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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蒸的吧,瞧这满屋子白汽。”

    云歇感觉自己的血已经活得不能再活了,热意奔涌。

    云歇提出疑问的前一刻,游莲撒开手,原地翻了个身,弓腰面朝下,只露出鼻子以上呼吸,命不久矣的颓丧模样。

    手被扯着摁去他的胸膛上,那处剧烈起伏着,似乎真被顶得狠了。还能摸到旁边心脏的跳动,生机勃勃。就这么在云歇的注视下,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哪有这样子的?”他笑一笑,恰恰发上滚落一滴水珠,滚到眼睑连去眼尾的那扇褶皱。那一扇褶皱开合间,勾得极美。

    云歇才发现,似乎坐得有些重。

    云歇当然看出来他好了。游莲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但云歇找不到证据,转了一圈,挑他头发的刺:“头发还湿着。”

    墨水一般糊开的,是她的衣袍长发,忽然挤进一抹白。池子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黑白掺浮成一团。

    屋中彻底静下,帘子后这处也是一片寂静。

    “不用担心,天师许久没                                                有来过。庙里也没人敢私自进来,水是干净的,且是活泉。山上引下来的温泉,养气活血,多泡泡有好处。”

    话落,一把火光又晃了下来,拿火把的那人弯下腰,想看到更底下,脸离水面很近,折射得畸形歪曲。

    这时,水中传来另一种极其细微的颤波,从地面敲震下。这间房的门被从外打开了,有人走进来,不止一二人,四面巡查,缓缓往里。

    哗啦,水面猛地破开。

    “池边怎么是湿的?”

    不知是坐到了哪里,感觉背后人身体微微一抖,气息一乱,咕噜一声,吐出个气泡泡。

    云歇蓦地转头,脸侧贴过来另一个人的温度,视线受阻,熟悉的眉眼唇若隐若现,隔着晃荡的水波。

    眼睑又一眨,水珠滚到唇角梨涡。

    环在腰间的手也握向肩头,要将云歇向前扯开,哪怕是一条缝隙。云歇腿一侧,将他的腿也夹住。

    比肺腔里即将告罄的空气还紧迫逼人。

    游莲手指向下指。

    意思是,不要动。

    帘子掀起来了。

    上头又有说话声嗡嗡嗡,沉沉敲到水底,这回谁也顾不上听。

    脚步声敲击地面,敲进的水波震荡逐渐大。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池子?”

    扭曲面孔和那点火光投入云歇瞳孔,她往后又退了一退。

    “知道。”游莲点头,“只是没想到这么近,一脚就踩空了。”

    “衣裳太湿了,走出去滴滴答答,不是留下痕迹被人抓嘛?”游莲灵机一动,道,“不如——”

    云歇正有此意,走出一半,回头道:“你一直泡在水里干嘛?”

    这个水池子不仅大,而且深,几乎有近丈高。

    一池静水搅得浑浊。

    此地不宜多留。

    顾及着,两人动作克制,只暗中施力。肩挤着肩,肘抵着肘,腰背抵磨,全都闷在深又重的水下,进行一场无声博弈。

    “天师祭祀前斋戒沐浴的地方。”

    许是搜寻不到,巡逻武僧已经四散开。但今夜的防守,应会加强人手。云歇听到许多道脚步声从各处推门而出,集合往一处。

    什么破池子破天师,云歇通通不想搭理,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他有意无意地背朝着云歇,“好了,你先出去吧。”

    当机立断,云歇挥手掐碎那串泡泡,碎得冒不出烟气。她再反手一按,向后捂住游莲嘴巴,不让他再有机会泄露踪迹。

    说这话时,云歇已经走到台阶上,浸重衣袍的水汽蒸起白雾,一散。待站到池边,她周身再不见一点水滴,居高临下盯着他。

    气泡泡招摇晃过云歇耳旁,鼓腾着往上飘,就要上去通传消息。

    云歇边努力趟水边在心里骂:究竟是想淹死谁!

    云歇再不与他浪费时间,果断挥帘出去。

    池面被抚平,如同没有人掉进去之前一样。

    惊动水面,就是惊动上头的人。

    几乎是云歇坐到游莲腿上的同时,洒落水面的微光霍然亮了许多,紧接着,数道火把挥了进来,投下的火光杂乱无章,险险擦过水底飘荡的衣袂。

    那股力道从头到尾没松开过,刚刚掉下来时还接了云歇一下。

    池壁池底很滑,手掌腰背又被握着箍着,毫无着力点。后面人又配合,顺势敞开怀抱。一坐下去,脊背与身后胸膛挤得再无最后一丝缝隙。

    像他早上剥开的那颗桃子。

    和里头一比,外间竟然显得凉快,雾气淡去不少,窒闷的水汽热意全数挡在后头的蒸笼。

    “活该。谁让你吐泡泡?”

