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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掌柜心想陆鸢毕竟有客人在,且褚昉身份特殊又尴尬,怎能随便放进去,和气道:“贵客稍等,东家有客人在。”

    周玘笑了笑,伸手要去拿回茶炉。

    褚昉手中的骨匕不知是滑脱了手还是怎样,忽重重扎进了案上,入木至深,矗立不动。

    目中似有烈火,焚灼着那两只交叠的手。

    改了几次绕口的称呼后,褚昉推门而进,目光落定在茶磨上交叠着的两只手。

    周玘早就注意到褚昉的情绪,此刻也不再顾虑,直言道:“安国公,你与凌儿已经和离,望你以后行事,

    止戈进门先说了陆鸢和周玘相伴去茶庄的事,又说了另一个追踪之人。

    陆鸢心知没有漏掉什么,疑惑之下打开漆匣一看,不由怔了,顿了顿,回头笑说:“安国公,这不是我的东西。”

    像方才陆鸢和周玘配合着点茶一般,褚昉从头到尾重新来了一遍。

    陆鸢炙茶,周玘便要拿茶臼,手却不及褚昉快,被他先一步抢下。

    且这才一个月,陆鸢就忍不住和周玘出双入对了?这就是她说的随缘?

    不等陆鸢回答,周玘先一步在褚昉对面坐下,笑说:“凌儿方才已点了一盏茶,手腕累的很,我来点吧。”

    茶室内,陆鸢与周玘对坐于茶案两侧。

    褚昉拦下,“我自己去,她有事要跟我说,你去不方便。”

    褚昉的耳朵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下。

    陆鸢笑了笑,没有争抢。

    “三年不点茶了,没有手生。”陆鸢笑着说,重复方才的流程接着点了一盏茶。

    三年前,陆鸢每每邀他出去游玩,便是这身儿郎装扮,他没想到还有再见到的时候。

    得到她和离的消息已经一个月了,但因东宫事务忙,太子一直不肯给他休沐,他不得已,告了病假,才得一日清闲。

    周玘阻下,“我自己来。”

    凌儿?这个名字听他亲口唤出来,比之前所想可恶难听百倍!

    茶室里都是贵客,怎能容他挨个去找,刘掌柜只好领他上楼。

    不巧,这一幕恰落入褚昉眼中。

    陆鸢和周玘同时朝褚昉望去,二人下意识同时松开了茶磨。

    止戈就是派去跟着陆鸢的长随,平日都是晚上才回,今日缘何上午就回来了?

    褚昉纵使听闻过她诸般过往,知道她曾经又美又俏、性情娇蛮,却总想象不出曾经的她该是何等模样,今日一见,方知她的过往,他错过便是错过了,永无法追溯,永无法回望,永远也勾勒不出清晰的模样。

    “周公子不忙么,怎有心思来这里喝茶?”褚昉状似漫不经心寒暄道。

    周玘手下未停,从容点茶,“今日休沐,来访故友。”

    “主君,止戈回来了。”

    “我也三年未碰了。”周玘笑说,拿过竹质茶匕在已成的乳白茶膏上作画,不消片刻便作了一幅弯嘴笑的面容,唤陆鸢来看。

    陆鸢怕他烫了手,直接在茶炉旁坐下,阻下周玘手臂,冲他微微摇头,而后夹了茶饼在炉上炙烤,大方地说:“来者是客,何况安国公今日是送东西来的,喝一盏茶自是应当。”

    褚昉并未去当值,正把玩着一把骨匕,是他从疏勒带回,陆鸢一眼未曾看过,也未带走的礼物。

    以前的时候,陆鸢忙着看账本,都是周玘在一旁点茶与她品尝。

    “我知道,一起的!”褚昉有些不耐,“你再推脱,我自己去找。”

    褚昉面不改色,看着周玘道:“褚某想喝陆姑娘的茶,周公子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味道可是差远了。”

    “小人确定,那人是跟着周家三郎的,追踪术不比小人差,应该也是行伍出身,后来若非小人躲得快,很有可能被他发现。”

    陆鸢诧异地看他一眼,并没强行接过。

    “夫……陆,陆姑娘好兴致。”

    褚昉放下漆匣,扫了周玘一眼,看回陆鸢:“你遗落了东西在家中,我来这里办事,顺路带上了,本想放茶庄,待你有空再取,听闻你恰好在此处待客,便送了来。”

    茶庄的掌柜见到褚昉,有些诧异,待要问他贵干,听他说句:“约了你们东家,给她送东西。”

    “喝热的。”周玘笑说,似是自然而然的习惯。

    她磨茶,他罗茶,她温盏,他调膏,她注汤,他环回击拂,她再添注,他则手轻筅重,快速击拂,直至汤面鲜白,乳点勃结,瞧上去像一盏乳酪,茶成。

    她将炙好的茶放入臼中,待周玘捣茶的时候拿来了茶磨。

    周玘一身素灰的单袍,玉色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望着陆鸢,目中若有朗星。m.sanguwu.com

