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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这么大啊?听说你是留级生,哎,你告诉告诉我呗,我不告诉别人。”张子豪仍不放弃,继续刨根问底。他说不告诉别人,但说话声着实不小。

    韩佳佳这时也留意到了,说:“我都没见过这种本子呢。”

    她的年龄、她的家庭情况、她的一切都能成为被攻击的靶子,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一个消遣,一个笑话。

    斗士,从来都是不服输的。即使是在轮回录中,即使是失去了记忆,斗士的本性也永远不会被磨灭。命运就算是一碗苦药,斗士也只会努力吸取其中的精华,而不让自己只被苦味浸染。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也不懂体谅体谅父母?咱们家条件能和别人家比吗

    “哈哈,你说她是不是好几天都不洗澡啊?”

    以前在郊区上学的时候,老师对作业本的规格并没有要求,因此炎夏总是用着爷爷帮她用麻绳扎成本的黄草纸。并非是买不起别的同学那样的本子,只是简朴惯了,同学之间也没什么攀比之风。www.chunbo.me现在到了市区的学校,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去帮人打工容易吗?辛苦就算了,还没人在乎!你爸爸不争气,你也不争气,真是要气死我了!”

    “垃圾?”她喃喃道。不自觉地,她说出了这个词。她好像是想……消灭垃圾?

    收到炎夏这儿的时候,韩佳佳对着前座一个男同学说:“这次没忘带了吧?再忘带我可不帮你给老师解释了。”

    “行行行,我也不问你那事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章翠翠没好气,却也只能这么埋怨两句。

    “交作业!交作业!大家都把作业本拿出来放桌角!”学习委员韩佳佳喊了几声。

    不过,即便只是存在于轮回录中的“普通人”,炎夏也不好受。爸爸妈妈这样,她心中总是会陡然升起不安。林爸爸骂的不是炎夏,炎夏却无法不受到影响。那种在空中飘着、不再安全、无法着陆的感觉随时会促使人胆怯,阻碍着她坚定自己的勇敢。

    “你有完没完?我要背单词了。”炎夏纵是好脾气,也被张子豪弄烦了。

    “人家说这回招满了,下回招人还要等半个月,人说等,等着就完了,总问问问的,你能问出啥来啊?啊?”

    “你这怎么又喝多了?”章翠翠扶住丈夫,免得他一头栽倒了。他刚进门那几步走得歪歪斜斜,看得她心里发慌。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章翠翠刚刚拒绝了炎夏要零用钱的要求。

    “林炎夏,你是不是比我们都大啊?我是一月份生的,在班里已经算生日最大的了,这下可好,你比我还大一岁半呢,现在你是班里最老的了!哈哈!”炎夏的同桌——一个叫张子豪的男生表情欠欠地说。

    班里的女同学会讨论谁家里是做小买卖的,谁家里家长挣钱多,会讨论假期里是学钢琴了还是学跳舞了,这些……炎夏都接不上话,所以也就导致了她的不合群。

    是什么呢?炎夏从书桌前站起来,左左右右地踱步。她茫然无措地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掌,观察了几秒。为什么她一直想做出抓拳的动作?

    这天晚上,林爸爸回来得很晚,他的脸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变得通红通红的。

    炎夏低下头,没接话。

    “你现在是硬气了啊?撑起来了啊!”林爸爸正郁闷着,见媳妇就来气,遂破口大骂起来。

    有时候炎夏也会感到孤独,抑或是孤立无援,每当那时,她会短暂地允许自己沮丧一会儿,而后便振奋内核,再度在夏日骄阳的照耀下仰起头,奋步疾行。

    “都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人用这种本子啊?”他夸张地张大嘴,惊讶地说。

    林爸爸每次骂媳妇时,炎夏都会涌起这股子冲动。

    便如每一个刚刚进入轮回录的斗士一样,炎夏就是那饥渴的旅人,想在最累最饿、人困马乏的时候一下子钻到一片温暖的避风港,走进一家休闲的小酒馆,咕嘟嘟地灌下一杯清爽宜人的饮料,然后再饱餐上一顿,吃饱了,就舒舒服服地打个盹儿,逍遥似神仙。www.chunhui.me

