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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瓦距离星海市有多远呢?

    两人相识的第八年,叶珂还未成长为一个少女。

    漫长到当她再次见到易尧时,无法生出任何惊讶或欣喜的情绪。

    某个时刻,叶珂从信纸上抬头,骤然看见窗外变得冷寂的夜色,心脏突然有一瞬间的空落。

    叶珂当时并不清楚易尧具体遭遇了什么。她只是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酸涩感,以至于整个人愈发空茫。

    他的一双儿女由慈善医疗救助金的主要提供人叶芝代为照顾。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适,眉头皱起,逼迫自己将视线集中在陆判苍白的面色上——只有这样,他看上去才像是一个完全无害的普通人。

    但被病痛折磨的八年,足以让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变得面目模糊。

    ......

    他的视线凝在手机屏幕上,是屋外骤然而至的汽车响动提醒了他时间的流逝。

    至于他病情好转,在医生的首肯下回到家中休养的阶段,易尧和桐月总会第一时间收拾行李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中居住。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会在今夜回家。

    易尧将用购物袋装好的几个芒果布丁从铁门的空隙递了进来,叶珂伸手接过,然后...看着他转过身,骑着那辆有些老旧的男士自行车,身影越来越远。

    她不会再做类似的事了。

    叶珂从他告别的话语中,隐约窥见了一丝成年人的世界特有的残酷。

    他起身来到餐厅的窗前,越过明净的窗户玻璃,看见远处暖白色的光源如同柔和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种满鲜花绿植的庭院。

    这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而叶芝除去每天早晚定时开车到他家楼下接送两个小孩上下学后,再无过多打扰。

    半年后,当那位缠绵病榻八年,在生命最后的阶段性情大变的长辈于一个冬夜悄然去世。妈妈从黑暗的泥沼中短暂抽身,有精力关注到几个小孩的近况,让三人重新团聚时,叶珂曾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他瘦了很多,眼底有些微的青色,但脸上的笑意没变,隔着院门,将手里用购物袋仔细装好的五个芒果布丁递了过来。www.yunshui.me

    “她......”叶

    时间于无声间悄然流逝。

    “不是。”

    在生命最后的阶段,他用苛责的语气、身为父亲特有的威严,以及名为亲情的枷锁,将一双健康、聪慧的儿女紧紧攥在身边——就如同攥住了他不复再有的健康的身体,和曾经幸福美满的生活。

    他称呼她为“妹妹”,简单的两个叠字从他唇齿间吐出,带有一种柔软、脆弱的感觉。

    陆判站在轿车旁,他身量颀长瘦削,夏天,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

    十五年前,在化学试剂泄露事故发生后的第十天,一个平常的冬夜,易尧来到叶珂的世界。

    随后是易尧。

    她眼睛里的泪水没能止住,因此在楼下客厅骤然撞见许久未曾露面的赵金杰时,眼中的惊诧混合着汹涌的泪水,多少显得有点滑稽。

    但当寂静的夜色像巨大的幽灵充斥于窗前,过往的回忆再次袭来,叶珂想到的却不是她和易尧的初见,而是事故发生后的第八年。

    在他缠绵病榻、不得不长期住在医院治疗的阶段,作为他一双儿女临时监护人的叶芝会定期带两个小孩去医院探望他。

    他来看望叶珂。

    她被他们的思绪、情感、付诸实践的强大行动力操控,像一个没有思想力的洋娃娃。

    叶珂把信写好装进信封,拿出手机,她无法忍住泪意,因此在写下给李重言的短信时,她眼睛里的泪水就没停下过——“你在家吗?我等会把信给你。”

    八年过去,他的身体没有好转,近期病情恶化,在医生的建议下本应转至专业的临终关怀机构进行姑息治疗,却执意回家,并且召回了正在学校接受教育的一双儿女。

    叶芝曾经竭尽所能为易尧和桐月创造的健康美好的生活,遭遇到了破碎。

    一直到很多年过去,叶珂依旧记得那日的情景。

    陆判语气平静,说话间,缓缓抬眸,注视着眼前这栋位于市中心的三层独栋别墅。

    叶珂在写给安东的信。www.cuifang.me

    死亡的阴影、破败的家庭、歇斯底里的父亲,一切残酷的真相如同撞破窗户玻璃的潮水——易尧眼睛下方的青色,过度消瘦的身体,都显示他正被这场突如其来、汹涌而至的潮水淹没。

    “是在和圣瓦的朋友联系吗?”赵金杰大步朝他走近,随口问道。

    她有点不高兴地移开视线,又瞄见一旁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一辆黑色轿车在隔壁庭院停下。

