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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祈安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裙,裙摆滚起一层褶皱,微微膨起,像个瓷娃娃。刚坐下来像是屁股长刺了一般拉扯裙子的她,堪堪感受到一阵凉风伴着尾音加重的“毕不了业”,直击而来,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坚定,一脸严肃地迎上。

    这么说来,那中性的打扮就合理了,虽然看不清脸,但这姑娘一定很飒。

    这大学的姑娘怎么这么开放,不知道那家伙在这儿学坏了没有……

    如果不是那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牵起她的手,递来一盏灯,她不会有闲情在空调充足的阅览室尽情神游。

    想想他的眉峰又无意识拧在一起,被占便宜了还不能还手,真他妈憋屈。

    据说有人向她表示好感后,总会遇上那个男人。男人个子很高,宽松黑色坎肩短裤,肩膀和胸腹被锻炼得肌肉块垒分明,留着寸头,剑眉锋利凶狠,不好招惹。

    阳光肆无忌惮泼下来,像是倒了一盆开水在大地上,瞬间蒸腾起没有水汽的热浪。他们站在榆树斑驳阴影下,寂静无声,两张嘴一翕一张。

    但郁祈安和这些毫无关系,她一紧张就说不出话,经常忘记今年的年份,考完试转头就想不起题目内容。虽然爸妈起名寓意祈盼顺安,她前几年的日子不可谓逃离安稳,且逃得彻彻底底。

    外面日头正盛,郁祈安虚着眼睛转过头来。

    “老师,我腿瘸了,能申请在校内吗?”教室最后,一根白皙光滑的手臂大喇喇举起,她脸上还演出了几分歉疚。

    后面隐约传来看热闹门卫大叔一连串的“我去,我靠,妈呀,刺激!”

    郁祈安听不习惯这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哥叫自己姐姐,她不耐烦地向那人走了过去。

    “靠,你有毛病吧!”郁祈安冲那人背影喊道。

    齐鲲剑眉一挑,这脾气,果然变了些。

    身边还站了一位瘦得麻杆似的门卫大哥,脸上留着粗拉拉的胡茬,个子很高,却弓腰驼背,这一身混淆警服的保安服都没能把他的气质撑回来。

    【滚】

    手机震动,叫“更子”的人发来一条信息。

    好在时间快要到了,他再一次不耐烦地捡起发圈,默念了一句。

    视线移开,眼前一片漆黑,她索性闭眼思考了半秒,瘸的是左脚还是右脚来着。

    禁烟活动为了辐射社区,一部分人需要穿着红马甲,小红帽,到校外去举牌子呼吁,乍一看就像是迷路的小红帽举着横幅找狼外婆家。

    郁祈安忽然刹在原地,显然被这突然的“吻”给惊住了。

    前不久导员拉着院里志愿时长严重不足的学生进行了一次长谈,郁祈安有幸参加,她的出现给在座的同学或多或少一丝震撼。

    还有见过的人说这男的是个艺术生,留了好长一头长发,遮住大半张脸,眼神里满是懒散懈怠,又带着一丝锋利阴冷。

    郁祈安不算高,但身材修长,比例恰到好处,粗硬的红色马甲被挺立的肩膀撑起,自带几分清冷傲气,她穿了一件米白色冰丝阔腿裤,笔直流畅的线条垂直坠落,在鞋背位置堆出一弯褶皱。路过的人很难不注意到她。

    于是,秉持关爱残弱小的初心,她成功获得了校内外站岗的名额。

    郁祈安鄙夷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接着左脚不自然伸直,拖在身后半步,肩膀一高一低地走入阳光下。

    这位辅导员年轻气盛,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当上导员又揽上了社团负责人的活,好巧不巧,正是青协。

    保安大叔烟瘾上来了,本来还想躲着郁祈安,转到拐角点悄摸摸点上一杆烟,转头看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立马打消了念头,双手交握在身前,和她隔着五六个人的距离,并排站着。

    “我可不是什么善茬

    忽然他瞳孔一闪,如蜻蜓点水,荡漾出一层层清波。

    【鲲哥你行啊,在公交站等几分钟车都能引起一波浪潮。】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滚蛋。”

    “咦,内个姐姐好好的不学,烟抽得一愣一愣的。”旁边保安大叔一开口满嘴天津味儿,“不过这身材,练得好哇。”

    “抽烟有害,嚼泡泡糖吧。”

    郁祈安伸长手脚,放肆地伸个懒腰,她很享受图书馆的宁静,墨水和纸质书籍的气味让她心静神清。直到,手机忽然疯狂震动,她才想起被遗忘在身后八百米远的会议。

    那中年男人似乎耳背,不紧不慢地继续朝前走。郁祈安三步并作两步,横插在他面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语气冷淡:

    “所以,我们会尽力安排一些校内志愿活动,让你们不至于因为时常不足,毕不了业。”

    【咋地,哥们儿现在男女通吃?】

    嗯,应该是左边。

    尼古丁在肺部刺激神经,辛辣,醇厚。他眉头舒展,缓缓吐出淡淡烟雾,忽然嘴唇一热,碰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北方的夏天炎热干燥,沙尘和柳絮轮番进攻嗓子,粗粝的磨砂感久久哽在喉咙中间,难以消散。

    也有人说这个男的一身棕色西装,挺拔俊立,短发将将遮住眉眼,文质彬彬却又给人强烈距离感。

    学校里认识她的人也不少,只是很少有人追她。因为一个连她也不知道的原因——有个男人在追她。

    他下意识长腿往后迈一大步,吐出胸腔剩余烟雾。看清眼前忽然出现的女孩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睛里全然没了温度,阴鸷清冷,一边嘴角却邪意地上扬。他声音被尼古丁浸泡,带着沙哑,却又几分轻佻:

    “操,几个意思?”

