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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呢叫芙蓉笼，刚到夏州之时偶然在榷场里淘到的，闲置很久了，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
林离说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对鸟笼还挺有研究的嘛。”
“不然呢？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说话三个人听...”
林离与郭芸一起安葬了她的父亲和丈夫，在李虞的建议下，她开始同党项族人学习如何制作驼毛毯，并在上头绣上很好看的图案，以此维系着生活。
走进屋子，一个浑身裹着白色丧服的女人跪在地上。她上半身佝偻着，两条手臂像是两截断掉的树枝吊在身体两侧，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就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一样。
“啊？娘子这就要睡了？”
林离挑着眉，右手拿木头镊子夹了一小撮鸟食递到它的嘴边，它鸟喙紧闭把头一偏。
“明日我再给他换个地方，今日娘子且将就一下吧。”
“汴朝两百一十年，时年甲辰。”
《故国应笑我》
“是啊，所以我很感激你们替他守住了这座城，没有让它被那些契丹人侮辱践踏。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或许是因为那一晚星火满天，使得深夜也像白昼一般明亮，林离看得很清楚，这个女子当时即便满脸忧愁，但依旧像是有一股劲提着她一样，挺胸抬头，满怀希望。而现在的她却像极了一棵被暴风摧残后的小树，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走近一看，鸟笼相当精致美观。整体由竹条编制而成，呈腰鼓形，比例协调匀称。笼内放着一根栖木以及白瓷食罐、饮水罐。与鸟笼的精致相比，栖木上立着的鸟儿反倒显得落魄不堪，看着像是一只山雀，但羽毛大部分都被烧焦，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即便如此，它的两只如黑豆一般又圆又亮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光芒，察觉到有人过来，便立即警觉地往后跳了两下。
李虞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眉头一沉，他连跨两个大步一把搂住了她，就像是惊慌失措地去追一只就要飞走的山雀。
女人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离，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挪到林离的身旁：“你是那晚那个将士吗？”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他低头凝眸，嗓音很轻很柔：“若当初朝廷没有将你派到西平府，你当如何？”
话音刚落，李虞腰间那条玉带已经掉落在地，林离紧接着抬手一扯，那月白色的锦服也从李虞的身体上滑到了她的手中，最后只剩了件星蓝色贴身里衣。只见她一个扬手，那锦服就洋洋洒洒飞了出去，落下时正好盖住了整个鸟笼。
“不吃啊？不饿还是怕我给你下毒？”
适才还因为案桌的动静惊得上下直跳的小山雀，须臾之间安静如鸡。
“你都养过些什么？”
女人的面前摆着两个牌位，这两个牌位就像是插在她心脏的两把刀，一把终结了她的前半生，另一把终结了她的后半生。
“哎呀，其实小田还挺不错的，姐姐、姐姐地叫我，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她走近那扇低矮的木门，一阵虚弱的抽泣声从门内传来，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奔腾而出，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喜欢...一只路边遇到的野山雀，那时候它奄奄一息，差点就要饿死了。”
这话落了，李虞没有等到林离的回答，反倒是等来了墙后头一阵老鼠一样细碎的笑声。
林离的脚步不觉走近，当她看清右边那个牌位上写着的名字时，她“咚”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眼泪霎时就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也止不住了。
“正好我也困了，闭嘴睡觉。”
“晚了。姐姐。”
林离的房间进门正对面便是一张漆木床榻，左手靠墙的位置是一个书架，书架前有一张案桌，右边的墙面则是衣橱和一扇双开雕花窗。就在上个月，李虞还从这扇窗户里翻进来过。
“交战那晚我从北城门跑到西城门去见你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妇女，刚好她丈夫也是晋州的守城将士，我想去看看她丈夫回去没有。”
李虞眸底燃火：“是因为他叫你姐姐，还是因为是小田？”
林离放下木头镊子，转身时却撞上了李虞起伏的胸膛，他不知何时已将斗篷脱下剩了里头月白色的锦服，两只手臂撑在案桌上，将自己团团围在了中间。
“你赶紧放我下来。”
两人回房的时候，一只鸟笼已经放在了案桌上。
“不知道诶，要不你叫两声试试？”
