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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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和皇帝，朝堂这等氛围之下，区区百户和几个牢头狱卫不过小事一桩，十天八天已是多估，裴玄素认为三五天就差不多该风平浪静了。

    这段时间，从不认识到认识，从陌生到熟悉，携手走过一路，在这个劫后余生的初.夜，两人一个洗头，一个归置东西，有一种难得的恬静在这个不大庭院里。

    如今再叫沈姑娘，太显生疏；沈爹喊的星星，又不适合他用，裴玄素把称呼略过去了。

    裴玄素这辈子第一次与女性同床共枕，毫无异念，只有满腔的慨恨和感激。

    裴玄素一见她醒，就给打开竹篓给她舀了一碗热粥。沈星头皮发痒身上黏腻，饿得前胸贴后背，她使劲抓了抓头皮，裴玄素连忙说别担心可以洗澡的。

    她太累了，趴在枕上闭眼，一会打起小小的呼噜，像曾经他母亲房里的老狸猫。

    回忆穿越时光，回到那些泛黄定格却从未褪色的美好过去之上，“那时候我父亲被贬光州了，”他想了想：“是在十四年前。”

    现在穿地道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几天时间，大夫告密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经过裴玄素与大夫的交谈和判断，参考各方条件，客栈不能住，找个类似小富户后院一样的地方，生活养伤不方便不说，也并非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

    昨夜一夜暴雨，庭院满地竹叶残枝，今晨却出了一点的日光，熹微的阳光照遍大街小巷屋檐瓦脊，银脂河水暴涨，携着鱼虾倒灌进民坊的大小沟渠里。www.cuihua.me

    她放下心，夹起芋头糕小口小口快吃，发现裴玄素看过来，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用手遮住芋糕和嘴巴。

    裴玄素扯起的唇，却慢慢敛了起来。

    寇皇后太祖育有三个嫡出皇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在夫妻大斗出手的时候被太祖弄死了，二儿子亲老子，就是章贤太子，太祖为了扶他上位，把皇后一党及大半开

    秋风如旧，只是他身边的人，他的家，都已不在了。

    沈星闻言就不问了，她还恍惚两个不一样的裴玄素，茫然复杂，但她绝不怀疑裴玄素的能力。

    沈星吃完晚饭，起身收拾起碗筷，提着篮子到水井边蹲下，打水洗碗。

    裴玄素只得作罢，慢慢走回廊下，站了一会，慢慢在竹床上半躺下。

    ……

    沈星有些诧异，大燕勋爵虽多如牛毛，但裴玄素好歹出身宣平伯府，怎会有这么小的院子？

    风依旧，人不似，流水飘零残叶尽。

    裴玄素把手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

    后续也很老套，太祖开国之后，势力大成，要铲除已成障碍的另一利益集团，可惜寇皇后不是吃素的，情炽热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传说，该做的防备却也做好了，一朝夫妻翻脸斗起来。

    裴玄素欲帮忙，她掖了掖耳侧的碎发，摆手：“不用啦，你伤不能多蹲，到那边竹床躺着罢。”

    他竟真的活下来了。

    裴玄素一醒，啥事不用沈星烦心了，他处理事情效率一级棒，水可以喝了，饭也可以吃了，院子角落的盥洗间可以使用，不怕走不开，在院子里自由走动，甚至出门在巷口买一点摊贩的早点晚点小食也行。

    她赶紧灌了一碗粥垫着，抱着床头的衣服去了院子的盥洗间，门外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裴玄素想来帮她，她赶紧推拒，他伤不用他，最后裴玄素把大夫的大孙子喊了进来，十二三岁的小子一口气给舀完并兑好了。www.qingqi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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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渐歇，飒飒的秋风顺着窗送进来，灌满他的衣袖领襟。

    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她啃了两天冷馒头加凉水。

    沈星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睡得骨头都酥了，梦里光陆怪离，她似醒非醒忽忆起处境，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裴玄素慢慢抬起来手，手腕上绷带干燥洁净，他身上的伤口不是不疼，但疼起来的感觉，与东都大狱外那一天不一样了。

    两人在小圆桌旁落座，稀饭已经舀好了，裴玄素把蒸肉和芋糕碟子往她这边推了推，他说：“我少时游历，曾遇异人，学过一些。”

    裴玄素身体不方便，没法到盥洗间的，送佛送到西，沈星水烧好之后，端了木盆水桶到竹床一头，帮他洗了。

    裴玄素在出神，他甚至连沈星走过来都未曾留意，怔怔盯着那从竹子，直到她上了台阶，他才猛地回神，侧头，掩饰笑笑：“这竹子，有些像我小时候家里那丛。”他环视一圈，“这庭院也像。”

    裴玄素将视线从手腕移开，看过半旧的床榻椅桁和脚踏前面那个小小炭盆，开了一条缝的黑漆房门。

    他略思：“最多十天八天，这事就过去。别担心。”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狭窄的病房，陈旧却鲜活。

    夕阳微微，一下去后暮色很快就现了，秋风索索，庭院一丛黄竹在风中婆娑摇曳。

    裴玄素端碗慢慢喝粥，他伤势稍见起色，那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腰肢笔直，饮食无声。