    因此他和郁祈安一来二去还算熟络,知道一点她的事情。这个姑娘表面上一声不吭,做起事来又一丝不苟,特别专注帮助失散家庭重圆,心底还算不错。姑娘老是自己和自己较着劲儿,像是拼命挤开石缝的野花,清高却固拗,他能帮也愿意帮一把。

    只是这些发圈都太旧了,经常扎不稳,该死的理发店把他的发质又养的丝滑柔顺,更加挂不住发圈。

    齐鲲憋着气擦了擦嘴,舌尖舔着后槽牙,没好气地说,然后将脑袋别开,一秒也不想看见她。

    她好巧不巧分配在校门口,红色马甲在灰白校门前格外明显,脸上再阴沉些,吹胡子瞪眼,活像个门神。

    梧桐树下,阳光在墨绿色阴影里跳跃,风拂叶稍,簌簌作响。有人站在公交站旁,发圈脱落,一头鸦羽般长发柔顺自然,又在风中凌乱。

    他实在受不了这头长发,又懒得去买或者说不好意思去买发圈,在家里恰好看到她剩下的,就拿来用了。还好她小的时候审美没有太少女,发圈一律是深色系,不加修饰。

    《赎罪(听不到你的声音)》

    “咦,姐姐,他在抽烟,您要不受累去劝一下?”

    至于为什么是校内外?

    齐鲲面前的姑娘脸涨得通红,双手无意识在扭在身前,“我,我喜……”

    郁祈安本无心插足这些情感纠纷,她过来劝导禁烟也是不想一直和门卫大哥傻站着,现在又怕那被强吻的姑娘尴尬,立马转头往回走。

    他点开发来的一条链接,是身后这所大学的论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拍了一张侧影,眉棱锋利,鼻梁高挺,嘴里叼着一根烟,眼里满是倦怠和不耐。

    他只回了一个字。

    公路被晒得滚烫,路过车辆的尾气像一朵朵棉花,将齐鲲紧紧包裹,眉头微拧,他取出一根香烟,衔在嘴角,右手火机擦出火星,垂目,点燃,行云流水一套动作。

    余光里,有个老奶奶似乎在朝自己走来,一瘸一拐地,步履维艰的模样。他闭眼最后吸了一口,将剩余大半根掐灭在垃圾桶里。

    郁祈安不是热络的性子,大学除了青年志愿者协会没参加什么社团,每天都能在图书馆座位上看到她米黄色的书包。黑直长发流畅滑落脸庞,映衬肤色愈发晶莹雪白,葱削指尖将额前八字刘海別在耳后,挺翘的鼻梁和浓密睫毛在脸上映出深浅阴影,顺着干练清丽下颌线一直延伸到修长脖颈。

    中性打扮,灰黑宽松版T恤,运动短裤。手臂上肌肉线条隐约锋利,不夸张,带着少年的清爽,长发落肩,又像是个迷途的文艺青年,委实矛盾。

    也似乎因为他的“好心提醒”,没人在郁祈安面前提过他。

    她当然不想去,摸了摸膝盖上结痂的伤口,又使劲一按,嘶,还隐隐有些刺痛。

    导员再次重申:“明天的禁烟校园志愿,你们最好都尽力参加,记得没错的话,有的人就差这么几小时了。”

    她有些局促地蹲下去捡起发圈,迅速在脑后绑好,然而她的右手,细长食指和中指间……

    似乎为了不让他失望,她一直在努力,哪怕知道自己天分不足,一直不温不火。哪怕,他们再没有联系……

    今年是郁祈安在这里的第四个年头,她压了压帽檐,仰头直视天上的光源,该毕业了。

    *

    此时,一头发稀疏,一看地方就支援中央多年的大叔从她旁边经过时,却在她大腿旁不痛不痒掐了一下。

    导员看到她尽力压抑的沉重呼吸,纤纤细指放在胸膛一起一伏,眼神毫无波澜看了看最后的座位,算是给她指路。

    总之,这个人不好惹。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他却非常熟悉。长高了,皮肤还是很好,头发留长了。呵,还是一脸高冷,生人勿进的模样。

    八百米对她来说真的很远,五分钟如果能够跑完,她都像经历了一辈子,砂砾感在喉咙里磨出血腥,无风的操场被她在耳边劈开呼呼风响。

    冰冷婉雅的美人,瞬间令人脑补出毫无弱项的美人学霸角色。

    郁祈安注意到门卫大哥的不对劲,拆开兜里的泡泡糖,丢了一块在嘴里,青提味,心情也跟着好了些。她扔给旁边大哥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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