    云歇看着游莲脸上冲到头顶的红晕,疑心他都要烧干了。

    下一刻,游莲松开握她的手,伸来掰云歇捂嘴上的夺命掌。云歇不让,另一手抓住他手腕,待要反拧去背后,那截手腕已像滑不溜丢的鱼,一转就挣开了。

    “你……”游莲扯云歇袖子不放,拉近了,去拽她的手,“你捂我嘴就算了,你还顶我的肺。你到底是让我死呢,还是让我死呢?”

    迎面撞上云歇眼睛,游莲目光一闪,道:“好了,我好了。”

    游莲往水里又埋了埋,道:“刚好、刚好我今天还没洗澡,这里的水正正合适。”

    “算了,我歇一会儿。”

    “嗯……”游莲侧对着,眼神虚虚飘了一飘,“泡着还挺舒服的。”

    洗澡水?

    正想催促,身旁水声扬起,她侧目望去。刚刚半死不活的人似乎缓过气来了,稍稍直起身,肩背仍是微微绷着。白衣湿透近乎透明,紧紧贴着。水面平静明澈,可以看到更底下,宽肩往下肌理缓收,收到腰间一下束得极窄。

    这一下是真的狠。

    热汽蒸得云歇火气直冒:“你还没泡够?”

    看不到,全靠碰触感觉。

    云歇嘴里一句“死了算了”硬憋回去,看着他道:“那你想怎么样?”

    不多时,里头人撩开帘子出来,衣袍干燥洁净,想是换了新的,湿的扔回芥子戒里。头发半湿不干,拧过几把,不滴水。浅浅的红还挂在他两颊耳颈边,一团一团,胭脂涂不均匀一般,白里透红。

    忽然,池子一角开始咕噜咕噜冒出泡泡,像是终于煮沸了。几声哗啦作响,满池水翻腾起来,层层溢出池边,湿到帘子外。

    游莲摸摸鼻子,道:“可能,他自己也是头一回知道?”

    隔窗望一望外头。

    云歇能在水中屏息数个时辰,但游莲显然不能。

    没听他“不如”下去,云歇说:“我帮你弄干。”

    “踩空还不放手。”云歇转头盯他后脑勺,“你是故意的吧。”

    游莲笑着打哈哈。

    游莲继续眼神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你再照照。”

    《女主坐怀不乱治好了吗》

    始料未及,身下人剧烈一颤。

    池边的人搜查完了,移开火把,依次退出去,撂下帘子。鞋履踏下地面的震荡逐渐小,逐渐远。

    “什么破池子挖成这样,他就不怕崴断脚?”

    袖口一紧,被扯住。

    推出的水波涟漪冲撞视线,看不到边界,脚蹬不到底。云歇胡乱拨了几下,手腕传来一股拉力。

    冒上去不仅气泡炸了,上面的人也要炸了。

    池底的水波涟漪平了,不再扰乱视线,却是干脆黑得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拨动时闷闷的声响涌进耳膜。

    “陪我一下。”

    箍在云歇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往怀里带,向更深处藏。

    水好热,热意无处发泄,直往体内倒灌。越来越热,像是底下架了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在烤,烤得人心烦意乱,心浮气躁。

    是他的肩,还是背?未及摸到答案,那里已经裹了过来,胸腹贴上颈背,将她抱着往池底夹角的阴影最里处坐。

    池子上头没有点灯,只有透进帘子的微光,水面一滤,到不了池底。越往下越暗,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水面平静,一无所获。

    “你……我……”游莲头仰在水面,急促喘息,半晌说不出话,脸到脖子根全红了。

    云歇又问:“这里是哪儿?”

    游莲从后绕过来,绕到云歇面前,振振有词:“你刚把我弄成那样,这就又要走了?放我一个在这里,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淹死了怎么办?”

    咔哒,门从外关上。

    “看起来哪里有地方躲,总不能是池子底吧?”

    云歇不管他,自己走。又被扯住。

    他在极近处,沿着手腕臂膀往上,手掌按上云歇脊背,轻轻拍了几下,安抚般。

    压在身上的水越发重,游莲停下来,云歇判断该是到了边缘,一伸手,碰到东西。衣服早湿透了,但水下指腹摸不出。软软硬硬,像软棉里包着硬骨。一捋过去,还挺宽。

    云歇被缠得没法,便陪了。飘在水面上仰头望天,放空,缓一缓刚刚那一遭荒唐事。

    池边出现几个人影,来回走动,说话声模糊地传下来。

    “就这么……走了?”游莲还倒不过来气,匪夷所思,“我差点被你捂死。”

    说着,他的手已经摸到腰封,作势要解。

    云歇了然,任人带着往更深处游。

    这种跳法,真的不会爆开吗?

    云歇拽着沉重衣袍,涉水往池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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