈纱布，双眼紧闭，手指紧绷，连呼吸都怕落在她的身上，不敢稍有亵渎，更不敢回话。
孟十一打结的手一顿，稳了稳，才为她一件件穿好衣裳。
孟十一抬眼，看着初升的弦月，眸底清冷，彷若银色雪霜。
他不爱笑，笑起来却如雪化冰原，清透明朗，九月的天空一样。
孟十一早已人如其刀。
“我听说，萧泪逢人便问，她美不美？”
“孟大人，你这可是逾矩了。”
“那你说，本宫美不美？”
孟十一皱眉，慢慢抚了抚她的后背。
孟大人的耳尖蹭地红透。
“那到底美不美？”
孟十一任由他吐槽，听了半晌，方才回头，望着自家师兄，反问道：
云渐拧着眉头，倒吸凉气。
这是师傅唯一一次，对十一近乎赞扬的评价，当年的曲大少爷却未曾听懂。
谁知孟大人静静地望着她，忽地回了一句。
孟十一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
“那先换了药，再安心睡会儿？”
云渐疼得额角冒汗，倒还有空笑他。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本少爷的手艺，是祖师爷赏的饭吃，阎王殿前抢人的本事，哪里需要你说？”曲大少爷的下巴一抬，眼尾轻扫，满脸骄傲。
“你为何不能习刀，还记得吗？”
三年前的事，云渐不想与他多说，信口扯了句大概。
长公主殿下忍不住逗他。
“你心思太活，刀在你手中，只会是凡铁。”
孟十一也不问，只是岔开她的心思。
虽然皇帝顺利登基，她也因此权倾朝野，却偏偏像是困在了那一夜的熊熊烈火中，血与铁的腥味，惨烈的呼号，手筋断裂的疼痛，死不瞑目的父亲……
“皇帝呢，我呢？可都没人管了。”
曲九的话头一梗。
“你是毒发了，才这么脸红么？”
凛冽，决绝，一去不回。
“嗯。”
曲九不在，她也多了几分懒怠，半睁着眼睛，招了招手，唤十一过去。
孟十一终于回头，瞧见他捂嘴狼狈的样子，忽而笑了笑。
“梦见我杀了人。”
“梦见什么了？”
“好。”
“嗯。”
他若因此而死，或许，正是他毕生所学。
“……不是。”
于是那柄三两银子买来的一文刀，也可以练至劈水断流，分火斩云。
还有亲手射杀，死无全尸的兄弟。
“还有殿下呢？殿下若是伤心，若是改嫁，若是心许他人，你反正死都死透了，也踢不开棺材板了吧！”
“若是你问我，我必成你刀下亡魂。”
要说前几日的伤药，分明也是他换的，此时云渐一醒，他却忽地心生踟蹰，平白多了几分无措，一双拿刀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曲九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数变，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呼喝道：“你赶紧回去，给殿下换伤药！别在这傻愣着！殿下伤势未愈，你可别见色起意，动手动脚的啊！”
“十一不一样。”
孟十一站在帐外，望着江水，已不知站了多久。
“又做噩梦了？”
“嗯。”
“既然不美，那孟大人武艺高强冠绝武林，又是怎么中毒的？”
云渐调戏他惯了，时常不得回音，她也不生气，又疏疏懒懒地躺回了软枕上，准备睡觉。
云渐大约是说累了，吃饱喝足，便又闭眼浅寐。
日复一日的梦魇，早已成了心病。
咳咳……
孟十一点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才掀开帘子，走进了大帐。
孟十一不想吵她，只轻手轻脚地坐下，谁知她竟是个盖世高手，稍有动静，立时便醒了过来。
曲九走出中军大帐，入眼的便是这一幕。他眉头一皱，娃娃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蹲在一旁，低着头，收拾着满是残渣的药炉。
帐内的炭火生得旺，她只随手掩了被子，斜靠着软枕，素白的里衣，衬得手腕愈发纤细，经年的伤疤横亘，透出些猩红又艳丽的味道。
“不……不是。”
曲九生来便比十一聪颖，口齿伶俐，七窍玲珑，颇得师傅喜爱，少年学艺时几番摇摆，半途而废，师傅也从未责骂，尽由着他。
“不美。”
云渐看着他直笑。
孟十一看着她，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未做防备，着急回来。”
云渐忽地笑了起来，眸光流转，神采飞扬。
他大抵是瘦了几分，不比原来好看，眼里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愧疚，还有些微的少年青涩。