林离猛地像是被一双大手捏紧了心脏，一阵鼻酸将她的眼泪泵了出来，包在眼眶里打 着转。
“...不要，我可比你大。”
林离按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了那晚被那个女子叫停的地方，刚转过巷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片白色的丧布。
“养过凤头百灵、云雀、白头翁，还养过鹦鹉。”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留给林离的空间更小了：“你想嫁给谁？”
“郭大人曾经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他每次看到我都能想起你。我本以为他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他的女儿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很难见一面，所以才会那么说，我从来没想过你就住在这晋州城里。”
“郭大人真的将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晋州。”
李虞俯身凑到她眼前：“难怪曹管家总惦记着让我们回信阳城过年，只是今年你的生辰，恐怕得在这边过了。”
“不是。”
“小时候宫...家里养过鸟，自然懂一些。”
“我可没那闲工夫，我也刚出来一会儿。走吧，今日得去确认那些将士的遗体是否已经处理好了，就近的需要通知家属过来认领，家乡太远的就得先火化再送回去了。”
“可以，不过你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我再给你穿上行么？”
这两个牌位，左边的牌位上写着吾夫张浩，而右边的牌位上写着，吾父郭闵。
“我想在晋州城内设置一个榷场，可以供城内的汉族百姓和党项百姓交易一些生活所需，想让你帮我看看地址选在哪里比较好。”
林离和李虞刚跨出房间门，就见袁震耷拉着脸，抱手靠在一旁的门边。
“因为我的生日是，甲辰年正月初一。”
“去哪？”
翌日一早。
“不放。有人可是把我衣服都脱了，现在还想赖账不成？”
“不是你的错，战争又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有错的人都不在这座城里，这座城里有的只是无辜的可怜人。”
林离眼神闪躲，心虚道：“你难不成卯时就在这里等了？”
“你是郭大人的女儿吗？”
“嗯，我叫郭芸。”
“我当和你一样，作为郭大人的第二个女儿替他送终！”
“巧了，我也是。”林离左手已经在解他的腰带了，同时勾着唇角说道，“那你必定比我小了。”
李虞猛地将林离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去被窝里说悄悄话他就听不见了。”
这时林离放开了手，撤身离开了案桌，她突然想到晁风给自己定的三个月期限就快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涌上了她的心头。
突然，林离抓住他的左臂往前一推再猛地一个翻转，笼里的山雀被案桌传来的动静惊得四下扑棱，再看，李虞已经被林离抵在案桌上团团扣住了。
“就是这只？”
再往女人身前一看，为何有两个棺木并排而放？！这两个棺木前各立了一个牌位，牌位前又各摆了一盘供果。
林离蹙眉：“他何时开始偷听的？这墙隔音效果这么差？”
“我在晋州出生、长大，后来嫁人。我父亲已经有十年没有回过我们的老房子，更别说现在我住的这个我丈夫的房子了。他这个人啊，府衙就是他的家，他守着那个府衙就像守着他的宝贝一样。我那时还怪他，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为什么明明都在一座城里，他却极少回来。我已经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明年他也到了告老的年纪，就想那时候他总不能还赖在府衙吧！”
李虞在身后解释道：“它应该还对这个环境感到陌生，这种情况下是不会进食的，明日应该就好了。”
“还能如何，当然是改嫁呗。”
“嗯，那走吧。”
“不早。我要把你往后每一年的生辰都安排好，无论在哪里过都行，但我得在你身边。”
李虞扶着已经跪趴在地上的林离，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要来的地方是这里，郭大人并无其他家人了，唯有这一个女儿尚能给他送终。”
“最喜欢哪只？”
林离开口：“你生辰在哪一年？”
“我是，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郭大人，我也没有履行和她的约定找到她的丈夫！”
李虞说道：“此件事情我已经安排野利俊协助你一同处理了，她今日有别的安排。哦，野利俊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且等一下吧。”
“这黄土高坡上连竹子都不生，你竟能搞到这么精致的竹笼？”
说罢拉着林离走出了府衙。
“为何？”
“啧啧啧，这都辰时了。林掌司，你平日办差可都是卯时准点就出门的。”
] “这个呢叫芙蓉笼，刚到夏州之时偶然在榷场里淘到的，闲置很久了，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
林离说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对鸟笼还挺有研究的嘛。”
“不然呢？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说话三个人听...”
