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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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落在她耳朵里，便知是有人在跟着她了。
后面那道影子走得轻缓，偶尔踩着几根树枝，断裂声掩在鸟儿鸣叫中，听不真切。
他先前虽替她挡了刺客，可不过几个星期又在此处遇见，回想祭奠那天跟踪她的人，难免令人生疑。
她手指一蜷，神色自若地继续动作，沿小路不疾不徐地走。
酒楼人声鼎沸，欢颜笑语盖不过她手上一纸文书。父亲倒真如此关心家国社稷，此刻千辛万苦托人送来的，也不过是字字珠玑、针砭时弊的文章，句句皆无她名字。
宋清辞眉眼一弯：“是，我只想问问她逃婚的缘由是什么，除此之外，并无它意——楚小姐是这里人吗？能否帮南某找一找？”
“有人跟着。”
她鞋跟蓦地往地上一擦，那沾了雨的湿漉漉眼睫一抬，陡然转向宋清辞：“南公子，您怎会在此处？”
是谁？是皇后派来的？怎么会如此快？不现身，只是跟着，跟着她做什么？
宋清辞抓了桌上茶水。
沈吟雪展了袖中书信，一一看过，真从信里最后一句诗中看出了些端倪。看似扑朔迷离的暗喻皆藏着一座城的名字——
先前她帮舅舅改了户籍，如今他隐姓埋名在南城做着几桩酒楼生意。
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人的身影，空空荡荡，倒像她多虑了似的。
沈吟雪眼睫一颤：“寻人？”
怎会如此凑巧？
沈吟雪遣散了旁人，唯独这小姑娘不愿意走，哼歌替她清扫屋内灰尘。
“那这样，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住，你若是哪天想走了，便跟我道一声。”
黄纸冥钱化烟顺风飘然而上，身前火焰热了衣裳，沈吟雪抹了把汗，顺便把眼角水渍也擦去。
他抬头望天，默不作声：“当朝太子又处处被皇后针对，虽得了个太子的名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还是更偏向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隐隐有废太子的趋势。即便你和他有婚约，他也保不住你。”
宋清辞向沈吟雪作揖：“抱歉，我无意……”
沈吟雪莹白的手指无意识捏了伞柄，关节处透露出淡淡的粉红。
万家灯火已灭，此刻寻人还有些难度。宋清辞朝暗卫打了个手势，示意打道回府，就见沈吟雪急匆匆而来。
“我就在这逗留些时日，过几日再另寻他处。”
“嗯。”她抬眸，远远望了自家破屋，特意拐了个弯，往相反方向走去，“家里破产，我南下投奔亲戚。”
舅舅一怔，神色惊慌：“那怎么办？”
“两不相欠？”宋清辞嗤笑一声，清清冷冷的眉便染了夏夜冰雨的丝丝凉意，“平日将我锁在宫中，连门都不得出，众人只知我一个太子的名号，却不知我唤何名，是什么模样。如今叫我让出太子之位，是以报答她多年的养育之恩，谁不知道她想给她儿子铺路，这是嫌我碍事了。”
她自幼成长的地方，也是她不惜一切也要逃出的地方。
他那未婚妻，先前就在宛南城。
她便是不愿透露，宋清辞也收回兴致。
火焰噼里啪啦，漫天灰烬脏了沈吟雪的衣裳，她隔着袖口捏了捏父亲留下的书信。
“若是皇后寻到此处，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改了户籍姓名，又多绕了几圈，皇后一时半会还寻不到这里来。”
“寻人。”
“留在宫内也不是个好方法，如果能找到宛南侯的女儿就是最好，如果不行……”宋清辞捏紧了手里茶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刚来？”
“吟雪。”
陈诚大惊：“那您为何选在此时出行？”
晚些时候倒是下起了雨来，宋清辞撑着一柄白伞，翩翩然从桥上走过。
沈吟雪垂眸，不动声色收了地上贡品，余光却见树后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她丢了手里的纸，看它在火里曲卷：“那舅舅的意思是？”