雨水顺着他的眉角落下，滴湿了玄色的衣衫，他也不拭，就这么执着又静默地远望着，竟像个寂寞的石像。
她总是肆意又张扬，像漫卷的长风，正午的阳光。
云渐别过脸，对上了十一的视线。
“药我都吃了，师兄放心。”
直到孟十一孤身下金陵，杀君王，乱江南，翻云覆雨，杀人无数……他才终于明白，所谓智计，只能算人心之尽，而唯有孤勇，可以至人所不能。
她闭着双眸，像是忽然失了所有棱角，肤白，唇红，眉眼秀丽，浅浅的呼吸间，终于有了些脆弱又娇柔的美人模样。
孟十一既已开了头，手脚倒是利索，飞快地为她上着药。
“嗯。”
“你若是死了，你可就找不着你生身父母了！”
曲九知道他没听进去，愈发生气。
石像不是人，不会有爱憎怨恨。
他深吸口气，终于一件一件地脱下她的外衫，中衣，亵衣……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淡淡地划过她的胸口，脖颈，背脊，裸露在外的肌肤见了寒气，泛起微微的绯红，素白的后背之上，伤痕累累。
他将云渐扶起身，整好棉被，又在桌上取了药膏纱布，这才坐回她身旁。
唯独练刀一项，从来不许他学。
孟十一却不知道。
细雨打湿了暴露的炭火，冒出纤弱的烟气。
交错的水汽织成大网，密密地缠绵着天地山河，目之所及，迷蒙柔软，仿佛一夜梦境。
] “本宫被你坏了名声，你可要负责的。”
“嗯？”
“嗯什么嗯？你什么意思？真当自己千军辟易万人难敌啊？老头子常年念叨，习武之人，应当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狂妄自大。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你还记得吗！”
“师兄说的是。”
唯有烈酒与十一能解。
等他坐在床沿，云渐又扯他的袖子，胡搅蛮缠地直往下拽，等到十一躺下身子，带着些夜露似的水汽，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才露出些梦醒般的惶恐，用力抱紧了他。
“……当然记得。”
微薄的余晖散落世间，最后几缕苍白的光，伴随着大江东流，一去不返。
紧紧裹着的纱布，透出些隐约的血色。
师傅说，练刀者，应有孤勇之气。
“行了行了，一个木头模样，也不知道殿下瞧上了你哪点？老实么？”曲九莫名地有些暴躁，又从袖里取出个朱红瓷瓶，抛给十一，“年纪也不小了，别什么事儿就光想着打打杀杀，就算殿下有命，也不必蒙着头直往前冲。你就一把刀一条命，真拼得过五毒俱全万箭齐发吗？”
我赢遍天下。
只输给你。
云渐几乎有些无奈，“孟大人，不是说要换药？是在等本宫教你脱衣服吗？”
大约是南边的水土太养人，一不小心，竟熏得他呼吸微乱。
“回来陪你。”
初春时节，细雨成丝。
孟十一绕过她的背后，在她胸前裹着最后一圈纱布，双眼紧闭，手指紧绷，连呼吸都怕落在她的身上，不敢稍有亵渎，更不敢回话。
孟十一打结的手一顿，稳了稳，才为她一件件穿好衣裳。
孟十一抬眼，看着初升的弦月，眸底清冷，彷若银色雪霜。
他不爱笑，笑起来却如雪化冰原，清透明朗，九月的天空一样。
孟十一早已人如其刀。
“我听说，萧泪逢人便问，她美不美？”
“孟大人，你这可是逾矩了。”
“那你说，本宫美不美？”
孟十一皱眉，慢慢抚了抚她的后背。
孟大人的耳尖蹭地红透。
“那到底美不美？”
孟十一任由他吐槽，听了半晌，方才回头，望着自家师兄，反问道：
云渐拧着眉头，倒吸凉气。
这是师傅唯一一次，对十一近乎赞扬的评价，当年的曲大少爷却未曾听懂。
谁知孟大人静静地望着她，忽地回了一句。
孟十一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
“那先换了药，再安心睡会儿？”
云渐疼得额角冒汗，倒还有空笑他。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本少爷的手艺，是祖师爷赏的饭吃，阎王殿前抢人的本事，哪里需要你说？”曲大少爷的下巴一抬，眼尾轻扫，满脸骄傲。
“你为何不能习刀，还记得吗？”
三年前的事，云渐不想与他多说，信口扯了句大概。
长公主殿下忍不住逗他。
“你心思太活，刀在你手中，只会是凡铁。”
孟十一也不问，只是岔开她的心思。