    他吃得不多，等沈星速度开始放缓后，裴玄素才继续说：“我观那大夫，应无碍。综合诸般情况，我觉得，我们留下来更好。”

    沈星忍不住，小小声问：“那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裴玄素满心感激，小心给沈星盖上棉被。

    这时天已黑透，不知哪里几声秋虫嘶鸣，星子和月亮不知何时挂在苍穹上，藏蓝无垠，温柔的星月光辉悄然洒落人间。

    暮色如水，温热水流在发间淌过，沈星不很熟练，但很认真地把他的头发洗干净，又用棉布包裹住给他擦一下，“好了。”

    秋风一阵阵吹，裴玄素眼睛发涩，但他不欲袒露情感更不愿影响沈星的心情，咬着牙关用力眨眼，无声深吸一口气，忍住这一波涌起的情绪。

    裴玄素头皮确实很痒，这个境况，推拒没有意义，他轻声道谢，合衣躺在竹床上。

    沈星最担心什么，就是食物里下药，人事不省就会被大夫直接送往官府。

    他起身，站在窗边，以免沈星尴尬。

    屋檐下有几张竹床，应是平日大夫家人纳凉聊天之用。在屋里闷了多天，两人都不想进屋，沈星把东西都收拾好漱口之后，她想了想，捅开盥洗间前的土灶，烧了一锅热水给裴玄素洗头。

    裴玄素一说，沈星几乎秒懂那段背景，其实说来也简单的，太祖前朝落魄宗室子出身，天下烽烟四起，他以一己之力游说陇西豫南两地世家起兵，并迎娶陇西首贵寇氏嫡长女为妻，夫妻强强联手，平定天下。

    裴玄素深呼吸一口气，心道得罪了，小心用手隔着被子微微用力，把沈星肩膀搬了一下，斜仰着睡舒服。

    床头摆了一套干净的细布衣裳，脚踏前的炭盆大了很多，窗门房门都打开通风，门后的小桌放着藤编的暖套兜着的热水铜壶，还有一个竹篓子，里面传来粉蒸肉芋糕的隐约香味，还有一小瓦瓮肉粥，都放在放了厚棉絮的竹篓子里面保温着。

    他很快的下床了，沈星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给他。

    沈星放心，小口小口，大朵快颐放开肚皮吃。

    综上判断，裴玄素认为将错就错，留下来更好。

    脸颊婴儿肥挤在一起，娇憨的可爱。

    “太祖皇帝和寇皇后拉锯，当年四月我父亲被贬谪。”

    裴玄素笑了下。

    他让大夫家人给她准备好了换洗的东西，她没法对他的头发视而不见，他身上反复擦洗过，但头发没有，这么多天下来，她最清楚头皮有多痒了。

    风摇曳，微微暮光的庭院，她坐在小马扎上，回头笑着说话，腮边一个小梨涡，很甜很淳很漂亮。

    裴玄素慢慢坐直，侧头望向小房间的内窗，他看见湿漉漉的庭院和竹叶残枝铺淡淡的微阳，耳边传来远处沟渠大小孩子捕捞鱼虾的大呼小叫欢声笑语。

    沈星过来的时候，裴玄素正怔怔盯着墙边那丛细竹，青翠的竹叶，细长黄色竹杆，满园萧瑟之际，它有添了少许黄叶，依旧葱葱葳蕤，在夜色的秋风中婆娑起舞。

    不过现在一听，沈星登时大放下心，裴玄素这人说学过一点，那肯定就不止一点，他看过并笃定让她放心吃的，那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沈星直到现在，才有心思细看一下庭院，老大夫家显然是颇有一些生活乐趣和品味的人家，整个小院子布置得实用又几分澹泊的意境。

    她有点吃力提着水，倒在盥洗间，把东西都一一归置回原来的位置。

    裴玄素很美，想来卫玠兰陵王再世也不外如是，他的俊美可以用瑰丽来形容，银色皎洁的月光下，他披散一头海藻般的乌发在身后，美得像海妖。

    只是阴影明灭，他高挺的鼻梁和眉弓间，那双斜挑飒人的丹凤目噙着暗殇，虽扯了下唇，回眸风中却有一种孤孑破碎的美丽。

    裴玄素视线从沈星脸上移开，再度落在那从黄竹之上，他轻声说：“我小时候？”

    这是个善良、不谙世事，偶见眉笼轻愁，但又很勇敢的小姑娘。

    沈星方才已经看过了，小跨院没有旁人，一丛青竹婆娑簌簌，地面干透了，只盥洗房旁的小菜地的泥土还是湿的。

    沈星往门窗外张望了一下，拿起粥匙，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早饭，小声问：“不怕吗？

    裴玄素虽年轻，却从小跟着父亲历练，早已独当一面，见多识广，处事很老练。

    “你怎么会住那么小的院子？”

    日头出来了，仿佛一下扫去人们连日来阴雨带来的沉郁，大街小巷走动的人一下子多起来，大家脚步声和笑语招呼络绎不绝。

    沈星痛痛快快把自己洗涮了一遍，感觉全身都轻快了几斤，把头发擦干松松束好之后回来，裴玄素在等她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