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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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闹着，车厢里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可他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阿秀忍下心中的不适，笑着抽出领口的红丝带，踮起脚尖对着他们使劲的招了招手，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

    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了的时候。

    家在哪里，人就在哪里…

    阿秀笑着从小布包里拿出红绳来

    顾小飞站在角落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笑着对阿秀摆手，九班的那些小战士推着张飞站在了最前边，张飞举着自己戴着平安结的手，对着阿秀使劲的挥着。

    校场上，飞儿对她一笑，她知道自己失控了，她不该这样脆弱的。

    军用卡车一辆辆的停在了离她二十米远处，车上的战士一个个跳了下来，快速的朝着站台跑了过去。

    他嗤笑了一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和牛满仓大步跑进了站台。

    顾一野，顾小飞，牛满仓，姜卫星，林北海，赵轰六，毛佳佳…

    姜卫星开心的喊了一声。

    张飞背着行军包从车上跳下来，一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抹鲜艳的红色。

    “张大哥，伸手”

    恐惧，失控在飞儿冲自己飞扬的笑容中，而自己在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突然就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她只是本能的想上前抱住他，就想上一世那样，他总会温柔的哄着自己。

    他跑到了人的跟前，看着人，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张飞回过神来，拔腿就朝着阿秀跑了过去。

    妈妈完全可以不送出这根红绳的，它会让张爸爸深深地陷在这场感情里。

    其实上一世，她不出去也没有机会和张大哥告别，他是干部，大军开拔，他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给他的私人时间却几乎没有，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身上的橄榄绿。

    雏菊，打着平安结的红绳，顾小飞对着自己炫耀般的说

    牛满仓抱着胳膊，靠着车厢，笑得一脸得意，姜卫星一听，撸起袖子上去锤他。

    顾一野失神的看着明明难过却还要强颜欢笑的阿秀，看着她破涕为笑的模样，总觉得此情此景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好像从哪里看到过这些画面。

    顾小飞看着这副模样的张爸爸，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我老牛家可生不出你这么二逼的货来，爷爷就没必要了，叫声牛哥就成”

    “我让你丫牛哥，牛哥的…让你丫嘚瑟”

    依她善良的性子，怕是要内疚一辈子。

    她笑着看着他们，充满希望的看着他们，仿佛告诉他们，黑暗已然降临，可黎明终将来到。

    林北海撇着嘴瞧着牛满仓

    他看着那抹飞扬的红丝带，看着那张含笑带泪的脸，看着那纤细单薄的身子对着他们颔首弯下的身姿

    一野，子弹绕着你走，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她在心底默默的祈祷着，对着顾一野和牛满仓笑着举起紧握的小拳头。

    顾小飞兀自出神的想着，身边突然坐下了一个人来。

    她再次睁开双眼时，想着自己上一世，因为出去买东西，错过了和张大哥好好告别的机会，后来她跑到了樟木火车站，却被哨兵拦住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了火车…还是…还是那个人和宋团长骑着摩托车载着她给张大哥送行，那场景她一生都忘不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他真的看不懂。

    阿秀站在樟木火车站直到火车再也看不到身影，她才动了动僵住的双腿，转身朝着部队的方向走去。

    他们从车上快速敏捷的跳了下来，看着愣在原地的张排长，几个人顺着排长的目光看去。

    是崇敬 坚毅 感恩 信赖 希望

    秦汉勇眼睛四处溜了一圈，看见宋建设在远处的那辆卡车前，和一连的连长说些什么。

    “愣什么？赶紧走了”

    张飞深深地看了眼阿秀，转身跑向了樟木火车站的站台，他跳上了火车，一瞬不瞬的看着阿秀。

    身侧的拳头咯咯直响。

    “子弹绕着你走…”

    他看着阿秀噙着泪珠的眼睛，的确，的确，是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

    阿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阿秀神情一怔，她有些困惑茫然的回过头望着那个人，却换来一个决然的背影。

    妈妈更希望张爸爸平平安安的活着，所以她成了伤害张爸爸感情的恶人。

    顾一野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和脚步为什么会停在原地，为什么会停在阿秀血色的红裙上。当他看见阿秀拿出一根和顾小飞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绳系在了张大哥的手腕上时。

    “张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等你回家…”

    顾小飞看见阿秀的一刻，在人群最后面悄悄的对阿秀飞了个吻，抬脚大步跑进了站台。

    “战场上你们谁也别拦着老子，老子要把他们打出屎”