虽然皇帝顺利登基，她也因此权倾朝野，却偏偏像是困在了那一夜的熊熊烈火中，血与铁的腥味，惨烈的呼号，手筋断裂的疼痛，死不瞑目的父亲……
“皇帝呢，我呢？可都没人管了。”
曲九的话头一梗。
“你是毒发了，才这么脸红么？”
凛冽，决绝，一去不回。
“嗯。”
曲九不在，她也多了几分懒怠，半睁着眼睛，招了招手，唤十一过去。
孟十一终于回头，瞧见他捂嘴狼狈的样子，忽而笑了笑。
“梦见我杀了人。”
“梦见什么了？”
“好。”
“嗯。”
他若因此而死，或许，正是他毕生所学。
“……不是。”
于是那柄三两银子买来的一文刀，也可以练至劈水断流，分火斩云。
还有亲手射杀，死无全尸的兄弟。
“还有殿下呢？殿下若是伤心，若是改嫁，若是心许他人，你反正死都死透了，也踢不开棺材板了吧！”
“若是你问我，我必成你刀下亡魂。”
要说前几日的伤药，分明也是他换的，此时云渐一醒，他却忽地心生踟蹰，平白多了几分无措，一双拿刀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曲九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数变，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呼喝道：“你赶紧回去，给殿下换伤药！别在这傻愣着！殿下伤势未愈，你可别见色起意，动手动脚的啊！”
“十一不一样。”
孟十一站在帐外，望着江水，已不知站了多久。
“又做噩梦了？”
“嗯。”
“既然不美，那孟大人武艺高强冠绝武林，又是怎么中毒的？”
云渐调戏他惯了，时常不得回音，她也不生气，又疏疏懒懒地躺回了软枕上，准备睡觉。
云渐大约是说累了，吃饱喝足，便又闭眼浅寐。
日复一日的梦魇，早已成了心病。
咳咳……
孟十一点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才掀开帘子，走进了大帐。
孟十一不想吵她，只轻手轻脚地坐下，谁知她竟是个盖世高手，稍有动静，立时便醒了过来。
曲九走出中军大帐，入眼的便是这一幕。他眉头一皱，娃娃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蹲在一旁，低着头，收拾着满是残渣的药炉。
帐内的炭火生得旺，她只随手掩了被子，斜靠着软枕，素白的里衣，衬得手腕愈发纤细，经年的伤疤横亘，透出些猩红又艳丽的味道。
“不……不是。”
曲九生来便比十一聪颖，口齿伶俐，七窍玲珑，颇得师傅喜爱，少年学艺时几番摇摆，半途而废，师傅也从未责骂，尽由着他。
“不美。”
云渐看着他直笑。
孟十一看着她，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未做防备，着急回来。”
云渐忽地笑了起来，眸光流转，神采飞扬。
他大抵是瘦了几分，不比原来好看，眼里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愧疚，还有些微的少年青涩。
雨水顺着他的眉角落下，滴湿了玄色的衣衫，他也不拭，就这么执着又静默地远望着，竟像个寂寞的石像。
她总是肆意又张扬，像漫卷的长风，正午的阳光。
云渐别过脸，对上了十一的视线。
“药我都吃了，师兄放心。”
直到孟十一孤身下金陵，杀君王，乱江南，翻云覆雨，杀人无数……他才终于明白，所谓智计，只能算人心之尽，而唯有孤勇，可以至人所不能。
她闭着双眸，像是忽然失了所有棱角，肤白，唇红，眉眼秀丽，浅浅的呼吸间，终于有了些脆弱又娇柔的美人模样。
孟十一既已开了头，手脚倒是利索，飞快地为她上着药。
“嗯。”
“你若是死了，你可就找不着你生身父母了！”
曲九知道他没听进去，愈发生气。
石像不是人，不会有爱憎怨恨。
他深吸口气，终于一件一件地脱下她的外衫，中衣，亵衣……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淡淡地划过她的胸口，脖颈，背脊，裸露在外的肌肤见了寒气，泛起微微的绯红，素白的后背之上，伤痕累累。
他将云渐扶起身，整好棉被，又在桌上取了药膏纱布，这才坐回她身旁。
唯独练刀一项，从来不许他学。
孟十一却不知道。
细雨打湿了暴露的炭火，冒出纤弱的烟气。
交错的水汽织成大网，密密地缠绵着天地山河，目之所及，迷蒙柔软，仿佛一夜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