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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所有人面前数十年如一日地做着那矜持优雅的云中仙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那样的人。

    能够欺负芙灵确实叫我感受到了一点人生的乐趣,我总算稍稍从那种疲怠中振作了起来。

    它们说为我找到了月下白,还为我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师父去寻东山神父,为我找到了能塑骨生肌的灵药,劳师姐关心,那只断掉的手臂已经好了。”

    它们说,它们在净山上看到小叶子和芙灵有勾结。

    若我那时当真杀了芙灵了呢?

    我嗫嚅了下嘴唇:“……会伤到我。”

    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感一直伴随着我。

    就像我从前每次也只是嘴上说的厉害,却一次也没有真的动过她。

    我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一时恹恹。

    这禁咒没有别的目的,杀不死那些一贯□□强大妖魔,不过为了折磨它们,让它们痛苦。

    荆棘汲取血肉而生,血流不尽,荆棘生长不止。

    这倒叫我有些吃惊,因为我总以为她并不是什么心性坚韧的人。

    我几乎想笑。

    我在这个世上活了短短数十年,但好像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在绝望的挣扎。

    她大概料定了我不会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那一定是比如今这样还要宁静的事情。

    我明白了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杀死她是如此简单。

    他捏住我的下巴,割破手指,喂我喝下他的鲜血。

    但若是在这里,在没有任何规则能让我甘愿被束缚时,她便又显得那般弱小,弱小到我只消轻轻抬手就能折断她的脖颈儿。

    他难道要杀了我替芙灵报仇么?

    她问我:“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但是没有关系,她从前是生于金银富贵乡里的千金之女,此后我会叫她也尝尝做地上淤泥的滋味。

    师父有时会站在门口说些什么,我却总觉得恍惚,每每只听了一耳朵,而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要你听话,这禁咒就不会。”

    “你也不用想着师父回来救你,芙灵,这次没人能救你。”、

    我将芙灵抓到山洞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

    我问她:“不是说断了只手,怎么如今又长回来了?”

    他淡色的双眸看着我。

    我紧紧拉住他的衣摆,慌乱中却也只说出一句:“……师父,我肚子里的孩子……”

    这平静背后会是什么?

    “她不过是没了一只手,又有什么干系?”

    我动了动手指,咔嚓一声,芙灵那只新生的左手便被无形的力量折断了。

    我这才想起之前派它们出去找月下白的事。

    若我来做,我定会杀了她。

    那些荆棘发动时会瞬间将妖魔刺穿,最大的一根荆棘会从肩胛骨穿过喉咙将妖魔固定,其余荆棘便会自它们体内生出死死缠着它们。

    我感觉到了疲惫,这种疲惫在和小叶子吵过那一架后便一直沉沉压在我心口,让我几乎难以喘息。

    仙人血肉中常有禁咒,是为了防止旁人觊觎。

    “你……跪下!”

    我曾见过师父用血中禁咒审讯妖魔。

    但我却没提月下白的事,我只略问了一嘴,什么消息?

    我师父对谁都温和仁慈,却唯独不喜妖魔。

    若在的仙门,她确实是位强大的对手。我似乎一生也难以真正战胜她。

    或许已经好几日了,我一步也没有出去。

    芙灵惨白着脸问我:“师姐,为什么?”

    芙灵面色微顿,却并未立即表现出慌乱的样子,她竟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我感到我的状态有些不对。

    我将手指攥得泛白,没有再说话。

    我师父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他不禁又泄出一声咳,说:“这不会伤害到孩子。”

    并非是我在使性子,只是我实在有些疲惫,不愿意动弹。

    我见她依旧神色沉静,我便问她:“你伤得是哪只手?”

    我将自己埋藏在这样的黑暗里,像是一具死去的尸体。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它们将我吞没。

    我好像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我师父起身。

    但谁也不能叫我从这个屋子里出去,我哪里也不想去。

    这样的疼痛应当足够叫她难以忍受。

    我曾暗自羡慕芙灵这双白皙纤柔的手,她的手上没有一点疤痕或茧子。

    帘幔落下的阴影像是会将我一点点吞没似的。

    凡间总有传言说仙人血肉食之可以长生,但其实对大多数凡人来说那是剧毒的。

    我想,他如此生气是因为受伤的是芙灵么?