    错了…错了…错位的一生…

    就像，就像她手中的红丝带一样。

    每一次的任务，都是一场生离死别。

    他侧眸，瞧着车厢另一个角落里缩着的顾小飞，他也在盯着排长手上的红绳看。

    姜卫星抬起双手抹了把脸，仰起头一脸高傲的说

    阿秀闭上眼，深深地深呼吸。

    她在一野的日记里，看到过，他就是在樟木火车站去学校报道的那天，收到了老支书的信，那封改变了他一生的信。

    她垂着眸子，神情空洞麻木，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这也太恶心了…”

    3排的兵一个个从车上跳了下来。

    牛满仓哈哈大笑道

    眸子瞬间一冷，浑身的气压骤降。

    “阿秀嫂子”

    “恶心人专说恶心人的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老牛，咱就说，上了战场咱俩能拿几个人头吧…你要是比我多，我跪下叫你爷爷”

    张飞红着眼眶坐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手上的红绳。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三排几个班的小战士没有一个人去上前打扰，他们都被阿秀嫂子震撼到了。

    那样娇小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有一种巨大的能量，她能鼓舞人心，激励斗志。

    没有人希望打仗的，可战争一旦打响，他们亦不会退缩半步，然…没有人不希望活着。

    顾一野咬牙回过头去，目光看到角落里小心翼翼挥着手的顾小飞。

    鄙夷，不屑，轻蔑…

    阿秀思来想去，还是跑了过来，想起上一世张大哥的命运，她想把一件东西送给张大哥。

    姜卫星指着自己的膝盖，挑眉瞧着牛满仓。

    阿秀红着眼睛笑着对他摆摆手，姜卫星眼眶一热，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背着行军包跑进了站台。

    是什么！

    心中狠狠地一震

    那是军人的赤诚之心。

    “半分钟”

    毛佳佳和赵轰六，王大国几个人拍手叫好。

    还是她记忆时的模样，这里承载了太多的故事，那些战士们就是从这里奔赴战场，去的时候满满的都是人，回来…回来的…也满满的都是人…

    阿秀再一次来到了樟木火车站。

    “我若回不来，咱们俩也没领证，清清白白的关系，你再找个对你好的，知道吗。阿秀”

    他赶紧推了推傻愣在原地的张飞，在他耳边快速说道

    而她经历了半生…

    满仓的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原来竟是自己恍惚了。

    鬼使神差般的…回眸望了一眼

    顾一野脚下仿佛生了根，被身侧的牛满仓拉住了胳膊，催促道

    他知道张爸爸是喜欢妈妈的。

    “当心糊你一脸”

    阿秀的眼泪落在了张飞的手背上，砸在了他的心底。

    “我告诉你，那女孩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而且她的眼里只有我，她啊，现在只爱我”

    她的心没有变成光滑坚硬的石头，她不过是把那种恐惧深深地压在了最深处。

    顾小飞理解妈妈为什么会送给张爸爸这根红绳，心里存个念想，也许就是绝境时的救命稻草。

    火车呜呜的鸣笛声响起了，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轰隆隆的响动。

    林北海上去压着牛满仓，拉偏架。

    那是和他们头顶上迎风飘扬的旗帜一模一样的红色。

    张飞乖乖的抬起手，看着阿秀在他的手腕上系上打着平安结的红绳

    可她还是送了。

    阿秀抬起手擦了一下眼睛，她听到了身后车子轰隆隆的声音。

    顾一野看着阿秀，她就是用这副模样蛊惑人心的？

    自己也是在这里捧过他递过来的一束雏菊，成了他的妻。

    她其实更想过来给张大哥，飞儿，还有那么多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们送行，自然…自然也是包括那个人的。

    顾一野坐在角落里，看着排长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排长那般轻柔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时，真是觉得讽刺极了。

    她以为，上一世她的心已经被父子俩磨砺成一粒光滑坚硬的石头了。

    阿秀这才敢把目光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他也在看着自己，阿秀小手攥着自己的小布包，那里还有一根打着平安结的红绳，只不过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单独送给他，

    他好似读出了那飞扬的红丝带，那张含泪的眼睛里，那微微弯下的腰身，那唇角扬起的笑容里，

    顾一野握紧拳头，听着满仓，卫星，一声声的阿秀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