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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而久之也随他去了,就像今日,裴欲行同往日一样站在牢前左侧处,卫明昭扶着脖子仰头跟他搭话。

    里应是见怪不怪的,起码卫明昭是这般觉得,可裴大人每每发病,总能吓旁人一激灵。

    裴欲行生得好看,嗓子又清,眉眼一弯道了句“应该的”,哄得大姐要多满意有多满意。

    话音刚落,一张黑色布罩自她头顶,迎面落下。

    她有时都觉着,在裴欲行为数不多的喜好里,睹人惊恐万状占不占一条。

    裴欲行这几日已是轻车熟路,一来便在牢房前,自顾寻了处干净地站着。

    一切都在裴欲行的预料之中,事态稳步进行,包括接下来的应承:

    “我说了,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钱员外给你的,我能多给你五成,外加应你阿姐的那份差事一并给你,如何?哦,还有——”

    “我可没银子。”说完搂了搂怀里几个大子儿,满腹警惕。

    裴欲行点点头,“黄牙知道钱员外不是什么好人,怕对方过河拆桥,故意留了封往来书信当后路。”

    “你到底是谁,你跟我姐说了什么。”

    “可以,我要你保我一家安隅。”

    诚儿也机灵,端起盘子立马坐回到爷爷身边。

    卫明昭闻言直击掌,不吝阿谀:“可以啊,裴大人这事儿办得不错啊。”

    “你就是卫明昭?”

    漆黑瞬间吞噬周遭,袋子里似乎有一股奇味,不断席卷在鼻息处,卫明昭察觉不对刚想屏气,谁料眼前一阵晕眩,连呜咽都还没溢出嗓子,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嘴角还扬起了那么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与平昔老成模样比起来,此刻的少年郎,可谓是意气风发。

    卫明昭也讲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许是出于本能,对于大战前宁静的嗅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欲行不予置否,抱着手抬抬眉,坦然承了夸奖。

    “是。”裴欲行继续道,“你猜得不错,钱员外的确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假死离开琅县。”

    “我与他约好,明日酉时,东村村头碰面,银两书信一手交换。”

    “三日后,你作呈堂证人出席。”

    又跟着绕着了几圈,黄牙烦得抓耳挠腮,就着巷角一颗小碎石,一脚踢得老远。

    “你自不用担心,待事成之后,我给的报酬够你们一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无论搬到何处,我保你不受钱家侵扰,如何。”

    裴欲行也不急,步履平稳只管往前走,没有丝毫要接话的意思。

    卫明昭也陪着乐,可裴大人着实有个毛病,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能自己乐,瞧见卫明昭也咧个大牙                                                ,脸马上冷下来了。

    “黄牙确实应下了?没再提其他条件?”

    心里甭提美成了什么样,但面上就是不显。

    入夜。

    “是,大人,她就是卫明昭。”一旁的狱卒搭话道,今晚正好是他值夜,他不认识这些人是谁,可他识得三人手里的腰牌啊。

    话虽如此,可卫明昭心里,还是有股强烈的不安感,在疯狂叫嚣。

    卫明昭抛出的疑虑,正中裴欲行下怀。

    她还嫌麻烦呢,要不是为了让爷孙俩能多吃两口菜,谁乐意搁这儿小嘴巴巴一顿念,恐怕孔雀听了都得被奉承开屏。

    “行,你说说,什么交易。”

    “这事儿干得确实漂亮,等事成,事成之后,必请裴大人喝一杯好吧。”

    裴欲行停下了步子,“我不过在你阿姐面前,允了你一个差事罢了。”

    “带走。”

    “喂,你到底要做甚。”黄牙一脸不耐。

    起先卫明昭看着都嫌累,每次跟他说话都要仰着脖子,累得慌;让他坐下吧,裴大人虽嘴里没说,但面上不知显了多少遍不悦,似乎沾靠一点,都浑身难受。

    卫明昭耸了耸肩,不讲话了。

    牢房重锁在夜里哐哐作响。

    “自然。”

    “你若打着日后讹他的主意,我劝你还是消了这道念头。今日我来寻你,恐怕钱员外已经知晓了,你猜猜,他要知道你还在琅县,下场会怎么样?”

