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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嬷嬷斟酌片刻,硬着头皮道:“奴婢不该在小公子不肯好好吃饭时不规劝一二,要霸着小厨房的灶台与小炉子。”

    他急的眼睛都红了。

    镇远侯夫人正在侍弄一株开的正好的牡丹花,闻言惊愕抬头:“……她当真这样说?”

    她回去之后就将丹朱叫了进来,吩咐她将这件事禀于镇远侯夫人一声:“……纵然周婆子有千般不是,却也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人,若我有机会面见太后娘娘,定会在太后娘娘跟前解释一二。”

    丹朱轻声应是。

    彭嬷嬷很少听镇远侯夫人夸谁厉害,如今再对上林嘉月,自是打起十二万分小心,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林嘉月管教宋子辰管的好,以后宋子辰就要林嘉月多费心心思。

    怎么好好的一个周嬷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婆子连忙赔笑应是,替周嬷嬷滚了热鸡蛋又上药后,她这才道:“周姐姐,我看不如就算了吧?新进门的世子夫人瞧着怪厉害的。”

    可下一刻,她就见着竹风挽着袖子上前来,忙道:“奴婢说,奴婢……奴婢不该去找夫人告状。”

    林嘉月懒得再看她,眼神又落于宋子辰面上:“辰哥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同样,我也不喜欢你。可我到底是你爹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我自是盼着你好的。”

    “太后娘娘不会知道的。”镇远侯夫人的眼神落在摆在炕上的茶盅上,不急不缓道:“这几年周嬷嬷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心里最清楚,若她问心无愧,兴许还能托人在太后娘娘跟前编排林嘉月几句,林嘉月长姐之死……周嬷嬷功不可没。”

    宋子辰手上端着刚出锅的糕点,可他想了想,到底没给周嬷嬷送进去,转身就走了。

    “纵然太后娘娘护短,却也没有不明不白偏袒一个嬷嬷的道理。”

    周嬷嬷面上浮现几分犹豫之色。

    她有错吗?

    翌日一早。

    宋子辰拿着字帖去找林嘉月,林嘉月只觉得字帖上的字简直就像鸡爪子挠过一般,皱眉道:“辰哥儿,这个‘田’不是这样写的,你写成了‘由’,你看,‘田’字这一竖并未出头的。”

    宫里头出来的人最擅长审时度势,见风使舵,她只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丹朱应是后转身就下去了。

    林嘉月是笑容满面送走了彭嬷嬷。

    “你回去转告世子夫人一声,若有机会进宫,我定会将这话转告给太后娘娘的。”

    “可我身份到底不如母亲贵重,不得太后娘娘传召难得进宫,若母亲有机会进宫,还请母亲与太后娘娘解释清楚。”

    柳夫子很快发现今日的宋子辰很不对劲,往日只要世子不在家,宋子辰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他甚至听见宋子辰与人说什么“几日不念书就算被爹爹揍一顿也是值得”的之类的话,只觉得这孩子真是无可救药。

    “就算她长有三头六臂,身边有铜墙铁壁我都不怕,我可是有辰哥儿在手,略加挑唆一二,世子就会容不下她,我看她还张狂个什么劲儿……”

    彭嬷嬷不解道:“可叫奴婢说,世子夫人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周嬷嬷到底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人,世子夫人命人掌掴周嬷嬷,不也是打太后娘娘的脸吗?”

    一刻钟厚,她就到了正院,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与林嘉月的话都说与了镇远侯夫人听。

    “是不是你听人说过,说我生母出生商贾,我从小跟在姨母身边长大,不得家中长辈看重不说,还没什么见识?”

    柳夫子是宋曕三顾茅庐,花了大价钱为宋子辰请回来的大儒,如今歇了几日,见着宋子辰来了,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

    他记得他不愿见从前那个母亲时,是周嬷嬷与他说他是世子之子,不必将那等女子放在眼里,不愿见她喊她,不必勉强自己。

    她冷笑着说起来:“当初辰哥儿只有两岁时,林含瑷想演一出母慈子笑,非要辰哥儿喝什么野菌汤,我命人在里头加了些有毒的菌子,喝的辰哥儿是上吐下泻,世子以为林含瑷想要害死辰哥儿,对她更冷淡了……”

    他记得他不愿念书遭爹爹训斥时,是周嬷嬷帮他想办法,帮他通风报信。

    林嘉月一笔一划写的很慢,想让他看的清楚些。

    有些话,她也就只当着彭嬷嬷的面说上两句,转过头,她又是面面俱到的镇远侯夫人,吩咐了身边的大丫鬟云梦前去给周嬷嬷送药,又要彭嬷嬷亲自去见了林嘉月一面。

    “当年太后娘娘将你送至镇远侯府,是念着辰哥儿无生母在侧,要你好好教导辰哥儿,可你了,你可有好好教导她?世子离京这些日子,可有劝他念书写字?对长辈不敬时,可有规劝一二?心中不快,要去正院告状时,可有阻拦过?”