    不管怎样,他喝着舒心就好。

    和离这一个月来,母亲多次提过要将郑孟华接回掌家,他都没允,母亲这才彻底歇了心思。

    就像自由的鸟儿,飞累了,总要还巢。

    褚昉待要出门,忽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屏退长随,在房中来来回回试了几套衣裳,最后选定一身自认神采奕奕的月白锦袍,这才打马去了三月茶庄。

    陆鸢也说不好,这最后的茶,是她点的,还是褚昉自己点的。

    而后的流程便是,褚昉捣过茶,交由陆鸢磨茶,褚昉再罗茶,交由陆鸢温盏,褚昉调膏,陆鸢注汤……

    他伤虽痊愈,但不知何故,圣上仍是多次下旨安抚他不必着急入宫当值,让他好生休息,他便也趁此机会彻查了家中总账,该立的字据、该析的账目、该提前说到明面上的话皆规规范范、清清楚楚,就算他一朝不测,褚家要分,也不至于逼到他母亲和妻子头上。

    比起璋和院,他更愿意在兰颐院待着,甚至总在家奴来报陆鸢行踪的时候有种错觉,她很快就会再回来。

    陆鸢眸光明媚,笑意生辉,“点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陆鸢定定神,起身行了揖礼,以东道主的身份,不卑不亢、不失礼貌地笑问:“不知安国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她将炙好的茶饼放进茶臼,正要接来捣茶,见褚昉自己捣起来。

    刘掌柜看看褚昉手中的漆匣,想他真要送东西,笑道:“贵客稍等,我去知会东家一声。”

    褚昉的茶点完,周玘的茶早凉了,陆鸢直接倒掉,说:“我再给你点一盏。”

    褚昉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朝事,一盏茶喝完,恰巧见周玘点好了茶,正要接过夹子再挑一块茶饼,见周玘将茶推给了陆鸢。

    周玘笑容更深,打马与她并肩,“有位故友嘱我不可喝酒,饮茶可否?”

    这样的陆鸢很陌生。

    原来真正的明珠在掌,是如此耀眼,是可以看得见光芒的。

    那茶炉中燃着小火,外壳是极烫的,褚昉却似无甚感觉,直接握着茶炉移到了茶案一角,远远避开周玘,才松手,五个指肚已经灼得通红。

    陆鸢正在磨茶,周玘便要接过茶磨去,陆鸢的手还留在茶磨上,周玘已覆手过去,将陆鸢小手盖在了掌心。

    “看在你这么重情重义的份儿上,走吧,喝茶!”

    他按捺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找来了陆家。

    陆鸢一手握马缰,一手扶了扶斗笠,灿笑回应:“喝酒去,兄台可要一起?”

    褚昉有些迷惑,那人跟踪周玘,又进了皇宫,极可能是太子的人,太子何故跟踪周玘?

    待两人进了三月茶庄,追踪者便一刻不停,一个往皇宫去了,一个确定另个追踪者进了皇宫后,往褚家去了。

    又问:“她在哪间茶室?”

    她穿着翻领绿袍,白净的脸上笑意明媚,灿如朝旭,是她做褚家妇时从不曾有过的模样。

    陆鸢又扶了扶斗笠,轻轻一夹马肚,先跑了出去,周玘随后。

    长方形的茶案上,摆着精致的茶炉、茶臼、茶磨、茶碾,陆鸢自罐中精挑细选了一块茶饼,正用竹质夹子夹着在小炉上炙烤。

    夏日炎热,为了通风,茶室的窗子对开着,褚昉自窗口看见陆鸢便叫刘掌柜走了,他却并没直接进来,而是看着陆鸢和周玘配合默契地点了一盏茶。

    ···

    怕陆鸢反驳,褚昉径自在茶案旁坐下,很快转移了话题:“你我夫妻三年,竟不知你点的一手好茶?不知今日可有幸,尝尝陆姑娘的茶?”

    周玘则拿过茶臼茶杵,准备捣茶,对陆鸢道:“你若是忙,便自去忙,这事我来。”

    陆鸢对周玘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与褚昉碰硬,点个茶而已,累到哪里去?

    褚昉眉心又是一皱,手中的茶顿时没了滋味。

    两人并肩行远,并没注意身后有人注目追踪,而前一个追踪之人,没留意身后还有追踪者。

    周玘笑了笑,对陆鸢道:“不许说她坏话。”

    文火烘焙了片刻,茶香渐渐逼溢而出,散了一室。

    “不是你嘱我从疏勒给你带的么?”

    褚昉手下一紧,捏碎了茶盏。

    “叫他进来。”褚昉道。

    所以这三年,果真是他,和褚家的规矩,湮灭了她的光么?

    “周公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褚家,兰颐院。

    点茶极其费功夫,俗称一个时辰一盏茶,陆鸢在褚家时,只会偶尔简单煮些茶,从不会费这样的心思。

    “我出去一趟。”

    褚昉听罢,眉心微微一旋,“你确定那人进了皇宫?”

    陆鸢状似不满地哼了声,“你那位故友管的真宽!”

    褚昉面色冷去几分,连国公爷都不叫了?

    周玘已捡了一块茶饼出来,正要放去炉上炙烤,见褚昉推开了茶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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