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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情的围观路人,显然已经把贾赦当成哪家公府的公子哥,姑且看个热闹。

    林如海看出来贾赦心头不服,那几个身量粗壮肥硕的家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多半是要把人先打个半死,才愿意分出一丝半点心思,考虑送官。

    贾赦见二人风姿,料定是江南排得上名号的读书人,不然这厮不会上前求救,他最怕遇到读书人说理。

    林如海捋着毛笔尖儿,皱眉:“贵人子弟?”

    正是前世把迎春定给孙家的贾赦,妻子的长兄,荣国府袭爵的一品将军!

    陈香和钱牧恨不得将吃饭的时间都用在书上,夙兴夜寐,宵衣旰食。

    荣国府便是王法,这人有胆子闹一出,累得他在众人面前出丑,只是送官法办,怎么能解贾赦心头之恨。

    他哭得肩膀一缩一缩,配上瘦小的身形,蓬乱的头发,还有沾满灰尘的花脸,分外可怜。

    苏哲随手拿着罐子看了一圈,随手放进木匣。

    林如海何尝不想进去拜会,他敢和

    苏哲看了一程的戏,见林如海神情古怪,也不好多问。

    这哪是救命?

    这样的状况,也没自报家门品阶以权势压人,不然他一品将军的头衔,若要林如海和苏哲跪拜他,也不算违背礼节。

    “阁下是想以死明志?还请莫要往我们的马车撞。”

    男子鼻涕眼泪糊做一团:“两位公子,两位大人,看在同为江南人士的情分上,救救小人啊!救命!”

    不是说钦差大人要走这条街,如何还不见人?

    常安揉着肚子:“好端端的,大爷来这儿竟是看这个……小的还以为这是哪户和咱们家有交道的人家,莫不是大爷要登门拜会?”

    又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公子,贾赦很想结交一番,恨不得此刻就把二人笼络回去,请上三五个唱曲娘子,把酒言欢。

    一逛就来到了荣国府大门前。

    林如海一行下榻住所,是苏大学士故交在京中闲置的一处二进小院,内里七八间房,安置一行人尽够了。

    王贵:“大爷,这人何必送官,他既然敢闹事,若不叫他尝尝厉害,将来再有人动歪心思,还不如用他杀鸡儆猴。”

    王贵语塞,若不是遇见这二人,张三早被乱拳打个半死,哪里有这麻烦。

    张三没想到,这两个江南举子模样的人,竟是一唱一和拆他的台,见情况不妙,人群中有三五个自己的同伙,当即就想钻进去人群企图脱身。

    舅兄现在还年轻,尚且刹得出几分脾性。贾母调理孩子,在外的规矩总是还看得过眼。

    苏哲倚着门框,手里攥着一个果子,看林如海整理书卷眯眼的样子,竟和苏大学士一般老态龙钟。

    苏哲的屋子就在林如海隔壁,各处归置好,才到林如海这边串门。

    林如海又劝到:“我们乃江南人士,碰巧能看出来,算不得慧眼,若兄台真要处置他,不如交给官府,有理有据,旁人也不能说你以荣国公府身份压人。”

    荣国府家丁七手八脚围上,林如海慌忙拦住,转而对贾赦作揖道:“既是坑蒙拐骗之徒,这位兄台,还请快些送官法办,免得他又坑骗其它人。”

    男子慌忙把怀中木匣打开,献宝似的取出内里一个天青钧瓷罐子,向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陈冤。

    林如海凝眉,眸光闪烁,此人的样貌与他记忆中某一个面容重叠在一处。

    果然是公府的下人,气焰狂妄至极。

    巧得很,钧瓷虽然珍贵,偏生林如海家中就有几个。

    腰子脸小厮一把拍在同伴后背,大声说:“还不赶紧去打听,这几位是何方人士,下榻何处?真是没眼力见。”

    苏哲又在旁添一把火,钧瓷有价无市,这人行骗,少说也要有上千银两:“算上你从江南淘换的运费,配上锦盒衬着,我估摸……十两银子不能再多。”

    林如海轻咳一声,提醒贾赦:“旁人不会管阁下买到赝品的冤屈,偏爱谈论王公子弟欺男霸女的轶事罢了。”

    “是啊,总要找个石头撞得脑浆齐飞,方才像话。”

    现在贾赦占着理,岂能轻易放过?

    话毕,他头也不回拉着苏哲上车,让人赶紧驾车离去。

    贾赦心里一动,要是放过这人,将来肯定还有人把自己当冤大头,用赝品骗他银两,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林如海和苏哲默契相视一眼,显然苏哲也是个识货的人,这男子卖的就是假货。www.yanying.me

    正如薛蟠之流,也是仗势欺人打死冯家儿子。

    见王贵知趣,贾赦满意点点头,那腰子脸王贵哈着腰,狠瞪一眼被他们拿住的张三。

    保龄侯府车马已经走远,街道熙熙攘攘人群重新流动起来,有人在后面催促。

    此时苏哲也下车,精瘦男子扑到跟两人前,腾起一阵尘土,林如海杏色长衫衣摆上被抓出一团灰。

    “公府老爷妄想赖我宝贝,还辱我妻子,当真禽兽不如,小人……”

    不容男子分辨,贾赦左手边腰子脸的家丁恶狠狠,伸腿就要踹:“张三,分明是你卖给我家老爷假货,反赖我们老爷,你以为爷怕你?!”

