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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这个新形成的污染区了。

    那只猫头鹰是宋元思的精神体。有些怯怯,又固执地跟进来。

    转动停止之后,斑驳的瞳孔再一次石化。静静躺在飞艇的甲板上,看着天空,又变得和死物一般凝固在时间里。

    白雪猫头鹰展开翅膀,用鸟喙叼住倪霁的衣服,用力扯了扯。

    是救援吗?飞船上还活着的人几乎想要欢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白塔竟然这么快就派来了救援。

    第一次,她还是个小姑娘,光着双脚,抱着膝盖坐在冰天雪地里,一脸平静地看着天空发愣。

    那只巨大的虎鲸, 一头冲破黑云似密集的畸变种。尾鳍横扫,携着强劲的大力,把那些簇拥在舱顶的怪物一股脑地拍飞。

    清悦的鲸鱼声从远处传来, 很快由远及近,飞艇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www.baijiawenxue.com

    “我天,这么大的体形。这个哨兵的等级有多高?”

    “钥匙,他拿到了钥匙!”

    他突然觉得有点想笑,几乎想要迎着这熟悉的画面大笑三声。

    桔红的阳光照在他皱着的眉头上,不能给那张冰冷的脸上染上些许暖意。

    “看那里,是门。门打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这是倪霁第一次看见她露出狼狈的样子,她站立在一地的废墟中,白皙的脸上满是汗和尘土,头发黏在脖颈上,衣服湿透了,沾染着血。

    黑背,竖鳍, 漂亮的白斑。

    只有两个人?

    孤魂野鬼一个,终于可以想怎么作死就怎么作。

    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了。

    只是为什么只来了一个人?

    是她?

    只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又没了,走得那么快,一个个的,全死都在他的眼前。

    大鱼纯黑的脊背上竖着刀戟似的高高鱼鳍。在那里鱼鳍前,站着一个战士。

    那活太脏了,涉及到一个孩子的命。他不肯服从,还搞了破坏。从那以后,师生之间的关系彻底的破裂,身边的兄弟很快就因为各种缘故走得一个也不剩了。

    整艘飞艇被鱼尾带来的大风刮得东倒西歪,摇晃起来。

    倪霁觉得心情有点烦躁。

    那只爬到他手背上的小小触手不像平时那般水润饱满,干憋憋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十分疲惫。它用湿润的小小吸盘掐了一下倪霁手背的皮肤。

    也不知为什么,就落得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孤身一人,天地无依。

    倪霁伸手向着门的方向一指,只说了两个字,“你先走。带他们走。”

    伤痕累累的哨兵们拥抱着彼此,欢呼起来。

    第二次,长大了的女孩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白裙,蕾丝花边簇拥着小小的脸,精致又漂亮。

    是……那个时候的触感。

    疲惫的小触手很不耐烦地抬起身,啪一下狠狠抽在那结实的手背上。

    倪霁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诱导剂。

    那个向导怎么会也在这里?

    他其实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什么冲进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张冷冰冰的臭脸,在看到向导的那一刻都变得柔和了。

    幸好,是进来了。

    他身边,曾经有过很多人。

    这就是如今遍布了整个星球的污染区。

    手握单兵□□,腰上挎着短刃, 双腿牢牢地踩在光滑的鲸背上, 哪怕身在急速飞行的高空, 他也站得稳如磐石一般。

    只来了两个人。

    第三次,她换了一身如烟似雾的黑裙,被别人奚落,却依旧面无波澜,不闻不动的样子。

    琥珀色的圆珠十分坚硬,在甲板上蹦跶几下,骨碌碌地滚动一圈,方才停下来。

    但活得比在哨兵学院里开心。很快,身边又有了一群生死相交的朋友。

    有时候,倪霁会想起那些死去的亡魂,想起那些可以将后背交付的兄弟的脸。

    既然都进来了,就总得管一管。倪霁看着那一艇东倒西歪的伤员想。

    像是染上了人味儿,不似往日那般八染不识,七情不具的模样。

    自己本来已经是一个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管这种事的人。

    “这是钥匙。”倪霁摇指远处的天空,“我已经打开了门。”

    倪霁愣住,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

    向导们或许还不太懂这些名词的意义,但那些有经验的哨兵们已经万份惊喜。

    从遥远的天空边,游过来了一只大鱼。

    只有那些常年冒死深入污染区的老兵们,才知道在这种地方找到钥匙的诀窍。

    所有人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只是,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却在飞扬的硝烟中亮起了光。