    虽然此事已在他们预期之内,但这般明目张胆的暗渡陈仓,不得不说,钱员外胆子还真大。

    面面相觑。

    “再议吧。”

    他是想过等风头一过,去再找钱员外拿些银两,可眼下这情势,老狐狸不找人来弄死自己都算好了,后路全断,唯一能选的,只有摆在跟前的一条路。

    偌大牢房内,一下子竟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可怜诚儿连吞咽动作都放缓了,生怕嚼得太大声,惹了大佛不快,以后就再没人送饭了。

    裴欲行瞧见门帘下的彪悍女子正在往这边走,于是扬颚示意示意,语气哀婉:

    黄牙领了旨,只能装孙子。

    逗小孩儿嘛,一逗一个不吱声。

    牢狱内。

    闻言,黄牙猛然一睁,眼底席过一丝惊恐。

    卫明昭一筷子戳了一块熏肉,夹在碗里,转过身自个儿扒饭去了。

    黄牙神色松动了,似在认真思忖起这番话。

    “哟,今儿个还有清蒸鲈鱼呢。”卫明昭朝诚儿递了个眼神,席间借着说话分散注意,不着痕迹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

    裴欲行来时留意到了旁侧有一条小巷子,就在赌坊后头,不深但胜在隐蔽,嫌少有人驻足。

    “劳什子交易,没空没空。”黄牙不傻,摆摆手就要推开面前人。

    “做个交易如何?”裴欲行拦了黄牙去路,淡声道。

    清净之下,隐隐琢磨出了不对。

    三个黑衫男子站在牢前,脸上罩着面具,唯露出两只眼睛在居高临下看着狱中女子。

    卫明昭从草席上翻身爬起来,煞有其事的一拱手,

    裴欲行自然也注意到了,自持没有什么乐善好施的慧根,卫明昭分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份量就这么多,分不分是她自己的事,他没这闲心去干涉。

    “小兄弟,这份差事咱们应,肯定应,还劳烦小兄弟多费费心。”

    黄牙面肌一抽,心思遭人剖在明面上的滋味不好受。

    卫明昭用膳之时嘴也没闲着,一个劲变着法夸,这根青椒炒得十分到位,那截茄子烩得非常入味。

    “不过。”裴欲行回过身,对上黄牙狐疑的面色,舒眉一笑,“此事我确可允你。”

    来人一听,二话不说三步并两步,抬手就扯上黄牙耳朵,嗓门一捯:

    裴欲行瞧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七八,“我要没猜错,钱员外给你的银两,恐怕不剩多少了吧。”

    裴欲行一拢折扇,悠然应下。

    “问题应是不大,对于这种地痞,开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便是一劳永逸。况且他的后路,不过是钱员外罢了,此等关系最为微妙,稍稍离间即可崩息。”

    爷孙俩都下意识躲开,避免跟裴欲行有眼神上的交汇,连咳嗽声都轻得不能再轻了,惟恐扰了这尊佛的清宁。

    “赶紧跟人讲讲好话。”大姐一撒手,白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一眼,回过脸对裴欲行另换了副盈盈面孔,

    “大姐,黄牙兄弟觉着工钱少,怕是这份差事应不下了,今日还要多谢大姐帮我引路。”

    黄牙跟着裴欲行绕了半天,本来就热,小巷子里还不通风,太阳直抵在脑袋上晒,弄得人心烦意燥。

    黄牙没有见过男人底牌,只能赌,赌他能跟钱员外分庭抗礼。

    《被人夫佞臣讹上后》

    赌坊前,黄牙看着有些面熟的男子,正含笑意看着自己。

    再比着自家不成器的玩意儿,临走前凌了好几记眼刀警告。

    从食匣子里依序端出菜肴,重重一搁,吓了老乞丐爷孙俩一哆嗦。

    直笑得黄牙心底发慌,出于本能转身就想跑,谁料被面前男子先一步看出企图。

    相处这段时间,卫明昭算是彻底摸清了这尊大佛的脾性,顺着毛捋,时不时夸几句,一捋一个准,这可比上辈子好拿捏多了。

    裴欲行似是想起什么,顿了一下,

    裴欲行嫌聒噪,听了两句就让其闭嘴。

    只一瞬,小地痞眼底尽显杀机,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巷角僻幽处,面上那点坏心思昭然若揭。

    为首男子开口了,卫明昭警惕看着来人。

    “你两颗黄豆安脸上,只会出气不会看是吧,能给你找份差事算是咱们祖坟冒了青烟,今天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给我应喽。”

    黄牙疼得哎哟直叫唤,不仅没有引来姐姐的手下留情,反倒耳朵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钱员外”仨字一出口,黄牙听得浑身一僵。

    “可有实证?”

    卫明昭嚼着菜,眉头却在不知不觉间拧成一片。

    起初确实没觉有何不妥,可回过神来细细品味,黄牙应承之事,恐怕远不如表面平静。

    “黄牙确还活着?”卫明昭讶然。

    对此,裴大人很是受用,一抬手,

    黄牙不傻,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还轮不到他。

    黄牙反水反得太快了些,或者说,整件事的进展都过于顺利,怕是后面还有猫腻。

    裴欲行哪能看不出这些小九九,顺着他视线一望,角落里的板砖惹人注目。

    “应,我应,我应还不成吗,姐你松手你松手。”黄牙捂着耳朵龇牙咧嘴。

    裴欲行抛出的这根榄枝,他不得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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