那白伞一倾，突兀见了她漆黑眼底一片繁星，眼尾殷红未散去，鬓边碎发绕了红唇，朦胧细雨下惊鸿一瞥，淡淡烟火味混着桂花香入鼻，宋清辞恍惚失神。
“难保……她会在这个时候除掉我。”
“你母亲的死，实在是蹊跷。”
她还未看完最后一页，细细将纸收了，抬眼望了楼外明媚阳光，对着满面愁容的舅舅。
沈吟雪忍不住打探他来此处的目的：“南公子呢？怎会在外面？”
沈吟雪将眼睫一垂，如青山远黛一般的眉眼便染了丝丝愁意：“可皇后要派人刺杀我，一直留在此处，恐怕不是个好选择。”
陈诚心惊胆战，殿下平日谦恭，可若是生起气来，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皇后的耳目随时都在，这次虽然借了寻人的借口千方百计出了京城，但不可掉以轻心。她一心想扶持自己儿子上位，自然对我没什么好感。”
墓园内只余两人，沈吟雪垂眸，灰白尘埃落在她纤长眼睫，如同漫漫初雪纷飞，凛冽纷纭。
雨淅淅沥沥，他们各自一把伞，踏着污泥潭水往前走。
沈吟雪垂眸，眉目间愁云惨淡：“顺便让他把母亲留给我的财产地契还我，从此，我们就再两不相欠。”
沈吟雪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不禁一抖：“那便是逃婚了？”
一句话，便叫怜珠把心都提起来了。
“那如今，该怎么办？”
嘴上这么说，沈吟雪却先一步错开宋清辞：“天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她在人群中穿梭，细细打量每一个过路人，皆无异常。直至站在那间破屋，怜珠和邻居女孩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她才恍惚回神。
“遇到点事，耽搁了时间。”
“怜珠。”她进门便唤了人来，“你去跟舅舅说让他替我准备车马，过些时日，我要去宛南城。”
但那姿态，分明是不想受牵连。
沈吟雪抬眸，舅舅自觉失言，找补：“我不是不想收留你，是……”
宋清辞自觉冒犯，忙道：“抱歉，我……”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怜珠不解：“这不才安定下来吗？怎如此突然？”
好像就要接触到什么，宋清辞不清楚，垂了半个眸子，敛下眼里神色：“姑娘先前是哪里人？”
沈吟雪一顿，抬手拢了鬓边碎发，以此遮掩：“我也是刚来，对此地并不熟悉，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舅舅盯着她手里那几卷纸，愣怔半晌：“你母亲身体向来康健，怎会突然生了重病，一病不起？”
宛南城。
沈吟雪脑子愈乱，步子急匆匆，终于到大路上见了人，才松一口气。
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
何意？
“真是太巧了，楚小姐，天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
“嗯，可惜没寻到。”宋清辞沉吟片刻，“我的未婚妻在成亲几日前突然下落不明，有消息说看到她来了这里，我便到这里来寻她。”
“皇宫内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如今你也不便回去，我把这酒楼送你，就当报答你当年的恩情了。”
宛南城。
“是。”
舅舅给她安排了远离城区的一处破屋子，显然是不想与她再有交集，血浓于水的亲戚竟还比不上身旁的怜珠忠心耿耿。
不便去取尸骨，她找片空地立了个衣冠冢。
宋清辞自然没略过她身上的烟灰，星星点点落在袖口。微不足道，却玷污了那片昂贵且鲜艳的布料，他不禁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失态。
舅舅说了一半便停了，似是感慨，又似质问。沈吟雪也有这个念头，过了及笄礼的她早已明白了一些事，久久未表露只是想从舅舅口中得知些内情：“为何？”
“我先前从宛南城来。”若是这样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坦白了好，免得引人生疑，“母亲早逝，父亲也去世了，舅舅收留了我。”
