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外婆、外公、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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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地在那里，无可更改，于是，外公一家还是被划分中农，并没收了大部分土地。

    只不过原来只需要种一家的地、秋天只要收一家的粮食等变成了三家轮着种地、秋收，没有很大的坏处，也没有很大的好处。

    到1940年前后，外婆和外公已经有了五六亩地，都是这边一条，那边一块的，特别零散。

    加入初级社，需要有人参加劳动，于是外婆在家休养，只有外公一个人参加劳动。

    我母亲有个远房婶婶，性子比较泼辣的那种，知晓后，把我母亲捡了回来，劈头盖脸臭骂我外婆一顿，“你这么糊涂吗？别人说扔就扔了？这个不是你生的吗？你把她扔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然后把我妈往外婆怀里一塞，叮里咣啷的就走了，旋风一样。

    村里其他的田姓人家，和他们三家的血缘关系更远，大多都出了五服，有的在快出五服的样子。

    从外婆嫁过来，到1941年的十多年间，外婆和外公日子过的十分艮苦，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凡有一点钱，也要攒起来，凑够了就几分几分的买地，因为他们受够了租赁别人的土地的难处。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那个舅舅生病了，然后又夭折了；这个时候，我母亲刚满六个月。

    没人敢跟外婆攀比，谁都怕一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外婆不但自己种棉花，纺线织布，也从村里人手买棉花，日夜不停的劳作，一分分的积攒着。

    当1953年成立初级社的通知下来的时候，外婆再也接受不了，所有的土地上缴、干活的家伙事上缴、连驴也要上缴，虽然会给钱，但是谁知道到底给不给？

    那可是冬天的冬月啊，大人都觉得冷，何况才六个月瘦弱的母亲？

    被捡回来的母亲，被放在炕上，乌紫紫的的小脸，都不怎么哭了，外婆看着发愁，因为伤心难过，她已经彻底没有奶水给母亲吃了，现在捡回来了，又不能让她饿死，于是外婆给母亲熬小米粥，熬好久，出了精油，才喂。

    等到1958年大搞钢铁运动来临的时候，外婆一家没分派到去外地劳动的名额，只不过母亲需要到村里办的幼儿园做老师，在外婆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外婆性子很犟，觉得自己很委屈，就去找当时的邻居后来成了革命政府的的主任去申诉，依然没有成功，外婆一气之下，就喝了卤水，自杀了。

    外婆回去后，就坐在过道屋里的板凳上，隔着堂姥爷家的院子，远远的看着沟的方向，流泪，不知道为夭折的舅舅还是被扔掉的母亲。

    1946年左右，村里很多人都开始卖地，还很便宜，于是外婆以为时机到了，把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拿去买了地，从原来的五六亩到后来的十亩地，她觉得手里有地，心里踏实，而且三口人不用再耕种别人的土地，也不用受别人的窝囊气了。

    就这样，精心的喂养下，母亲后来活下来了，变成了独生女，但是比同年纪的女孩矮还瘦。

    外婆婚后十多年间，生过几个孩子，但是大多夭折了，而且每次都是后面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前面的孩子就因为各种疾病没了。

    家里除了地，再也没有钱，外婆就禁止外公出去，可是男人又不可能绑在家里，于是我外婆就吵闹，吵闹不成，后来外婆就开始跟外公分开过，外公自己挣钱自己打理生活，而外婆则和我的母亲一起生活。

    这时候，母亲白天上学读书，放学回家学着纺线织布、绣花、裁剪衣服，自己学着缝制衣服，外婆把她所有的技能都教给母亲，禁止母亲出去找同学或邻居还有堂妹堂姐的玩。

    后来外公的父亲也去世了，只留下外公外婆两个人一起生活。

    外婆没去，跟外公的几个不亲的堂兄弟说，“他死就死外面！让我赎，那是不可能的。”

    外婆很生气，她说她从来没剥削过别人，反而是一直受别人剥削，后来自己慢慢的攒钱买地，怎么就成了中农了呢？

    村里，田是大姓，而且有家谱的，外公他们这一代为林，比如田*林，下一辈为士，田士*，第三代为革，田*革。

    但是，当到了1947年的时候，村里组织成立革命政府，领导所有人进行土地改革，并根据土地和金钱等划分阶级等级，外婆和外公及母亲三口居然划分为中农。

    外公依然帮人种地，闲了就打短工，秋天忙完了秋收，就跟人一起整理桑条，从中赚取劳力钱和辛苦钱，每赚一分钱，都会给外婆攒起来。

    于是乎，母亲被外婆扔到村南一条沟里，六个月，活的好好的，只是瘦弱了些的丫头，就被亲妈扔到沟里，等着顺其自然。

    母亲慢慢长大了，1949年，村里成立小学，要求所有的孩子都要上学，大人晚上也要认字，于是母亲开始了读书识字。

    我的外婆生于1908年，娘家在邹家庄，也就是我们村，有两个哥哥，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别人去“闯关东”了，留下外婆和年迈的父母。www.hanmeng.me

