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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钏回到房间,神情恍惚,兰香对她行礼,她一句话都不说她愣愣地坐下来。

    次日,宝钏便要带着念念辞别,周扬挡了下来。

    王爷自得地笑,一双狐狸眼对周扬眨得飞快,笑容里满是深意。

    “这人选,还得宝钏姐帮我把关。”周扬说得顺畅,报复自己刚刚兴起的妄想。

    他感恩于相王,自是继续顺着这么讲,总不好前话反说,自己拆自己台,于是,他厚着脸皮道:“自是如此。”

    宝钏才二十出头,她不想到了最后宝钏看着孤苦一人,无人照顾。

    宝钏心口也跟着发热,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原来如此。

    念念瞧了娘亲一眼,她面上平静地用着早食,刚刚她看到的神情慌张甚至伸手的娘亲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娘亲还是那个寡言的大小姐。

    这几天周扬也是被扰得焦头烂额,宝钏帮他的时候,竟真的给他提了意见,他的心情实在是郁闷。

    周扬本意就是拖着,又不想让宝钏离开。

    兰香悄然退下。

    王夫人红了眼睛,泪珠不住地流着,宝钏给娘亲擦脸,眼圈也泛着红,她不住地摇头,哑声道:“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想找到他,娘,我想自己找到他。”

    宝钏怎么想的,周扬不知道,他松了口气,宝钏终是答应继续留下来就好。

    她终于冷静下来,手捧着茶杯,眼里沉浮不定。

    相王刚刚一个眼神过去,周围的人都收回了眼睛,转头看见周扬这个表情,见面以后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微收,试探地问:“你怕我反对?”

    她的手有几分哆嗦,却依旧平稳地倒了一杯茶,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几下吞咽,就把一杯茶水饮尽。

    哪怕不能荣归故里,为了全那不足一年的夫妻情分,我也想找到他,带他回家,妥善安葬。那样的话,念念以后有地方拜祭父亲,而不是一个衣冠冢。

    摸着女儿依旧年轻充满活力的面孔,王夫人一双眼睛又装满泪水,她的女儿,不该这样过下去。

    岂料,相王拆了他的台,只见他给周扬夹了一筷子菜,指着自己的心口,笑着说:“你怕是心里想着:要是那个人的话,我肯定立马就办婚事,而且,要风风光光地大办!”

    “宝钏姐何故如此?”

    周扬递了个台阶:“宝钏姐,我还不急,我给师父说了,他的意思,也是让我先等等。”

    相王心下失望,眉间微皱,又极快展开,骂道:“小滑头。”

    他出口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王爷所言甚是。”

    脚下的地砖裂开了几道缝隙,没有规矩的缝隙,没有规矩。

    周扬苦笑了一声,垂下眼,念念人小鬼大,摇摇头,对着周扬叹气说:“舅舅也不必反应这么大,娘亲就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他先破下阵来,宝钏这会一块春卷才用了一半,哪怕是念念和他的笑语都没有让她把头抬起来。

    相王爷在周府忙了两三天,周扬为了感谢他,特地请他喝了一回酒。

    周扬蹭地站起来,周围人好奇地看着这个面容俊俏的小郎君,又被相王稍安勿躁的眼神安抚地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相王,紧张地问:“然后呢?你怎么知道的?”

    听着女儿压抑的哭声,王夫人心疼地摸着她的头,顺着发丝抚着她的背,慢慢说:“傻孩子,这些事情,有我们帮着你,我们不在了还有周扬和你大姐帮你,你为了这点小事就推开他吗?”

    此时面上不对劲的周扬终于醒神,谦恭地对相王抱拳,说:“相王与丞相大人交好,作为宝钏的长辈,扬以为,王爷的意见当是和丞相大人一样。”

    宝钏回神,涩然出声:“今日的话,我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

    隔日,周扬就对自己的婚事松了口,那些混迹官场的人都是老油条,自打放出来小周大人打算成婚的消息以后,已经被朝堂上默认为丞相一派的周扬成了很多人的香饽饽。

    周扬虽然心里模糊猜到相王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却还是被惊得掉了手里的筷子,一双猫眼挣得老大,周扬这个反应让相王更得意了,他饮尽周扬刚给他倒满的酒,就听周扬问:“王爷怎么猜到的?”还猜得那么准。

    相王看着周扬一双猫眼里藏着的不赞同,听见周扬这么回话,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周大人真的这么想?”

    周扬神色黯然,早起压下的念想又浮上心头,对着宝钏快要出门的背影,直言:“宝钏,我只想要你做我的夫人。”

    相王往周扬正好奇不已的心上又加了一团火,神秘道:“本王知道的可不只这些,而且啊”他刻意顿了顿,周扬正一脸好奇,他继续,“本王还知道,被小周大人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是谁。”

    尽管,宝钏的脸藏在光影里,又背对着周扬,他看不清神色,他还是近乎执拗地等着,抱着一丝遥不可及的念想:万一……万一呢?

