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缘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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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道不关你事。”眉是青冷不丁自背后出现，一掐他耳朵，“快去干活。”

    “反正不会是我死前拜拜的那些神仙了。”阿笙耸耸肩，“谁有本事谁就去坐呗，管他供的是谁，关我个拿几两月钱的鬼什么事。”

    眉是青撸起袖子出去，门外传来一阵乒呤乓啷。不时，传来加油助威的兴奋狗吠。

    风声乍起，黄沙细细从指缝间渗出，流到地上。半空一面明镜凭空现出，明镜无边无框，镜中事物分毫毕现。映出的却不是两人面孔和屋中情形。

    游莲低目擦袖口灰尘，说：“仙门道家也要供神，不然哪能狐假虎威，借来香火。”

    没有惯用的嬉笑赖皮，他面色沉静，语调平和，不容置疑。果然。出乎意料，云歇却没有真被看穿的恼怒，反有尘埃落定的松快。

    到现在，他拿出什么东西，云歇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俄而，游莲离开神台前，云歇错开眼，听人脚步声近来，低声道：“我母亲奉佛。每次经过大大小小的庙前，都会进去上一柱香。”

    她前天刚来这里做过客。

    游莲目光扫过她袖下的手，道：“去过一回的地方，你破开虚空轻而易举。却兜圈子把他们带到这里。无论你想做什么，带上我。”

    此地年历老旧，白日荒无人烟，夜里经过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祖辈扎根于此，家家户户日夜门窗紧闭，门前悬有桃木剑和照妖镜。

    而这一户，院门大敞。桃木剑断成两截，一截剑尖掉在地上，像被人一脚踩过似的陷进泥土里。另一截剑柄还悬着，挂的细绳旧得抽出毛线。风一过，剑柄撞上门头，梆梆梆地撞出声。

    莲花座下有樽蒙尘的鼎足香炉，填满黄沙草屑。游莲捡出草屑，拂去灰尘，扬手甩灭火光，将三支线香恭恭敬敬插入香炉之中。

    戈壁滩历万年风凿雨刻，怪石险山嶙峋。避风的一小片平原上，零星扎着几点茅草堆。离近一看，才发现是茅草盖的屋顶，篱笆围起处处院落。二人此时，便落到了其中一户门前。

    被吆喝去扫地的阿笙抱着捆稻草经过，道：“现在还有大大小小的庙吗，我还以为香火全被仙门道家抢去了。”

    静得，云歇好不习惯。自从遇上这个人开始，哪一回不是想让他闭嘴而不得，回回笑嘻嘻挖坑给她踩。怎么今天这么安静，一点不像他了。

    忽然，云歇心头浮现一种微妙感觉。仿佛她要说什么，做什么，眼前人都知道。预感毫无来由，甚至荒谬。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云歇没有刻意修炼却成了其中好手，什么也没说，底下人便捧着脑袋诚惶诚恐。被看穿，前所未有。

    谁也没先开口，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挪开眼。

    初到不渡域时，敲门问过路。

    他不解释，云歇不会问，他解释了，云歇便听一听，点点头。

    阿笙鬼身被一甩几丈远，甩去门外，兀自愤怒叫嚣：“月钱几两，活我干，苦我扛，火海刀山，日月无光。你个吃鬼不吐骨头——”

    破庙里面更破，大块墙皮斑驳脱落，遍地枯草。里头竟不算暗，屋顶经年累月风吹雨淋，砸穿了不少破洞，光透下来，只神台顶上那片尚且完好。

乱世，我看如今世道比话本子还乱。”眉是青当成耳旁风，“你不觉得这座破庙，特别的破庙吗？”

    沉默到近乎对峙，打破就会有些不可掌控的东西冒出头。不如沉默下去。但他开口了。

    神仙拯救不了世人，唯有自救。

    掰扯到最后，一行人还是走进了特别破庙的破庙里。

    云歇仰头，与那一双灰白石眼对视。

    看他合掌闭眼，烟丝浮动中，神情肃穆静立片刻。

    神台上端坐一尊观音相，漆墨褪成石白，朱砂失色。法衣与手上净水瓶俱是爬满裂纹，工匠精心雕琢出的宝相庄严，仍可一窥。观音微微阖目，朝步入门中的几人俯瞰。

    庙中只余二人。

    屋顶破洞钻下道道光柱，浮尘飘摇，外头喧闹愈发显出此间寂静。

    “老板，你多吃点苦吧。吃多了你就不会这么无知了。”

    数百年前，人间香火飘成云，载满无数祈祷絮语。凡尘太重，飘不到天上，就散了。数百年间，妖魔推翻信仰，修士以肉体凡胎之躯证道。

    话不多说，云歇抬手往面前一抹。

    剑柄旁边是照妖镜，黄铜镜面支离破碎，云歇仰头看去，无数碎片映出她的眼睛。

    众神在远去。

    本来，也没说不带他呀。

    这一道空间缝隙中，是数百里外的一片戈壁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