    当时我的母亲奶是不够吃的，听说是他哥哥还要吃奶，所以母亲从小就瘦小枯干很正常，瘦弱也是。

    或许是外婆很坚韧，或许是命中注定不该绝命于此，那根绳子断了，外婆再一次活了下来。

    当母亲发现外婆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时候，吓得哇哇的哭，外公回来后，喊了住在东面的一个堂嫂过来帮忙，灌了药，才把外婆救了过来。

    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外公从小没有娘，跟着他的父亲一起生活，靠着帮别人种地、收拾桑条生活。

    1941年5月，我母亲出生的时候，上面一个哥哥，已经五六岁了，长的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而且外公和外婆很宠。www.xinghua.me

    被划分为中农，然后地被分了很多，外公不高兴，和外婆吵，只不过他吵不过外婆，所以也只能乖乖的种地干活，不然没饭吃。

    时间到了1950年，村里革命政府要求各户自愿组织成立互助组，外婆本来不想参加，她觉得他们三口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但是后来东院那个曾经给她灌药并把解救过来的老嫂子开解外婆，“形势需要”一句话，外婆就和她家还有她弟妹三家组成了一个互助组。

    1952年夏天，农事不忙的时候，外公跟着一些人跑到附近的津市去赌钱，身上所有的钱财输光了，衣服都输光了，只留了一个裤头，缩在赌场里等人去赎！

    但是嗓子终究是伤了，躺在炕上养了好久才好，从此外婆开始很沉默。

    外婆的伤心可想而知，那个舅舅就埋在了院子外头，南面的空地上，坐在堂屋，如果两家都开着门，外婆可以看到舅舅的小小的坟堆。

    外公的家在村子的东南角，跟他两个三服的堂弟住一个院子，正门冲北开，二堂姥爷住第一进，有一个闺女和两个儿子；外公和太外公住二进的一间房和半间堂屋，另外半间堂屋和一间房是二堂姥爷的；最南面的一进是大堂姥爷和他的一女一儿，大堂姥姥也很早就去世了。

    母亲逐渐长大了，完小毕业后，开始在队里上工，每天的活不累，当然工分不高，不过也够母亲吃了，尤其她身体不是很强壮，因此一家三口相安无事。

    有个邻居过来安慰外婆，看到外婆怀里的我的母亲，“哎呀，那么高大活蹦乱跳的一个男孩子都没了，剩下这个跟耗子似的的丫头留着干嘛？扔了算了。”

    这一年，外婆45岁，外公46岁，母亲12岁。

    外婆坚决不同意加入初级社，外公做不了主，田家本家还有一个人做了革命政府的主任，于是跑到外婆家做思想政治工作，当外婆依然不同意的时候，那个本家就开始威胁外婆，用外公和母亲威胁。

    当然了，他们分开过，也是在一个屋子里住，一个锅里吃饭，只是外公没钱了，外婆一分钱都不帮忙的。

    外公一个人坐在炕沿上，抽烟，不停的抽，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后来是外公的几个出了五服的堂兄弟把他赎回来，就再也不赌了，也没人敢带着出去了。

    外婆生气的嚎啕大哭，于是同意加入了初级社，土地交了，农具和驴都被拉走了，外婆当天晚上就在屋子里上了吊。

    外婆嫁过来的时候，外公和他的父亲，可以说家徒四壁，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好在外婆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外面跟着外公他们父子俩一起种地，内里自己纺线织布，除了做衣服，还可以卖线卖布补贴生活家用，生活终于有了一丝好转。

    这一年，母亲17岁，外婆50岁，外公51岁。

    这一年，外婆39岁，母亲才6岁。

    1924年，外婆16岁的时候，嫁到了和邹家庄一条路之隔的田家庄，没几年，外婆的父母都去世了，外婆从此没了娘家。

    外公这些年，努力的挣钱，也悄悄的藏了一些钱，于是跟着人赌钱，十赌九输，每次把藏的私房钱输干净了，就不赌了，等有了钱，会再次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