    周扬之前之所以那么问相王,是后几日来说亲的人都被相王打发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周扬的面。

    周扬微微侧身,索然无味地嚼着吃食,宝钏以为他没有听清,也不想再说一遍,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潦草擦擦,起身。

    周扬肩放松下来,手耷拉垂在两侧,他才意识到自己后背湿乎乎的,刚刚一席话,出了一身汗。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小周大人这几日松了口,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兴高采烈地派媒人登门拜访。周府礼数周全,那些被拒绝的媒婆回去跟自家大人一说,他们也只是惋惜自己错过了一个乘龙快婿。

    宝钏心口一窒,面上却微笑道:“你相看好了我自然就回来帮你。”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王爷和丞相的面子上,他们没有多计较。听到消息说,周扬拒绝了一大帮同僚,大家都一样,倒没有什么丢脸的。

    “夫妻本就是一体的,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周扬那孩子,把你交给他,我们都放心。更何况,你忘了,我和你爹还在呢

    不过,他倒是不像早上起床时那么难受了。

    只见宝钏思索几下,真的答应了下来,周扬都为自己找借口的拙劣而羞愧,她还觉得煞有其事地点头。

    他搬出来王老爷,料想宝钏不会再多问,加上念念在一边闹他,他顾着念念这边,谁知……

    哪怕是相王,都没有她显得殷切,想到这,周扬放下酒杯好奇问相王:“王爷,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的本意的?”

    这边,宝钏娘来了。

    宝钏抬眼看着他,低声道:“可你……都二十了。”

    他不后悔。

    宝钏身后带着念念的嬷嬷和背着行李的兰香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嬷嬷怀里的念念睡得香甜,丝毫不知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宝钏躲在娘亲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止住了抽噎,小声道:“女儿……女儿,是不想拖累他。”

    她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周扬眼见着她僵了一瞬的身影,经常在他梦里出现的面庞上此时露出的表情,无措,慌张,恍然,周扬都猜的出来。

    坐在对面正怡然自得望着窗外的相王转身,笑眯眯地瞅周扬一眼,言:“本王还不了解小周大人?小周大人你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要是真的愿意成婚,岂会这么大张旗鼓?”

    周扬笑得勉强,对宝钏说:“那怎么成?宝钏姐走了,我这府里上上下下谁来打点?”他又换了一种语气,“况且,我又无父母长辈,亲事还得拜托宝钏姐把关。”

    周扬寻来了最近和他来往比较多的相王爷帮他,宝钏帮他应付媒婆只坚持了一天就不行了,实在是累人,她就撒手不管了。

    周扬汗颜,心想:要是宝钏的话,我肯定办得风风光光,天下皆知。

    “宝钏,你到底怎么想的?”宝钏把这几日的烦恼全部倾诉给王夫人,王夫人把怀里的念念交给兰香带下去休息,坐到女儿身侧发问。

    他不安到周围的窸窸窣窣都没有入耳,执拗地看着相王,像是生怕他嘴里吐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宝钏留下一句话就走,步伐匆忙,几瞬就逃开了他的视线,他盯得眼睛发酸。

    万一,万一,万分之一,原来没有那万分之一,周扬看着桌前的残羹,叹气,曲终人散,人走茶凉才是正理。

    宝钏瞪了周扬一眼,明知故问。周扬心下稍安,宝钏方才面色绷紧,他原以为……幸亏她还愿意理他,连忙道:“宝钏姐不必这样,那事……我以后不会再提。”

    周扬的心咚地一声落到了实处,坠得心口微疼。

    宝钏咬唇,低声说:“娘,念念还没长大,平贵他……”

    宝钏恍惚,不知道自己要作何反应,心里明明已经认定的假象被周扬亲手揭开,她心里一团乱麻,寻不到理清的线头。

    周扬揉揉孩子的头,平日里他们对于念念的管束不深,这孩子跟着周围街巷的孩子不知道学到些什么,嘴里讲出的话让人惊奇。

    王夫人欣慰笑笑,女儿对周扬本身没有多少意见,只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困住了她,听到那个名字,她立马道:“薛平贵已经死了,难道你要这么过一辈子。”

    宝钏一句话惊了周扬,她自己也被周扬的反应吓到了。

    宝钏外表柔弱内心倔强,王夫人必须要打消宝钏心里的傻念头。

    周扬的话对于她来说冲击力太大,她向来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无措和慌张,那张脸顿时生动起来。

    念念已经被兰香带下去了,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那几瞬,他本想开口说一两句缓和一下,扯开嘴角却只剩下苦涩的笑,心底的骄傲不容许他在那个时候撒谎。

    周扬把宝钏强按在椅子上坐下,她低垂眼睑道:“我本想去我娘那里待几天,你何时娶妻,我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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