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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昭无暇多顾,背起弓箭,在崖边觅了一圈,才找着一条下坡道。

    随着“嗖——”一声,利箭出弦。

    可在外人看来,这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卫明昭蹑手蹑脚地架起弓箭,半眯起一只眼,不断调整位置找寻准心。

    卫明昭这才发现前方是壁断崖,雄鹿扭头觑了追捕者一眼,扬长而去。

    卫明昭挑水回到老宅,几桶水倒下,缸里满上七七八八。

    随即停下步子,重新架起弓箭对准猎物,凝紧心神死死盯住目标,匀长的呼吸不断喷洒在弓弦上,吐纳间一箭射出。

    “兄台,喂。”卫明昭小心翼翼的靠近,伸手在男子肩部拍了几下,稍稍用了点力想将人翻正,“兄……”

    琅山上走兽颇多,靠山吃山的村民却不敢轻易靠近,早些年山上闹匪,朝廷不止一次派兵镇压过,但成效如何,卫明昭就不得而知了。

    卫明昭嘴甜,上辈子就是哄得祖父心花怒放,才让她爹带她上战场的。气得卫将军拿着苕帚就要抽她,父女俩你追我逃,闹得偌大将军府里鸡飞狗跳。

    卫明昭点点头。

    日光透过窟窿撒下,照在棉被上暖融融的。

    卫明昭寻了处开阔地放桶,自顾解下麻绳舀水,动作麻利,就是不如村妇稳当。

    卫明昭沿着一条小径,一路往上,身侧一片清幽竹林,悠风徐然,衔起阵阵榕香沁入心肺。

    不得不说,琅山景致确实新奇。

    只能一只手吊着悬在胸前,另一只手支撑在他的膝弯处,而裴欲行的另一条腿,就这么直耸耸的垂着。

    “诶!乖囡,回来怎的都不跟婶婶说,婶婶去村口接你。”赵婶秀发上攀满白丝,此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循环往复,忙活了大半天,才堪堪装下半桶。

    电光石火间,雄鹿转身就跑,飞快朝着林子另一侧奔袭。

    卫明昭如言顿了一下手,等桶在溪水中放平了后才拎起。

    早些年在军营里,大伙儿加餐途径便是进山打猎,卫明昭的射技虽谈不上百步穿杨,但猎上几只山兔却绰绰有余。

    约莫两刻钟,卫明昭才在崖底落了脚,踩上平路后长舒一口气。

    卫明昭也将桶放下,朝着长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明昭见过婶婶。”

    溪水潺潺,攀着碎石细细绵淌。

    卫明昭喜上眉梢,开口便向大娘道了声谢。

    大娘两桶一放,手搭衣裙上随意揩了揩,语气有些激动:

    裴欲行毫无反应,手该箍还是箍着,岿然不动。

    正中靶心。

    一只肥硕的山兔正在大快朵颐,心无旁骛地啃食茎草,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小。

    来不及多想,卫明昭随手将山兔往布袋里一扔,抄上弓箭尾随追去。

    “我说裴大人,咱俩无冤无仇的,有也是你上辈子给我穿小鞋,连带这辈子坑我一百两的恨,您老重新逮个人霍霍,成不?”

    季春时节,天光亮得早。

    因掌握不好巧劲的缘故,刚盛上一桶水,拎起来便往外撒了半圈,能倒入主桶的就只剩下一点点。

    卫明昭在吆喝声中转醒,一掀被褥,惊得几只麻雀振翅展飞,争先恐后从破洞处窜出。

    卫明昭吃力不讨好的动作,引起了旁人注意,一大娘起先还有些犹豫,但看着小姑娘盛一桶漏半勺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出声:

    赵婶也被哄得高兴,连声应下,寒暄了几刻功夫,这才给人放了行。

    入夜,屋外犬吠不休,破屋顶还露着月光。

    卫明昭只觉牙梗一紧,两眼恨恨,暗骂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真是六个指头挠痒痒——多那一道。

    白色柔毛覆满草茎,苞叶披针形,花萼漏斗形,花冠态显淡红紫色,呈筒状。

    大娘一早便听村里人说卫家人回来了,可卫家都在京中当着大官哩,怎么可能回来她们这穷地界上,但瞧了瞧姑娘身形,大娘踌躇着开口了:

    随着卫明昭不断抵近,熟悉感再此在胸中叫嚣起来。

    “好好好,谁让姑奶奶心善,说好啊,救你可不止一百两银子。”

    当然,这是后话。

    崖下有道人影匍匐着,一动不动未明生死。

    卫明昭当机立断取出棉被,紧紧裹住周身,蜷缩在穰草上瑟瑟发抖,牙关仍在止不住地上下发颤。

    尝试两次,效果真真比先前好太多,片刻就将两只木桶装得满满当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明昭刚说完这句话,裴欲行手上确实松了一点劲,她甚至都怀疑这老贼是不是装的,可上手一掰他眼皮,瞳孔没有一点神采。