林离与郭芸一起安葬了她的父亲和丈夫，在李虞的建议下，她开始同党项族人学习如何制作驼毛毯，并在上头绣上很好看的图案，以此维系着生活。
走进屋子，一个浑身裹着白色丧服的女人跪在地上。她上半身佝偻着，两条手臂像是两截断掉的树枝吊在身体两侧，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就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一样。
“啊？娘子这就要睡了？”
林离挑着眉，右手拿木头镊子夹了一小撮鸟食递到它的嘴边，它鸟喙紧闭把头一偏。
“明日我再给他换个地方，今日娘子且将就一下吧。”
“汴朝两百一十年，时年甲辰。”
《故国应笑我》
“是啊，所以我很感激你们替他守住了这座城，没有让它被那些契丹人侮辱践踏。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或许是因为那一晚星火满天，使得深夜也像白昼一般明亮，林离看得很清楚，这个女子当时即便满脸忧愁，但依旧像是有一股劲提着她一样，挺胸抬头，满怀希望。而现在的她却像极了一棵被暴风摧残后的小树，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走近一看，鸟笼相当精致美观。整体由竹条编制而成，呈腰鼓形，比例协调匀称。笼内放着一根栖木以及白瓷食罐、饮水罐。与鸟笼的精致相比，栖木上立着的鸟儿反倒显得落魄不堪，看着像是一只山雀，但羽毛大部分都被烧焦，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即便如此，它的两只如黑豆一般又圆又亮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光芒，察觉到有人过来，便立即警觉地往后跳了两下。
李虞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眉头一沉，他连跨两个大步一把搂住了她，就像是惊慌失措地去追一只就要飞走的山雀。
女人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离，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挪到林离的身旁：“你是那晚那个将士吗？”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他低头凝眸，嗓音很轻很柔：“若当初朝廷没有将你派到西平府，你当如何？”
话音刚落，李虞腰间那条玉带已经掉落在地，林离紧接着抬手一扯，那月白色的锦服也从李虞的身体上滑到了她的手中，最后只剩了件星蓝色贴身里衣。只见她一个扬手，那锦服就洋洋洒洒飞了出去，落下时正好盖住了整个鸟笼。
“不吃啊？不饿还是怕我给你下毒？”
适才还因为案桌的动静惊得上下直跳的小山雀，须臾之间安静如鸡。
“你都养过些什么？”
女人的面前摆着两个牌位，这两个牌位就像是插在她心脏的两把刀，一把终结了她的前半生，另一把终结了她的后半生。
“哎呀，其实小田还挺不错的，姐姐、姐姐地叫我，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她走近那扇低矮的木门，一阵虚弱的抽泣声从门内传来，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奔腾而出，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喜欢...一只路边遇到的野山雀，那时候它奄奄一息，差点就要饿死了。”
这话落了，李虞没有等到林离的回答，反倒是等来了墙后头一阵老鼠一样细碎的笑声。
林离的脚步不觉走近，当她看清右边那个牌位上写着的名字时，她“咚”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眼泪霎时就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也止不住了。
“正好我也困了，闭嘴睡觉。”
“晚了。姐姐。”
林离的房间进门正对面便是一张漆木床榻，左手靠墙的位置是一个书架，书架前有一张案桌，右边的墙面则是衣橱和一扇双开雕花窗。就在上个月，李虞还从这扇窗户里翻进来过。
“交战那晚我从北城门跑到西城门去见你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妇女，刚好她丈夫也是晋州的守城将士，我想去看看她丈夫回去没有。”
李虞眸底燃火：“是因为他叫你姐姐，还是因为是小田？”
林离放下木头镊子，转身时却撞上了李虞起伏的胸膛，他不知何时已将斗篷脱下剩了里头月白色的锦服，两只手臂撑在案桌上，将自己团团围在了中间。
“你赶紧放我下来。”
两人回房的时候，一只鸟笼已经放在了案桌上。
“不知道诶，要不你叫两声试试？”
林离猛地像是被一双大手捏紧了心脏，一阵鼻酸将她的眼泪泵了出来，包在眼眶里打 着转。
“...不要，我可比你大。”