] 但落在她耳朵里，便知是有人在跟着她了。
后面那道影子走得轻缓，偶尔踩着几根树枝，断裂声掩在鸟儿鸣叫中，听不真切。
他先前虽替她挡了刺客，可不过几个星期又在此处遇见，回想祭奠那天跟踪她的人，难免令人生疑。
她手指一蜷，神色自若地继续动作，沿小路不疾不徐地走。
酒楼人声鼎沸，欢颜笑语盖不过她手上一纸文书。父亲倒真如此关心家国社稷，此刻千辛万苦托人送来的，也不过是字字珠玑、针砭时弊的文章，句句皆无她名字。
宋清辞眉眼一弯：“是，我只想问问她逃婚的缘由是什么，除此之外，并无它意——楚小姐是这里人吗？能否帮南某找一找？”
“有人跟着。”
她鞋跟蓦地往地上一擦，那沾了雨的湿漉漉眼睫一抬，陡然转向宋清辞：“南公子，您怎会在此处？”
是谁？是皇后派来的？怎么会如此快？不现身，只是跟着，跟着她做什么？
宋清辞抓了桌上茶水。
沈吟雪展了袖中书信，一一看过，真从信里最后一句诗中看出了些端倪。看似扑朔迷离的暗喻皆藏着一座城的名字——
先前她帮舅舅改了户籍，如今他隐姓埋名在南城做着几桩酒楼生意。
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人的身影，空空荡荡，倒像她多虑了似的。
沈吟雪眼睫一颤：“寻人？”
怎会如此凑巧？
沈吟雪遣散了旁人，唯独这小姑娘不愿意走，哼歌替她清扫屋内灰尘。
“那这样，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住，你若是哪天想走了，便跟我道一声。”
黄纸冥钱化烟顺风飘然而上，身前火焰热了衣裳，沈吟雪抹了把汗，顺便把眼角水渍也擦去。
他抬头望天，默不作声：“当朝太子又处处被皇后针对，虽得了个太子的名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还是更偏向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隐隐有废太子的趋势。即便你和他有婚约，他也保不住你。”
宋清辞向沈吟雪作揖：“抱歉，我无意……”
沈吟雪莹白的手指无意识捏了伞柄，关节处透露出淡淡的粉红。
万家灯火已灭，此刻寻人还有些难度。宋清辞朝暗卫打了个手势，示意打道回府，就见沈吟雪急匆匆而来。
“我就在这逗留些时日，过几日再另寻他处。”
“嗯。”她抬眸，远远望了自家破屋，特意拐了个弯，往相反方向走去，“家里破产，我南下投奔亲戚。”
舅舅一怔，神色惊慌：“那怎么办？”
“两不相欠？”宋清辞嗤笑一声，清清冷冷的眉便染了夏夜冰雨的丝丝凉意，“平日将我锁在宫中，连门都不得出，众人只知我一个太子的名号，却不知我唤何名，是什么模样。如今叫我让出太子之位，是以报答她多年的养育之恩，谁不知道她想给她儿子铺路，这是嫌我碍事了。”
她自幼成长的地方，也是她不惜一切也要逃出的地方。
他那未婚妻，先前就在宛南城。
她便是不愿透露，宋清辞也收回兴致。
火焰噼里啪啦，漫天灰烬脏了沈吟雪的衣裳，她隔着袖口捏了捏父亲留下的书信。
“若是皇后寻到此处，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改了户籍姓名，又多绕了几圈，皇后一时半会还寻不到这里来。”
“寻人。”
“留在宫内也不是个好方法，如果能找到宛南侯的女儿就是最好，如果不行……”宋清辞捏紧了手里茶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刚来？”
“吟雪。”
陈诚大惊：“那您为何选在此时出行？”
晚些时候倒是下起了雨来，宋清辞撑着一柄白伞，翩翩然从桥上走过。
沈吟雪垂眸，不动声色收了地上贡品，余光却见树后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她丢了手里的纸，看它在火里曲卷：“那舅舅的意思是？”
那白伞一倾，突兀见了她漆黑眼底一片繁星，眼尾殷红未散去，鬓边碎发绕了红唇，朦胧细雨下惊鸿一瞥，淡淡烟火味混着桂花香入鼻，宋清辞恍惚失神。
“难保……她会在这个时候除掉我。”
“你母亲的死，实在是蹊跷。”