    卫明昭将弓箭往身前一挂,蹲下身子,费力将裴欲行挪到自己背上,可手腕还被罪魁祸首攥着。

    好在他现在还是少年模样,身形不及成人;而卫明昭又长年习武,况且身丈也不算矮,这么吊着问题也不大。

    卫明昭试着拉了两下,绷声悦耳磅力十足,兴奋感油然而生。

    熟悉的苦涩感从舌上传来,卫明昭眼前一亮,立马翻出布袋摘了小半丛,装满了才继续上山。

    《被人夫佞臣讹上后》

    一只沉木柜立靠在墙角处,陈朽柜体上斑斑点点,榫卯许是遭了虫蛀,柜门就这么曳在上头虚掩着。

    目标现身。

    碎石散落在必经之路上,好几次卫明昭都险些脚滑失足,而那些滑下山峭的小石块,则在崖底砸得四分五裂。

    莫不是在山中遭了难的村民?

    这里民风淳朴,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不大会儿功夫,溪边便围满了女眷,洗衣的洗衣,挑水的挑水,嬉笑声萦在乡间。

    卫明昭走到崖边,拔起利箭,复又收回袋里,转身时却睨见——

    阳光透过云层,散落在山体上,错落有致的岩石,布满年月侵蚀痕迹,旁侧有汪山泉,清澈见底。

    窗外蝉声阵阵,月光撒在院坝中央,入夜的小山村静谧安然。

    卫老将军念旧,以前隔三差五,总会派人来清扫祖宅,可那时卫明昭年幼,只晓父亲有这么一道习惯,也不确定宅中是否留备日需品。

    弓身看上去有些年头,但握把处溜光锃亮,上下两席弓片光滑如镜,丝弦稳稳当当嵌在槽里。

    嚯,这不是裴大人吗。

    “姑娘,你是卫家的?

    “您老不饿,姑奶奶我还饿着呢,手松松成不?您就这么攥着,我是想背都背不成啊,行行行,咱就这么耗着吧。”

    卫明昭发现雄鹿速度在减慢,而眼下,自己同它的距离不过数里。

    林木长势旺盛,越往里跑,植被便越是浓密。庞大的树冠遮云蔽日,生生阻隔住万里骄阳,同外界辟出一道天然屏障。

    青衫男子面部朝地,匍倒在碎石地上,左腿血污一片,夺目的血渍与白色布料交织,张扬骇人。

    一阵林风袭过,压得群草顺势折腰,矮丛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千钧一发之际,雄鹿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对面峭岩上,而方才射出的那支箭羽,却钉在了崖边。

    大有一副“你不救我,咱俩就在荒郊野外同归于尽”的架势,卫明昭无奈叹了口气。

    山兔丝毫没有察觉,仍在贪婪地咀嚼,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但眼下顾不上这么多,解决温饱才是大事。

    院中柴木堆满一地,却怎么也找不到斧头,卫明昭在柴房里绕了一圈,眼尖睨见墙上赫然挂着一把弯弓。

    当即挎上弓箭,拎起布袋就往琅山去。

    起身就准备走,谁料方才的动静让裴欲行有了转醒迹象,跟回光返照似的突然睁眼,一把将面前人的手腕攥住。

    雄鹿似乎察觉到身后危机,拔步飞快,中途卫明昭连续射出几箭,都被它灵巧躲过。

    “这不,昨日才到琅县哩,想着等家中收拾妥当,再上门去拜访婶婶,还望婶婶莫要怪罪明昭才是。”

    卫明昭瞧着大娘由惊转喜的模样,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幼时随父亲回来参加过一次婚宴,那家人,似乎就姓赵。

    卫明昭暗喝一声漂亮,正准备捡起战利品时,一只雄鹿从林间窜出,跟她打了个照面。

    邻里都于鸡鸣后起床,捎上草帽拎个水壶,便开始了一天的农作,埂上时不时传来几道吆喝,大有鸡犬桑麻之光景。

    沿途几株草样,引起卫明昭注意。

    小山村自此流传了这么一句话,卫家女彪悍,上山打猎还能背个小郎君回来。

    卫明昭摘下其中一株,放在嘴里细细嚼品。

    昏就昏了罢,可偏偏他那只手攥得生紧,卫明昭骂骂咧咧掰了两次,人却纹丝不动。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何时入了梦乡。

    崖底的这抹青影是越看越眼熟,但只能从身形上,依稀辩出是名男子。

    途奔大半个琅山,卫明昭总算将人背回了家,满身大                            

    “我,你赵家婶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卫明昭轻轻拽开柜门,一床被褥静默躺在里头,凉风习习不断从破洞中涌进,冻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摆。

    雄鹿在林间穿梭,卫明昭紧随其后,一人一鹿在林间展开角逐。

    小山村里都是等闲人家,大伙儿用水都从溪边挑,这不,卫明昭也提溜着扁担,一道往溪边去了。

    “姑娘,桶再放低些,提起来别心急,等放平喽再使劲。”

    四目尴尬对视,卫明昭正欲开口,裴欲行又是两眼一闭,昏阙了过去。

    不翻不要紧,可这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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