    三个月对于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说,是一段过于漫长的时间。

    “妹妹,我爸爸不许我们再见你。这个你拿着,是我和桐月一起做的,以后......我们就不来了。”

    留着板寸头型的赵金杰从驾驶座上下来,抬眸打量眼前这栋他许久未至的三层洋房,又转头,去看从后座下来的年轻人。

    对于出现在生活中的变动,尽管茫然、不知所措,她却也只有认命接受的份——彼时,妈妈正深陷于黑暗的泥沼中,无力抽身,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关照她敏感的内心。

    一瞬间,挂在树枝上看不出具体器官的碎肉,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一幕幕画面依次从赵金杰脑海中闪过。

    他身形清瘦,骨骼线远未闭合,身上没有经过健身雕琢后的多余肌肉。

    她记得易尧向她告别时,脸上淡淡的笑,话语中遗憾、妥协的意味,以及深藏在眼底、比他的实际年龄更为沉重的情绪。

    眼泪大滴大滴砸落下来,信纸上娟秀的字迹逐渐蒙上一层水色。

    他们有整整三个月没有见面。

    ......他前来告别。

    她只知道,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了易尧和桐月的消息。

    青春易逝。

    但易尧距离踏入合法饮酒的年纪还有几年。

    叶珂在信纸上继续书写对安东的歉意——想到易尧在距离她异常遥远的城市工作生活,想到他拒绝她的爱意,想到她永远无法得到他,她心中对安东的歉意便骤然达到了顶峰。

    从每天相见,到骤然断联,直至整整三个月过去。

    叶珂目光停留在了那上面。

    易尧比她高出整整两个头,身形清瘦,夏天,穿着普通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引人注目的俊秀少年,和叶珂拉开的不只是身高上的差距,还有其它。

    他们中间隔着一扇高大坚固的白色铁门。

    叶珂在将短信发给李重言后,便拿着信封下了楼。

    而叶芝......则夺走了他的孩子。

    他是骑车过来的。桐月没有和他一起,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够强大,注定会被肆虐在成年人世界的凄风苦雨摧折,最终......或许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电脑打开了数十个网页,全是有关于十五年前、星海市那起震惊全球的特大化学试剂泄露事故的相关新闻报道,以及事件后续发展走向的详实记录。

    但生活的走向从来不是她一个人所能掌控的。

    叶珂有点迷糊,脑袋空空,一双眼睛却穿过白色镂空铁艺大门,黏在对面的少年脸上。

    赵金杰像是没有预料到时隔半年回家,看见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皱眉盯着叶珂被泪水糊满的肮脏脸孔,问道:“王菀呢?”

    她一身稚气,需要仰头注视身边身形高大的成年人,依赖他们得以生活。

    餐厅明亮的灯光下,李重言低头拿出手机,看见一条来自叶珂的短信。

    她其实并没有太过着急想要将这封道歉信立刻写好交到安东手中——她猜想他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心情打开它。而且李重言也说过,他目前不会去圣瓦。

    在爱情上,她和安东没有任何区别。

    笔尖接触纸页,墨水流出,被精细的滚珠带动,在纸页上留下一排排娟秀的字迹。

    她向安东道歉,同时...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拥抱自己。

    易尧出现的十分突然,站在院门外,手里提着用购物袋装好的五个芒果布丁,身后是一辆普通的男士自行车。

    易尧父亲在当年那起事故中虽然成功救回一条命,但半身瘫痪,缺乏生活自理能力。并且因伤口感染、常年卧床等原因导致后续身体出现各种并发疾病,一直以来都依靠企业、保险公司的赔偿金,以及民间慈善组织提供的医疗救助金在医院进行长期治疗。

    叶珂写信,只是单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从那些低落黏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第一个离开叶珂的是妈妈叶芝。

    直线距离4300公里,直飞航班最快耗时约为7个小时,高铁最短耗时17小时,如果开车自驾,则需要两天两夜才能抵达。

    他正低头回复消息,手机屏幕的荧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睛里,黑色眼瞳被锋锐的冷光割碎,面部轮廓在光照下显出一种阴冷感——像蛰伏在暗夜的猎杀者。

    在这个男人看来,八年前的一场事故夺走了他健康的身体和他心爱的妻子。

    幽静的夜色被短暂打破,又在不久后重归寂静。

    ......

    好在死亡的阴影淹没了青春正盛的少年,最终,也将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而随着易尧、桐月年岁渐长,叶芝信任他们已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后,便与医院协商,让两个小孩可以在每个周六的夜晚,和父亲一起在医院病房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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