    行至门口的宋子辰半晌没动。

    宋子辰忍不住道:“您的字竟写的这样好!”

    丹朱点头称是。

    镇远侯夫人顿时没了侍弄花草的兴致,将小银剪刀递给一旁的丫鬟,笑容淡了几分:“我知道了。”

    林嘉月个子生的高挑,足足比周嬷嬷高上半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些都是小事,你最大的错处就是没好好教导辰哥儿。”

    “不说别的,就说她身边的竹风,从前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今日才知她原来是练家子,曾学过十来年的功夫……”

    也不知是宋子辰第一次见到此等阵仗的缘故,还是被林嘉月这般模样震慑到的缘故,一时间竟没说话。

    周嬷嬷做下的事,她心里自是清楚,可当着宋子辰的面,当着满屋子奴仆的面,有些话她却不好开口——有些话一旦出口,那她的威望何在?

    林嘉月听他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以为我一手字写的很难看?”

    “正好明日我会差人给你爹爹送些厚衣裳与吃食,也会一并送封信过去,将你这几日的行径一并写在信中。”

    得他夸赞后,宋子辰便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走了。

    宋子辰没有装病,难得早早起床,去了外院跟柳夫子念书。

    十几个巴掌落下去之后,周嬷嬷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两岁时候的事情他自是记不得的,但他却没想到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周嬷嬷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确几次哄着宋子辰去骗宋曕,掐着宋曕回府的时间要宋子辰坐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即便宋曕问起她为何宋子辰功课没有进步,她也直说每个人天资不同,兴许宋子辰长大些就好了。

    “毕竟太后娘娘一向偏疼宋曕,我就不明白宋曕到底有哪里好……”

    周嬷嬷身后的一干人吓得不行。

    “捉贼须拿赃,太后娘娘若想林嘉月的罪,定要先彻查清楚,你觉得周嬷嬷经得起查?一山容不得二虎,周嬷嬷来镇远侯府四年,俨然将自己当成苜园的主子,从前没少算计林嘉月长姐,她不光不敢将这事儿闹到太后娘娘跟前,还怕我们将这事儿捅到太后娘娘跟前。”

    ……

    待丹朱一走,镇远侯夫人面上却是笑意全无,意味深长道:“这个林嘉月真是不简单,比她故去的长姐厉害多了!”

    一开始,周嬷嬷还犟着叫嚣:“奴婢是太后娘娘所赏的人,无缘无故的,世子夫人不能这样对奴婢……”

    烧的暖烘烘的屋子里只听见竹风清脆的掴巴掌的声音。

    “你没有!虽说如今辰哥儿年纪尚小,可放任他这般下去,保不齐会长成个纨绔!”

    丹朱虽为苜园大丫鬟,但自林嘉月嫁来镇远侯府,混的连个二等丫鬟都不如,不得她传唤,根本不能进屋。

    “你好好想想,你爹爹离京之前是如何与你交代的,你整日玩闹,你爹爹离京几日,你便借故没念书几日,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林嘉月扫了竹风一眼,竹风便收手退了下去:“嬷嬷既说自己知道错了,那您倒是同我说说看,您错在何处?”

    林嘉月道:“还有了?”

    彭嬷嬷不光人来了,还带了两匹江南时兴的缂丝料子,表明了镇远侯夫人的态度。

    还有?还有什么?周嬷嬷面露茫然。

    另一边周嬷嬷送走了云梦后,疼的龇牙咧嘴时仍没忘骂林嘉月:“……她不过一个续弦而已,算什么东西?从前连她长姐对上我时都恭恭敬敬的,总有一日我要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林嘉月丢下一句“明日看你表现”,转身就走了。

    连连求饶。

    可学生要上进,当先生的没道理拦着。

    她原本是慈宁宫的嬷嬷,虽在赵太后跟前不算顶得脸,却也是有头有脸的。

    宋子辰听周

    她觉得自己没错,宋曕一贯看重宋子辰,若宋子辰在宋曕跟前说几句自己的坏话,宋曕禀于赵太后,将自己送回慈宁宫怎么办?在镇远侯府的日子别提多滋润,她可不想灰溜溜回去。

    周嬷嬷不敢接话。

    但今日的宋子辰不光上课时没闹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下课之后还拿着字帖来问他自己的字写的如何。

    说着,她就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白眼扫向替她上药的婆子:“轻点,怎么笨手笨脚的?”

    来到镇远侯府后,不说宋曕念她劳苦功高,对她客客气气,因她虚长镇远侯几岁的缘故,就连镇远侯在她跟前也得尊称她一声“您”,如今竟在这小丫头片子手上翻了船?

    宋子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宋曕,连忙开口道:“别,您别写信告诉我爹爹!我明日就会乖乖去外院念书的!”

    林嘉月扫了她一眼:“还有了?”

    他记得他生病时,是周嬷嬷不眠不休照顾自己。

    周嬷嬷气的将手边的热帕子朝那婆子脸上砸去:“我周秀娥会怕她?我连林含瑷都不怕,哪里会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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