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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郑湘的脸色十分难看,故作平静地对徐纨素说:“薛婕妤是个穷鬼,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我……我听说周王素有仁义之名,他……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徐纨素艰难地说。

    “奴婢没有找到,就去厨房烧水去了。”香兰垂着头,不安道:“外面很乱,红雁说不定跑了……”说完,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郑湘。

    “妹妹,你怕吗?”汗水和温水蒸发,徐纨素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纨素的额头又出了一层汗,郑湘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拿起帕子为她擦汗。

    大约一个时辰后,外面传来脚步声,郑湘趴在窗户上偷看,见是香兰后背背了一个大包袱,手上提着一桶水过来,急忙开门接过。

    香兰恍然大悟,郑湘咬了咬唇,对屋内的二人道:“红雁胆小如鼠,我去把叫回来。”

    她不是好人,她会活下去,而徐纨素是个好人,她会死。

    虽然琅嬛殿不是宫中最奢华的宫殿,但殿中摆设无一不精。

    郑湘上前,发现门上挂了一把生锈的铜锁。她恨恨地踹了几下门,只有门锁的咣当声回应她。

    死不瞑目的薛婕妤正对着众人,后妃大臣无不骇然。自此飘雪阁无人敢住,逐渐败落,比元皇后的佛堂更加阴森可怕。

    “我……我不冷……”

    香兰的手死死抱着两当,仿佛哭了般,道:“嗯,我等主子。”

    “怕?”郑湘轻蔑道:“我连薛皇后都不怕,还怕薛婕妤?”

    郑湘出了宫殿,耀眼的阳光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头晕眼花郑湘先去了琅嬛殿,里面花瓶杯盏碎了一地,帐子和被褥扯落地上。

    “妹妹……妹妹!”徐纨素的声音越来越高。

    “可……主子……飘雪阁……”

    “妹妹,能给我一杯水吗?”徐纨素白着脸道。

    “妹妹……”徐纨素急促地叫道。

    “闭嘴!”郑湘烦躁至极,骂道:“走?你能走吗?闭嘴!”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香兰惊惶地看着郑湘,忙不迭地摇头。郑湘脱下缀满珠宝的两当,郑重地交给香兰,道:“等我回来。”

    收拾妥当,郑湘继续为徐纨素擦身。徐纨素的头发浸成一缕一缕,衣服也贴在身上。

    “你冷吗?”她见徐纨素发抖问道。

    然而郑湘没有出来,那脚步声沉重,与往常轻快的节奏不同。直到那人进来,郑湘看到她的侧影,才彻底放松下来,从阴影中走出。

    铜盆似乎将支撑香兰站立的脊骨一同抽走了,她瞬间瘫软在地上。

    胆小鬼,郑湘心中嗤道。许是从人的地盘,到了“鬼”的地盘,她的心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郑湘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她做手势示意徐纨素不要发出声音,而她自己则从皮靴里掏出一把匕首,蹑手蹑脚地躲在门后的阴影里。www.liuwan.me

    徐纨素的嘴巴蠕动一下,伸手双臂,将一部分重量挂在郑湘的脖子上。

    香兰回神慌慌张张地将徐纨素扶到屋内,郑湘又把匕首拿出来,漆黑的眼中闪过慌张。

    不知砸了多少下,郑湘终于将铜锁砸开。她放下石头,甩了甩手,对香兰道:“蠢货,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啊!”

    郑湘不以为然,依然想着能逃就尽快逃,想到此处,她又怨恨起徐纨素耽误她逃命。

    这话让郑湘更加焦虑,面无表情道:“省点力气。”

    郑湘的目光落在木桶上,香兰连忙摇头道:“不能喝,不能喝,这是从井里打的水。”宫妃喝得都是山泉水。

    “烧开了。”

    “郑妹妹……”徐纨素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惶。

    “红雁那个宫女呢?”郑湘问。

    郑湘定定地看了一眼徐纨素,拿起满是汗污的外衣穿上,吩咐香兰道:“你给她擦汗,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回来之前,把门拴上。”

    飘雪阁阴森幽静,冷风阵阵,郑湘偶然抬头,明亮的阳光被搁在褪了色的窗棂之外,处处的虫鸣更添了几抹诡谲。

    郑湘抹了脸颊,手上一片湿润,不知是泪还是汗。她从院子里捡了一块大石头,对着铜锁咣咣地砸。

    不尽然吧……

    香兰惊恐地摇头,道:“有人杀人夺金银财宝……地上都是血迹……来福的头没了……没了……”

    徐纨素点头,就着郑湘的手喝了几盏,仿佛又恢复了些力气。

    “走,咱们走,这里不能留了。”郑湘咬牙道。

    郑湘将帕子洗了一下,拧干放在榻侧,道:“我去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郑湘的手上一缓,哼了一声,催促香兰快些走。香兰左躲右藏,避开人群,终于来到飘雪阁。

    她又气又急,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眼睛冒着泪。她转了一圈,发现窗户也都从里面插着,更难撞开。