    如果炎夏跳脱出轮回录,回到作为斗士的自己,自然就会释然。人们释放出的恶意也会形成魅影,只不过与自我内耗、自我压抑所形成的那种魅影在形态、颜色和攻击力上有所差异罢了。她的反应完全是条件反射的战斗准备。

    而且,在这个家里,可供喘息的空间似乎也被压抑得越来越小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炎夏始终也没想通,为什么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亲戚非要强硬地干涉她的学业,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那你不让我管,不让我管你的事儿也没搞好啊!”章翠翠抱怨道。“那去外省的事儿怎么样了啊?那谁给你介绍的靠谱不?我咋寻思着这么心里没底呢?”

    “要你管!你个没用的!”林爸爸嚷嚷着。

    但现实情况嘛……却并不随人愿。进入轮回录这几天,只有最初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炎夏的能量得到了一些补充。越往后,她甚至越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消耗感。

    好不容易上课了,大家把精神都收了回去,但一节课总是要结束的,课间转瞬就到了。

    炎夏从书包里掏出几个泛黄的本子,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放好。

    炎夏在屋子里听着夫妻俩的对话,心情着实开朗不起来。而且她总有一股子冲动,她想做点什么,但她却又想不起来自己想做什么。

    ……

    炎夏好像吃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她知道这里的新同学都不喜欢她,在她身上,长得漂亮不是招人喜欢的优点,反而是班里同学嫉妒的地方,没人愿意带她一起玩,她和市里的孩子也没有共同话题。

    他们说的都是平平常常的话,无非是让人听起来有点不舒服。

    炎夏已经有些不开心了,不过见对方不得到答复不罢休的样子,就敷衍着回答:“之前身体不好,上学晚了。”

    ……

    “哦,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补习啊?”张子豪又问。班里同学好多都在一起补习,不过炎夏的爸爸妈妈一听那补习费的数字就喊太贵了。

    此刻,炎夏坐在这个陌生无比的教室里,感受到四面八方如海潮般涌来的恶意。她吸了吸鼻子,这么干净明亮的夏日里,她却闻到了一股子污浊的气息。没办法,熵减斗士特有的敏锐嗅觉总在自动自觉地发挥着作用。

    “哎呀,我带了的。”那男同学转回头,瞥见炎夏的作业本。

    “切,不说就不说。家里穷的很,还那么清高。那天我还看到林炎夏的妈妈去给人帮工呢,大热天的,在大街上热得出了一身汗。”

    其实炎夏要的不多,无非是在学校吃饭或者买点文具用,之前章翠翠照常也会给的。不过近来林爸爸的工作还没有着落,章翠翠给起零用钱来就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干脆,有时候她还会责怪炎夏不懂事。

    炎夏扭过头,不打算理他。教室里有些嘈杂,不过张子豪的话还是吸引来了一些关注。

    明明知道别人这样做不对,但炎夏没办法改变别人,也断绝不了班上那些讨论她的窃窃私语。她只能把头埋进书本,更加认真地听讲,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沉默寡言地一个人挑灯夜读。无论别人怎么样,未来都是她自己的。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响了。

    炎夏知道,没了爷爷奶奶的呵护和支持,自己只能拼死博出一条路,只能靠自己走出去,脱离这种环境。她知道,眼下的情况虽然难受,周围的同学虽然不友好,但只要她够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一切就都会变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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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岁的孩子已经不小,已经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还是会有一点幼稚,通常会对和自己不同的人表现出排斥。也许是无意识的,也许是自认为没什么要紧的“恶作剧”,总之,炎夏算是体验了一把心塞的感觉。

    *

    张子豪和隔壁桌同学的对话被淹没在了铃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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