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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曾想这一道蚊子般微弱的话竟还是陈如烟听了去,她转头一望,那本就被愤怒扭曲了的五官被诧异一搅,变得更加怪异无比,丑陋异常。

    沈吟雪莞尔,轻轻柔柔福身来:“是皇上让我来的。”

    她轻点头,算是答应。

    她不明白,于是一句话没说。

    “哦?是不是何人的良缘,这又是谁能说得清的?”

    这是在鼓励她退婚,还是在暗讽她任性?

    给她带路的是皇帝的人,却也是一副谦恭姿态,为了不被陈如烟发现,只敢轻声道:“沈小姐,此处便是东宫,稍后会有人送您进去的,奴才就先去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壮着胆子抬头望向皇帝的脸色。

    “可你们也是自由的,若是认为他并非自己良缘,那就离开吧,不要再重蹈覆辙。”

    这是说她身份低微,连陈如烟都不如。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嘲弄,又似遗憾:“抱歉,朕说多了,没惹你厌烦吧?”

    她第一次往东宫去,一路上心事重重,听路过的宫女太监叽叽喳喳,却是一副丰富活泼样,她不禁抬眼望了眼朱红宫墙,轻声叹了口气。

    却见他一脸为难,“嘶”了一声才道:“这婚是朕亲自赐下的,可不是说收回便能收回的……”

    这倒是叫皇帝恍然清醒,敛了先前脆弱神色,又恢复到往日那个高高在上,毫无破绽的皇帝模样。

    自己则将桌上热茶一饮而尽,三两步离开,徒留一道不容置喙的背影,不疾不徐走向殿外。

    他眼里嵌了点点惋惜,在这不可一世的圣上身上,便显得有些罕见。

    “你为何想退婚呢?”

    “宋清辞,你竟敢把我拦在门外!我可是你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妻,你怎敢如此对我?你对得起姑妈姑父吗?你对得起我吗?”

    她一顿,不知自己是何处暴露了。

    皇帝一怔,抬手捻起茶盏,呷了一口,一副庄严神圣模样,金黄龙袍更是衬得他威风凛凛。

    沈吟雪没说话,而是跟着旁人慢慢行至门前。

    沈吟雪懒得反驳,只静静望着东宫门开,走出一个太监,毕恭毕敬对沈吟雪行礼:“沈小姐,太子请您进去。”

    她不置可否,只是隔着袖口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细微的疼痛感温吞吞传来,提醒她还有正事要办。

    皇帝眼眸暗下,似乎被戳到了某些心事,往日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在此刻竟流露出同小孩一般的脆弱和易碎。

    她身旁侍从纷纷避让三舍,生怕她此刻心情不好,瞧见自己就惹火上身。

    沈吟雪眼睫一垂,知道是自己提了过分的理由,正绞尽脑汁想如何劝皇帝答应自己的方法,后者又问了一句:

    她一时恼怒,口不择言,大骂一声:“你不是早就该死了吗?怎么还敢来这?快滚回去!东宫不欢迎你!”

    沈吟雪未作答,在朝廷上打交道多年的皇帝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事,意味深长替她回答:“是不想他在众人面前难堪。”

    皇帝只是道:“你去一趟东宫便知了。”

    “臣女的有什么能耐代替圣上?”

    还未行至东宫门前,就闻一道尖利女声,拐过那道弯遥遥一望,女子一身狐裘雪白,发髻上缀珠宝流苏摇曳,是哪里都见不到的稀罕宝物。

    她愣怔,温吞吞道:“可我听说,太子殿下不允许任何人到东宫探望。”

    此刻她也顾不上怒骂将自己关在门外的太子,那长长护甲几乎要戳到沈吟雪脸上,音调更高,似是尖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臣女想请皇上收回臣女同绵安府小侯爷的赐婚。”

    她既这样骂她,她也不再忍让,只是碍于皇宫人多口杂,她只能暗暗刺道:“多谢陈小姐赐福,我才能活到现在。不过这东宫,也不是那么不好进的地方吧?”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皇帝已挥手,遣人给她带路。

    沈吟雪自是摇头。

    可沈吟雪不是为这些客套话来的,她一一微笑顺着皇帝的话应了,最后才吐露自己的真实意图:“臣女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可退婚这事,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还要问过赵景轩的意见。”

    皇帝特意在下朝后腾出时间面见了这位前得力大臣的女儿,偌大的宫殿除了宫女太监,只有他们两人。

    “朕没有在开玩笑,你去见一见他吧,就当替朕探望他了。”

    皇帝抬手呷了口茶,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有些人可比不了你们,想喜欢谁,想和谁成亲,都是他控制不了的,哪容得他如此胡闹,想退婚便退婚,想离开就离开。”

    皇帝静静望她,眉眼间染了星星点点笑意:“朕只是想让你见一见他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沈吟雪愣怔,忽而抬眸望向皇帝。

    皇帝已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淡淡道:“既然来了,何不到东宫去探望受了重伤的太子殿下。听闻,他可是为你受的伤。”

    一番话令沈吟雪摸不着头脑。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无意打探皇帝的心事,只轻轻回答:“臣女,并不喜欢他。”

    他一副慈祥模样,拉着沈吟雪的手嘘寒问暖,不时提起她在塞外的遭遇,并因此感到心疼。

    “你!”陈如烟气极,“你懂什么?太子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东宫,连我这个准太子妃都进不去,你什么身份,能够进东宫面见太子?”

    因着先前遣人递了信,沈吟雪才没在京城逗留多日,直直被人请进了皇宫。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空旷寂静的殿内便是一清二楚。

    她腰间香囊蓦地随风一晃,飘飘荡荡拉扯衣服布料。

    沈吟雪袖下的手一颤,眼里渐渐染上了些许惶恐:“皇上说笑了。”

    陈如烟想问的可不是这个,按理来说,她早该看到沈吟雪的葬礼了,而不是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这,扯着一抹令人厌恶的微笑说着让她做呕的话。

    沈吟雪见不到她脸,只能听见这雍容富贵的大家闺秀,嘴里吐露的尖刺话语:

    沈吟雪侧眸,轻声道:“他不是臣女的良缘。”

    好在陈如烟并未在意旁人,只伸着一根手指怒骂,气到极点了,便抬脚往那漆红大门上踹。

    木板“咚咚”响,门岿然不动,她却像永远不会累似的,一张朱红小嘴大开大合,无数尖利刺耳话语钻进耳膜,叫人难以忍受。

    茶盏落在桌案上,细腻白瓷碰撞声响清脆,他语速虽慢,却透露出些许不容置喙的威严:“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就如同朕的亲女儿一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了,朕定会满足你。”

    皇帝便道:“退婚的事,朕自会为你打算的,你不必担忧。只是今日前来,你只为这一事?”

    陈如烟一顿,沈吟雪已抓住机会轻笑一声,上下睨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优雅地拢了耳边碎发,继续调笑道:“不会是只有陈小姐进不去吧?”

    沈吟雪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投影落在脸上,如同蝴蝶翅膀扑扇,抖了抖。

    “既是不喜欢,那日为何还要答应他?”

    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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