    薛婕妤啊薛婕妤,咱们无仇无怨,你可千万不要害我,要不然我砸烂你的脸。提到脸,郑湘手一抖,忙将可怕的画面驱逐出去。

    香兰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奴婢去小厨房找水,一点水也没有,又去了大厨房……死人了……大厨房死了两个人……”

    “走!咱们去飘雪阁。”

    香兰从地上滚起来,端上铜盆跌跌撞撞,脑海中想起了那血淋淋的场景。

    来福是圣上的爱犬,脖子上挂了一枚玉佩铭牌,周围饰以黄金,比一般后妃都得宠。

    香兰被吓得浑身一震,转过头看到主子,四肢几乎发软。“主子……”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香兰脸上的惊惶。

    太阳高悬,门外很亮,但屋内却透着一股阴森。郑湘屏息凝神,那脚步越来越近了,隐约有流水激荡铜盆的声音。

    郑湘身子健壮,但也只是相对于女子而言。怀中的人越来越重,手臂越来越酸,徐纨素不断地往下滑。

    郑湘咬着唇,一次次将徐纨素往上托。她面无表情,心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婕妤是中皇后的亲妹子,姿容妩媚,乖巧伶俐,仗着宠爱向皇帝为父亲求高官,结果被喜怒无常的皇帝将头颅割下。

    郑湘一边洗帕子为徐纨素擦身,一边回头斥责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烧个水也能吓成这个鬼样子。”

    郑湘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胸前,随即又抬头张望清雅秀美的琅嬛殿,心中一紧。

    郑湘找了一个破了口的茶盏,先用水洗了洗,然后盛水喂给徐纨素,道:“别嫌弃,以后连宫妃都不是了。”

    再等等,外面乱糟糟的,或许一会儿走更安全。

    她庆幸不已,听到里面没有动静,

    郑湘路过香兰踢了一脚,压低声音斥责道:“不想死就去飘雪阁,端上水前头带路。”

    她和徐纨素无恩无仇,自己刚才过来陪她已是仁至义尽。郑湘越想越委屈,甚至想要一走了之,但是怀中的□□拉住了她。

    徐纨素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郑湘心中骂了一句,烦人精。

    郑湘扯下朽了的帐子,将榻清理出来,顿了顿,脱下外套,垫在上面。www.cuier.me香兰赶忙将徐纨素放到榻上躺着,又到外面把铜盆取出来。

    皇帝若无其事地揣着薛婕妤的头颅参加宴会,喝得正酣之际,将头颅放在桌子上,招呼众人畅饮。

    徐纨素摇摇头:“还有……还有一段时间。”

    “你我二人都未做过坏事,我们都会……好好的……”徐纨素缓了缓,手指头扣着床榻才将话说完。

    她翻箱倒柜,里面的布帛衣服早已生霉腐朽,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气得踹了几下柜子。

    郑湘将徐纨素交给香兰扶着,自己打量四周,只见荒草枯藤,破门旧窗,蛛网密布,石阶上爬满了青苔,朽木泥土的腥味弥漫在空中,夏日都驱不散周围的阴寒。

    郑湘回身,指了门,道:“门锁着,我出不去。”

    徐纨素一顿,闭上嘴巴,呻|吟声从她的嘴角溢出。郑湘低头看见榻边的掐痕,心生不忍,道:“想叫就叫吧。”

    “郑妹妹,放下我,我……我能走!”徐纨素感到郑湘的吃力,白着脸道。

    “要生了吗?”郑湘问。

    砸一下,香兰的心一跳。她死死地抱着徐纨素,眼睛盯着郑湘,眼泪砸落在徐纨素的手上。

    郑湘手上的动作一顿,垂下眸,嘴里嗤笑:“这宫中哪天不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烧开了吗?”郑湘问。

    人比鬼更能害人。

    是香兰。

    郑湘接过铜盆,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慢?”

    “附近有没有什么破败的宫殿,或者宫女太监的住所?”郑湘一手穿过徐纨素的腿弯,一手收于她的腋下,准备将人抱起。

    郑湘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当她看见因竭力忍痛的徐纨素时,心生不忍,顿了顿道:“现在正值中午,出去太显眼。”

    郑湘打开包袱一看,是一床锦被并几块布巾,喜道:“做得不错。”说着,她和香兰一起给徐纨素身下铺上被子。

    徐纨素躺在榻上,头顶是剥了漆的藻井,身侧是落满灰尘的窗台。郑湘将门关上并且插上,榻下放了一块石头,匕首又插回靴子。

    徐纨素的脸又被阵痛扭曲,断断续续道:“西北……飘雪阁……薛婕妤……”

    她们二人只比其他人略微好些,罢了。

    郑湘拳头紧握,深吸几口气,转身低声吩咐:“这点水不够,香兰你继续去烧水。红雁死哪里去了,香兰你去找红雁过来,稳婆太医到底找没找……该死……该死!”香兰忙不迭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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