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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径直朝阶梯走来,跪在地上的囚犯慌忙起身让开道路,连狱警也沉默地站到一边。

    辛巴从没见过如此壮硕的人类,简直像一尊移动的铁塔。

    他缩回手,在指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煤油味儿。

    辛巴来到石楼二层,走廊的窗边,从地上捡起一根枯黑的火柴梗。

    像是小刀刮擦在紧绷的神经上,激动的人群渐渐噤声,铁石之声愈发刺耳。

    忽地,对面窗内亮起一团小小的摇晃的火光,那是一支点燃的火柴。

    那是紧急事件发生的信号,附近狱警应当向哨声响起的地方支援,犯人们则应听令列队或收监,但没人挪得动脚步。

    更多狱警赶来,看到台阶下的血泊、尸块和跪拜祈求的人们,都僵立当场,像无意间闯入原住民血腥祭祀现场的外来人。

    他高壮得惊人,将旁人衬得矮小如孩童。光头,眉弓突出,下巴刚硬,脸孔上赤裸裸地昭示着野蛮和暴力。

    对方细致地将丝线悉数烧尽,只在窗台上留下了蜡滴一样的焦黑的斑块,似乎是丝线融化后形成的。

    来不及阻止,火柴轻轻一触,小小的火苗霎时蔓开,无数条火蛇在半空中疾速游蹿,教堂外传来人们的惊呼。

    辛巴听见林恩低低的声音:“瘟神……”

    ——不好!

    “天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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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阶上一片腥红,碎肢满地。

    那张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惊恐和茫然,三角眼大睁着朝上看去,好像眼看木棍挥打下来却无处躲避的野狗。凶恶不再,倒有点可怜。

    在这一片混乱中,突然响起铁石摩擦的尖锐之声。www.nianping.me

    你,是谁?

    扑通——一个犯人突然跪下来。

    “快、快去通知典狱长大人!”

    犯人们的祈祷声汇聚在一起,声势浩大,淹没了狱警的哨声和呼喝。

    “就算是神害死了你,我也要把他从天上拖下来,扔进地狱。”

    窗柩上的彩色玻璃早已残缺不全,辛巴举起煤气灯细细查看,终于在高处发现了几处细而深的勒痕,随之看清了丝线的真面目。

    辛巴抬眼望去,对面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极为模糊的对视中,辛巴感到两人心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应急的哨声不断响起,连原本在外围城墙巡逻的警卫也赶了过来。犯人们被驱赶进石楼,命令尽快回到各自的牢房,等待狱警清点落锁。

    那线极为细韧,近乎透明,像一束蛛丝。

    犯人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祈求神明饶恕。

    “神啊——饶恕我吧!”

    从天上掉落的不是雨水,而是一滴血。

    半空中结着近乎透明的丝线,若不是挂上了血珠,肉眼根本难以察觉。

    当最后一丝日光敛尽,人们还沉默地站在台阶之前。www.sujing.me

    吊诡的是,此人的着装与气质截然相反:衬衫马甲包裹着粗壮的身躯,衣料下肌肉滚动。高耸的眉弓下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在那张野蛮的脸上显得过分娟秀而可笑。但没人敢笑他。

    林恩贴墙蹲着,双手用力扯着毛线帽,将整张脸埋了起来,浑身发颤。

    石楼尽头有座屋顶漆成红色的房子,一个身影正从那儿缓缓走来。脚铐连着粗重铁链,后面拖着一只黑沉沉的大铁球,直径长如手臂。铁球在砖石上拖曳,火花迸溅,震颤顺着地面传入人们的心脏。

    ——那就是44号,瘟神。

    辛巴迅速放下手中的煤气灯,然而那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两头窗内晦暗无光,彼此看不清面目,只有隐匿和探究的目光在收割生命的“蛛网”上交汇。

    糟了!他要——

    瘟神抬首,目光一路向上,经过天台,笔直地射向隐于暮色的圣米歇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那句宣言,阴沉、凶狠,又带着一点点怪异的温柔:

    可怖的神圣,荒诞的惊悚。人们仿佛陷入集体癔症,不知是梦是醒,直至撕裂的哨声响起。

    血滴溅落的轻响在辛巴耳边炸开,那是——线!

    身后拖着的铁球重重地砸在走过的每一级台阶上,留下小小的凹痕,里面很快汇聚起一汪血水。

    辛巴摸了摸那些斑块,触感坚硬。这丝线……究竟是什么东西?

    ……

    鬣狗的头颅似乎被瘟神带走了。一帮狱警正架设帷幕,试图将零零落落的血肉遮挡起来。几人正在角落处呕吐。

    鬣狗下坠之时,曾在半空中诡异地停滞了瞬间,而后血肉分裂——他正是被这些奇异的细线割裂的!

    辛巴朝那里望去。

    吹哨人是金牙,他气息紊乱,长长的哨音如濒死之人的尖叫,歇斯底里地撕扯着人们的神经。

    情急之下,辛巴用衣袖在手掌上缠了几圈,尝试将丝线拽下。可那些丝线十分易燃,呼吸之间,火蛇已朝着辛巴蹿来,飞扑至窗柩,而后寂灭。

    他望向窗外。

    辛巴伸手一触,绷紧的细线锋锐如刃,在指尖留下一条细而深的血痕。

    有人怔怔望着圣米歇尔的铜像隐于暮色,神性的目光犹如实质,洞穿颅顶。有人低头看着台阶下切面工整的肉块,肢体像积木一样散落,热腾腾的心脏还在兀自跳动,随着血液流尽慢慢死去。

    辛巴脸上一凉,伸手摸了摸,指尖腥红。

    周围是不住跪拜的囚犯,辛巴站在原地,如波浪中孤零零的礁石。他想检查尸体,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四下看看,见林恩软倒在地,几近晕厥,便将他扶至十字教堂的转角。那里看不到台阶下的血肉,血腥味也淡些。

    瘟神看到台阶下的场面,脚步略一停顿,便面不改色地走了下去。

    “好狗,乖狗,睡吧,别怕。”

    丝线似乎浸过煤油……

    丝线燃尽,只留下缕缕白烟和难闻气味。

    瘟神用巨大的手掌合上那双眼睛,又摸了摸纠结凌乱的发顶,声如闷雷,在胸膛滚动。

    他立即冲进旁边的教堂,来到窗前,踩着箱子爬上去检查。

    涛声骤然猛烈。人们为这渎神之语而瑟瑟发抖。

    念头刚起,就见“蛛网”另一端,对面石楼二层的窗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鬣狗的血肉之中,应该还残留着少量丝线。这

    他从零落残肢里捡起鬣狗的头颅,托在掌心。

    此时天已经暗沉,辛巴恨不得长一双猫眼,好看清楚空中交错的丝线。循着血珠的轨迹,勉强可以识别出其中几条的走向,它们被架设在石楼二层与教堂一层的窗户之间。

    他猛然抬头朝上看去,盯住碎尸之上的虚空。只见几滴血珠正在半空中微微晃荡、滑动、凝聚,最终缓缓滴落在下方的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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