    仆从们眼睛直勾勾盯着贾赦,等老爷点头。

    “勉强算是。”

    第二章、“公府老爷杀人了”

    贾赦显然没听进,心底暗道白面书生不仅长着戏里的模样,做法也同戏文里一般迂腐。

    常安扶着林如海下车,他吃多了酥油泡螺,口干舌燥。

    马车后连滚带爬钻出一个精瘦的男子,林如海未反应过来,登时冒出七八人将他的马车团团围住。www.siling.me

    ‘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鎏金灿灿,崭新的朱红大门,显然是今年新上的漆。

    他忽然想到今日贾赦没有自报家门,自己把荣国府三个字念出来,苏哲敏锐,竟然都记住了。

    林如海不等贾赦开口,伸手作揖。

    他刚想开口,林如海一看这人的神情,大约猜得到舅兄在想什么。

    苏哲笑他滑稽:“还是林兄弟家学渊源,初初入京,就认得出不少贵人子弟。”

    “吾等还要去追夫子的车马,告辞。”

    他还没想好借口,贾赦已经打定主意:“打打杀杀作甚,送官法办!千万把他全须全尾送到衙门,我们府上都是讲道理的人。”

    苏学士带着苏哲寻访几日亲友,嘱咐林如海和其他两人温书,而后要与江西、徽州等地的学子切磋,江南不可落下风。

    二人好心为自己解围,清风两袖,不故意巴结,颇有读书人的刚正。

    林如海眉头一皱,难不成是因为他这身衣裳与江南一带学院常穿的学子衫款式相似,此人一眼就认出来。

    不由心底长叹。

    “真要动起手来,大爷岂会让你在这里哭丧!也不看这是谁的地盘,狗撒尿还挑个地呢!”

    贾赦挤出微笑作揖,拿出公府见客的礼节:“二位慧眼。”

    马车很快被人群湮没,贾赦看着远处出神。

    叫张三的男子唱念做打演的起劲,为证清白像要一头碰死,林如海缓缓让开位置,语气淡漠。

    “不过是江南窑口防的钧瓷。”林如海面上浮起淡淡笑容,唇角含着讥讽摇头:“以假充真,也不知找点好货。”

    这些人写个什么文章和诗词散播出去,还得花钱打点。

    唯有林如海在小院里待不得三天,就领着常安去街上闲逛。

    张三一颗心拔凉拔凉的,这次想来是逃不过。

    而张三卖的同款真品,正好在林家库房里。

    “前儿的车,怎么还不走……”

    当中一人身穿暗红团花织锦袍,腰间系着白杏色龙凤纹银丝腰带,头发一丝不乱,上带鎏金冠,桃花眼灼灼,身材挺秀高颀,若不是此刻目露凶光,仿佛要吃人,堪堪能称一句风流倜傥。

    几个随从一叠声答应,贾赦心里觉得好没意思,此番定要被贾母修理,好端端出游的日子触霉头。他竟然不当场问二人个名讳,京中各家公子,与那两人相比,一根指头尖儿都比不上。

    刷的一声,苏公子抖开扇子,扑腾几下,试图赶开路上的飞灰,居高临下,对自称传世珍宝的卖家咧嘴一笑:

    苏哲和林如海躬身作揖回礼。

    如果贾赦出事,贾母定然一通臭骂,贾敏跟着心忧,林如海见不得贾敏皱眉,能让她少一分麻烦便是一分。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

    ……

    林如海面不改色,仍旧只顾着料理书箱里那一堆文房四宝。

    荣国府这般的老派勋贵,落在平头百姓眼中,怎么算不得贵人?

    江南小曲想必二人已经听腻,既然来京城,当下最时兴的几折子杂剧,贾赦怎么说也要尽一回地主之谊。

    王法,荣国府才是真正的王法!

    贾赦翻身骑上马仍旧往清虚观方向去……看来得找妹子帮忙在中间说和一番。

    贾赦禁不得夸,他那急色模样,脑中肯定又有龌龊心思,宁国府和荣国府的爷们,历来男女不忌。

    贾赦带的下人眼疾手快,只得两人就将张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想必今日保龄侯府和荣国府一起出游,怪不得贾敏会在车中。

    此言一出,张三嚎哭声戛然而止,这读书人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不是说这么半大点的小书生,最古道热肠,敢与权贵为敌的?

    贾赦转念,眉头蹙起,摇头看着王贵反问他:“若是将来再见,他们问起此人处置的结果如何,你家爷如何答话?”

    张三大张着嘴巴,吸一口气,掩饰咳喘几下,继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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