    到了北境哨岗,虽然环境很糟。

    “只有我,和他。”

    有时候,明明是好端端地行走在路上,一个跨步,抬头发现自己莫名就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而诡异的空间。

    只能绝望地在那片混沌的世界中,痛苦而慢慢地被污染,被侵蚀,直至变成它们中的一部分,成为扭曲古怪的畸变种。

    总之,他们现在得到了那把逃出生天的“钥匙”,看见了那扇通往活路的门。

    在学校的时候,他身边围着无数同学,一起训练,一起拿下比赛。

    飞艇开足最大马力,拖着残破的艇身,拼尽全力向着“门”的方向疾飞。

    【丢掉。】

    到得近了, 才发现不是鱼,是一只鲸, 巨大无比的杀手鲸。

    这条鲸是如此巨大, 战舰一般威风凛凛, 带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触手不太高兴地说。

    倪霁松开手,从上空抛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

    从肌肤上就传递过来一道并非标准语言的意识。

    “是哨兵, 这是高阶哨兵的精神体。”

    一条冰冰凉凉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绕着他的胳膊,爬过手腕,吧唧一下贴在他的手背上。

    它看上去很光洁,纹理瑰丽,像一块凝固了多年的圆形宝石。

    只是有一次,他拒绝了校长偷偷分派下来的私活。

    而倪霁调转鱼头方向,逆向而行,迎向身后紧紧追上来的黑云。

    “喂,你是救援队的吗?”摇摇晃晃的飞艇上,有受伤的哨兵挣扎着爬起来,冲着半空中的倪霁喊,“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一次她把自己按在漆黑的管道里,让自己闷声吃了一个说不出口的大亏。可她还是那副冷淡精致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在遭遇到落地冲击力的一瞬间,它仿佛活了过来似地,眨了眨竖着的瞳孔。

    那些之前被林苑死死摁住的人头,被虎鲸的大尾巴拍飞,散落得漫天都是。

    好像也不算太差。倪霁嘲讽地笑了笑,至少现在身边没有人会再拦着他。

    “是救援队, 救援队来了!”

    倪霁的瞳孔收缩。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远处的天空,一道门型的空洞正在张开。

    仿佛在黄昏色的画布中,生生剪开了一个洞。撕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洞口,一个通往生路的门。

    有朋友和兄弟,总是热热闹闹的。

    所有还活着的人, 努力抓住身边可以固定身体的物品, 拉住昏迷了的同伴。在一片天旋地转的混乱中,他们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鱼腹从头顶游过。

    倪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一只白雪猫头鹰。

    从那摇摇晃晃的飞艇,残破凌乱的缺口中,他突然看见了那一片狼藉中唯一站着的人。

    污染区总是突然出现,然后不断扩大。它沉默而贪婪地吞噬一切,像附着在星球上的吸血虫,挤压着人类和所有生灵活下去的空间。

    或许是谭树那惹人生厌的话语,也或许被提到的向导两个字勾动了他的心思,又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倪霁从不曾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危险战场受过别人的影响。他是一个在关键的时候,独断专行的狂徒。

    只是细细一看,那内部斑驳的纹理,竟像一个巨型的眼球。

    这一飞艇的人命总比自己这条烂命值钱点。如果能捞几条出去,哪怕坏了事,下面的兄弟们也不至于笑我。

    猫头鹰不敢违背他的指令,不得不起身飞去,飞艇在它的领路下,向着门的方向匆忙疾飞。

    倪霁单手顶开诱导剂的瓶盖,

    它们当然并没有死。甚至很快清醒过来,重新开始凝聚,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黑云。

    倪霁见过眼前这个向导三次。

    他的视线自上而下,随着鲸身过隙掠过来,冷淡冰凉,并没有多少热情。

    透着一点怒,一点愤,一点不愿服输的狠劲。

    倪霁没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软了一下,

    进入污染区的条件是很随意的,只是想要再从其中出来,却万分艰难。唯一的办法,是要寻找到出去的那把“钥匙”,以及用钥匙打开那扇“门”。

    那力道携着飓风, 过于强横, 扫过了飞艇的缆绳。

    但凡被它吞噬了的生灵,几乎再难找到出去的路。

    虽然那门看上去有些远,但那远远的漆黑洞口,就是生的希望。

    不会再有人拉着他的手,喊他队长,不让他胡乱作死。不会人急红了眼,不同意他随便往头上浇诱导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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