她还未看完最后一页，细细将纸收了，抬眼望了楼外明媚阳光，对着满面愁容的舅舅。
沈吟雪忍不住打探他来此处的目的：“南公子呢？怎会在外面？”
沈吟雪将眼睫一垂，如青山远黛一般的眉眼便染了丝丝愁意：“可皇后要派人刺杀我，一直留在此处，恐怕不是个好选择。”
陈诚心惊胆战，殿下平日谦恭，可若是生起气来，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皇后的耳目随时都在，这次虽然借了寻人的借口千方百计出了京城，但不可掉以轻心。她一心想扶持自己儿子上位，自然对我没什么好感。”
墓园内只余两人，沈吟雪垂眸，灰白尘埃落在她纤长眼睫，如同漫漫初雪纷飞，凛冽纷纭。
雨淅淅沥沥，他们各自一把伞，踏着污泥潭水往前走。
沈吟雪垂眸，眉目间愁云惨淡：“顺便让他把母亲留给我的财产地契还我，从此，我们就再两不相欠。”
沈吟雪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不禁一抖：“那便是逃婚了？”
一句话，便叫怜珠把心都提起来了。
“那如今，该怎么办？”
嘴上这么说，沈吟雪却先一步错开宋清辞：“天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她在人群中穿梭，细细打量每一个过路人，皆无异常。直至站在那间破屋，怜珠和邻居女孩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她才恍惚回神。
“遇到点事，耽搁了时间。”
“怜珠。”她进门便唤了人来，“你去跟舅舅说让他替我准备车马，过些时日，我要去宛南城。”
但那姿态，分明是不想受牵连。
沈吟雪抬眸，舅舅自觉失言，找补：“我不是不想收留你，是……”
宋清辞自觉冒犯，忙道：“抱歉，我……”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怜珠不解：“这不才安定下来吗？怎如此突然？”
好像就要接触到什么，宋清辞不清楚，垂了半个眸子，敛下眼里神色：“姑娘先前是哪里人？”
沈吟雪一顿，抬手拢了鬓边碎发，以此遮掩：“我也是刚来，对此地并不熟悉，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舅舅盯着她手里那几卷纸，愣怔半晌：“你母亲身体向来康健，怎会突然生了重病，一病不起？”
宛南城。
沈吟雪脑子愈乱，步子急匆匆，终于到大路上见了人，才松一口气。
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
何意？
“真是太巧了，楚小姐，天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
“嗯，可惜没寻到。”宋清辞沉吟片刻，“我的未婚妻在成亲几日前突然下落不明，有消息说看到她来了这里，我便到这里来寻她。”
“皇宫内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如今你也不便回去，我把这酒楼送你，就当报答你当年的恩情了。”
宛南城。
“是。”
舅舅给她安排了远离城区的一处破屋子，显然是不想与她再有交集，血浓于水的亲戚竟还比不上身旁的怜珠忠心耿耿。
不便去取尸骨，她找片空地立了个衣冠冢。
宋清辞自然没略过她身上的烟灰，星星点点落在袖口。微不足道，却玷污了那片昂贵且鲜艳的布料，他不禁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失态。
舅舅说了一半便停了，似是感慨，又似质问。沈吟雪也有这个念头，过了及笄礼的她早已明白了一些事，久久未表露只是想从舅舅口中得知些内情：“为何？”
“我先前从宛南城来。”若是这样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坦白了好，免得引人生疑，“母亲早逝，父亲也去世了，舅舅收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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