    那大概也不会比现在痛苦吧?

    他说:“我的血中有一禁咒,名为荆棘刺。”

    我是饿不死的,毕竟我是如此强大的妖魔。

    “若是师父发现了……他岂非会误会师姐在欺负我……”

    师父被我气得不禁泄出一声轻咳。

    他将本命剑放在桌上重重一拍。

    毕竟从前,我从未真的对她出手。

    后来一个夜里,三只时媚鬼找到了我。

    我几日前和他争吵,堂堂仙圣被我用杯子砸肿了额头都未曾生气,现在不过是芙灵受了点伤,他便疾言厉色要对我发怒。

    我唇角的隐秘笑意似乎终于让芙灵感到了一丝恐慌。

    我躺在床上一只只数羊,有时莫名会想起死亡。

    如果我注定无法改变什么,我这些年来的所有努力简直就像一场笑话。

    我拍了拍她的脸,笑了下:“我确实是在欺负你。”

    我躺在床上,有时感觉这屋子就像是一个即将要埋葬我的坟墓。

    我忽而发现,其实这十年我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不罚你。”

    我抬起头问师父:“就算是我做的又怎样?”

    师父每天都会给我送饭菜到门口,但我不愿吃。

    但它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实在让我无法开心。

    我心中存了许多的事,只是我不愿意去想,我知道很多事情根本经不起深思。

    原来她这样恨我,这倒叫我欣喜。

    芙灵便是有着如此的自信。

    她面上苍白褪去些许,语气平静沉稳,似是又生出了些底气似的。

    她从不会知道在乞丐堆里同一群人一起抢食一块馒头是什么滋味,也不会知道饥饿和贫穷的痛苦。

    他眉心的翠钿细闪着冷光。自陪我堕魔后,过了断仙桥,他眉心白毫灵光便消隐不见,而不知从何时起,这枚代替了白毫灵珠的翠钿好似愈发精美了。

    我看了一眼她的左手,新生的指尖都泛着剔透的光,看上去和她往常一般无二。

    我师父看着我,说:“离湫,它会提醒你。”

    因为越是深思,便越是绝望。

    我遏止住自己的战栗,死死望着他。

    听见那声咳嗽,我最终跪了下来。

    窗户透进来的阴影将我整个人吞没得更深了。

    “可是我还怀着您的孩子。”

    或是会将人吞没的浓稠黑暗。

    “这道禁咒会一直留在你体内,若你之后做错了事……”

    他冰冷白皙的指尖轻轻揩去了我唇角的血。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这只新生的手我看的有些不顺眼,如此够了么?”

    我方才折断了她的手臂,她或许也终于意识到这次和从前每次都不同。

    在凡间的十年我以为这当是我人生中最美好平静的十年,但我如今却不禁去想,它真的美好么?真的是看上去的那般平静么?

    我曾见过他看向那些妖魔的眼神,冰冷而残忍。

    芙灵看了看我,片刻后还是说道:“是左手。”

    他垂眸看了我一会儿,我抬头望他,一瞬间仿佛自己成了当初被他关在笼子里审讯的那些妖怪。

    我唇角的微

    不过后来我已经事先从小叶子那里知道了生有月下白的地方。

    芙灵闷哼一声,却强忍着并未惨叫。

    她死死盯着我,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恐惧,亦有未来得及掩饰的深切恨意。

    他看着我的眼神分明已经不容拒绝。

    但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她之后会明白的,这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开始想,我此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拍拍它们的头,夸它们做的很好。

    于是,她在山洞内看到我的时候,虽然此前被时媚鬼粗鲁抓来,她形容有些狼狈,但她尚且还能维持仙子的端庄仪态。

    洞内幽暗的光线中,我见她双手仍在,不似残缺的样子。

    原来师父这几日还去了东山为芙灵求药么?

    时媚鬼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让我感觉这屋子里又有些热闹了。

    她或许在想,师父发现了不会放过我的。

    “师父要因为芙灵罚我吗?”

    只消片刻她便能收敛好自己情绪,这是我最佩服芙灵的一点。

    她大概无法想象我怎么能就这样将她抓了起来,我怎么敢这样对她?

    我面露嗤笑,眼中尽是讥讽。

    “若是罚我,少不得会伤了这个孩子。”

    能够使断肢新生,这必然是极珍稀的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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