林离按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了那晚被那个女子叫停的地方，刚转过巷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片白色的丧布。
“养过凤头百灵、云雀、白头翁，还养过鹦鹉。”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留给林离的空间更小了：“你想嫁给谁？”
“郭大人曾经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他每次看到我都能想起你。我本以为他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他的女儿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很难见一面，所以才会那么说，我从来没想过你就住在这晋州城里。”
“郭大人真的将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晋州。”
李虞俯身凑到她眼前：“难怪曹管家总惦记着让我们回信阳城过年，只是今年你的生辰，恐怕得在这边过了。”
“不是。”
“小时候宫...家里养过鸟，自然懂一些。”
“我可没那闲工夫，我也刚出来一会儿。走吧，今日得去确认那些将士的遗体是否已经处理好了，就近的需要通知家属过来认领，家乡太远的就得先火化再送回去了。”
“可以，不过你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我再给你穿上行么？”
这两个牌位，左边的牌位上写着吾夫张浩，而右边的牌位上写着，吾父郭闵。
“我想在晋州城内设置一个榷场，可以供城内的汉族百姓和党项百姓交易一些生活所需，想让你帮我看看地址选在哪里比较好。”
林离和李虞刚跨出房间门，就见袁震耷拉着脸，抱手靠在一旁的门边。
“因为我的生日是，甲辰年正月初一。”
“去哪？”
翌日一早。
“不放。有人可是把我衣服都脱了，现在还想赖账不成？”
“不是你的错，战争又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有错的人都不在这座城里，这座城里有的只是无辜的可怜人。”
林离眼神闪躲，心虚道：“你难不成卯时就在这里等了？”
“你是郭大人的女儿吗？”
“嗯，我叫郭芸。”
“我当和你一样，作为郭大人的第二个女儿替他送终！”
“巧了，我也是。”林离左手已经在解他的腰带了，同时勾着唇角说道，“那你必定比我小了。”
李虞猛地将林离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去被窝里说悄悄话他就听不见了。”
这时林离放开了手，撤身离开了案桌，她突然想到晁风给自己定的三个月期限就快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涌上了她的心头。
突然，林离抓住他的左臂往前一推再猛地一个翻转，笼里的山雀被案桌传来的动静惊得四下扑棱，再看，李虞已经被林离抵在案桌上团团扣住了。
“就是这只？”
再往女人身前一看，为何有两个棺木并排而放？！这两个棺木前各立了一个牌位，牌位前又各摆了一盘供果。
林离蹙眉：“他何时开始偷听的？这墙隔音效果这么差？”
“我在晋州出生、长大，后来嫁人。我父亲已经有十年没有回过我们的老房子，更别说现在我住的这个我丈夫的房子了。他这个人啊，府衙就是他的家，他守着那个府衙就像守着他的宝贝一样。我那时还怪他，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为什么明明都在一座城里，他却极少回来。我已经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明年他也到了告老的年纪，就想那时候他总不能还赖在府衙吧！”
李虞在身后解释道：“它应该还对这个环境感到陌生，这种情况下是不会进食的，明日应该就好了。”
“还能如何，当然是改嫁呗。”
“嗯，那走吧。”
“不早。我要把你往后每一年的生辰都安排好，无论在哪里过都行，但我得在你身边。”
李虞扶着已经跪趴在地上的林离，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要来的地方是这里，郭大人并无其他家人了，唯有这一个女儿尚能给他送终。”
“最喜欢哪只？”
林离开口：“你生辰在哪一年？”
“我是，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郭大人，我也没有履行和她的约定找到她的丈夫！”
李虞说道：“此件事情我已经安排野利俊协助你一同处理了，她今日有别的安排。哦，野利俊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且等一下吧。”
“这黄土高坡上连竹子都不生，你竟能搞到这么精致的竹笼？”
说罢拉着林离走出了府衙。
“为何？”
“啧啧啧，这都辰时了。林掌司，你平日办差可都是卯时准点就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