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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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浮沉时，她还听见了一道絮絮叨叨的男声对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高傲的神低下了他的头颅，眼底闪烁着盈盈泪光，金色的瞳孔被雾气侵占，罕见地露出些脆弱。

    “对不起。”

    “你做得很好，”一边上行，司殷轻声对着怀里的少女说着，“一直都做得很好。”

    轻飘飘的。

    宋知棠轻轻皱起眉，眼珠微动。

    这股力量……

    先是肥沃的土地，再是五颜六色的花草树木，天空竟然稀稀落落下起雨来，甘雨润泽，万物复苏。

    0001整个人被掀飞数十米，额头脖颈青筋迸起，翻卷之下，狼狈不堪地滚落在黄沙之上。

    她感觉自已睡了好长一觉，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他勾起唇：“很奇怪，此刻我竟然会觉得紧张。”

    那道她一开始并未听真切的女声突然由远及近。

    四肢上的压制之力，痛得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弓箭。

    司殷抬眼看向云雾缭绕的神殿，金光荡漾，那厚厚的一层禁制随着真神的归位，已然渐渐散去。

    在失去对周围一切感知力的同时，一双有力的大掌穿过她的后腰轻松将她紧紧环抱起来。

    那个人动作很轻，像是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他不像是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被弑神之箭穿透心脏再打碎神魂的痛楚远远超越死亡，可此刻在他抱着怀里了无生气的少女时，心头的钝痛竟然无可比拟。

    像有人在哭似的。

    ——

    “司…殷？”

    他认为，少女生来就该被好好保护在金色宫殿之中，只是因为他的缘故，从小颠沛流离，远离双亲。

    心底浮现出隐约的预感，宋知棠鬼使神差地，盯着已然靠坐到床边的女人，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喊道：“妈妈？”

    “唔……”

    似乎在欢呼神灵归位，高柱上的远古壁画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游离晃动，却又在感受到神灵身上挥之不去的低迷气息时纷纷放轻了动作。

    随着男人的现身，0001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紧促起来。

    但现而以天地为眼，日月为证，玄冥司殷以黑暗之灵的神魂起誓，今后，定不会再让你蒙受任何痛苦与委屈。

    “不自量力。”

    箭矢在距离暗雾尚有两三米的距离时，就像是水一般被隔空融化了。

    可他突然就很害怕。

    是谁在说话？

    他是神灵，凡人的生死自有命定，又有谁会怪罪于他？

    听起来似乎上了几分年纪。

    0001将夹杂着后悔的复杂视线放在那一抹娇弱的身影上，却对着怀抱着少女的男人说道：“这次，是我输了。”

    男声问她痛吗。

    “怎么会？”

    女人微红的眼眶很快雾气遍染，只涟涟落下几滴豆大的泪珠来：“诶！诶！是妈妈。”

    五脏六腑气血翻涌，0001恰恰稳住身形，就偏头呕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只看到，面容俊美无俦的男人眉眼轻蹙，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他下意识将弓弦拉满，对准台阶上那一团看不清人影的暗雾。

    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已。

    “一切都快恢复原样了,我知道，你很想见到自已的父母，他们一直都在神殿等着你的到来。”

    可是，就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她却被一只浑身裹满流火的箭矢穿透了心脏。

    司殷绷直了唇，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你说，见过亲友，才算正式，我把你带回神殿，被你的父母看见了，他们会不会怪我呢？”

    第二支箭离弦，裹挟着风沙朝着天阶而去。

    生命流逝之际，她凝聚起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将自已的天赋技能用在了眼前最后的一块灵魂碎片身上。

    温柔的女声难掩忧虑，像是不久前刚哭过。

    黄沙漠漠，空气像是凝滞了一瞬，周围甚至连风声都渐渐隐没。

    后来呢？

    就这样静静端详了片刻，男人微微闭了闭精致的眸，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重重长睫之下。

    弑神之箭，再也没办法撼动这玄冥的神分毫。

    随之一起的，还有已然软倒在男人怀中的少女，少女胸口迸发出刺目的金光，丝丝缕缕合并成扬扬一股，同暗雾交织在一起。

    箭矢消失之际，一道悠远的男声从暗雾中传来。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司殷感知着最后一片影灵的融合，体内充盈的浩瀚神力这才有了实质。

    0001摁住胸口，捏着弓箭摇摇晃晃起身。

    在怀抱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向神殿的路上，他体会到了感动、焦急、后悔、心疼……

    是她格外熟悉的声音。

    不然为什么脸庞总是湿漉漉的。

    “咳咳咳——”

    修长骨感的指节缓缓收紧，手下的柔软触感已经变得越来越冰冷，但他只是虔诚地将少女紧紧抱着贴近身体，像是抱着什么无价珍宝。

    “夫人莫太过着急，大人说了，估摸着这两日就可以苏醒了。”

    纯粹、强大，夹杂着不容置喙的上位者的蔑视。

    是另一道格外陌生的男声。

    她迷朦之际，好像是被人温柔地揽在了怀里。

    可惜我生于混沌，无父母亲人，明白得尚晚了些。

    没等0001完全站稳，下一股冲击力又紧随而来，但这次他并没有被掀翻，反而是被这股力道直直压制着跪倒在了黄沙之上。

    在梦里，她越过重重艰险，帮一个神灵集齐了所有破碎的灵魂碎片。

    0001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瞳孔微缩。

    神殿大门高伟，荡漾出的金光熠熠生辉。

    痛吗？

    暗金色的大门缓缓朝内打开，巍峨的神座伫立眼前。

    看来，在偷摸着谋划的这段时日，他变得更加强大了。

    宋知棠思绪这才定了几分。

    0001捏紧了手中的弓箭，一向冷静的眉眼间出现了少见的错愕。

    随着焦急的脚步声，一道婀娜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

    没想到自已的母亲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

    宋知棠是在一阵窸窸窣窣的人声中缓缓醒来的。

    天阶之上，黑色的暗雾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突然从原本穿着珠光柔纱的男人胸口迸发出来。

    他默然了一瞬，紧接着转过身，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难掩虚弱。

    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是一个面容秾丽，穿着红色长袍的年轻女子，朱唇皓齿，稠艳的五官是令人见了呼吸都不由得放轻几分的程度。

    “很痛吧？”

    神的职责，是守护万物。

    吱呀——

    长大后还要背负着父母定下的使命，在这样危险重重的环境里摸爬滚打。

    “大人，棠儿她还有多久能够醒过来啊？”

    事实上，他在少女经历的一个又一个副本里，体验到了许多过去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只是天阶之上，光华万千。

    只是这一次，状况不再像0001预料的那般顺利。

    鎏光漫身，像是书写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史卷，男人没看黄沙之上的蝼蚁，只是低下头，将沉沉的目光锁定在怀里神色苍白的少女身上。

    甚至是要比他当初面对的那个人时还要令人心生敬畏的气息。

    “阿棠！”

    那是来自于远古的、最庄严的神的气息，这股力量纯粹强大，成熟得几乎令万物臣服。

    男人暗金色的竖瞳看向跪倒在黄沙上的0001，眸底是掩藏不住的怒火。

    身后黄沙过处，竟然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又一寸生出些明亮色彩。

    ——

    “棠儿！”

    宋知棠恍惚记起来，司殷以前有和她说过，自已的母亲是玄冥掌管往生道的大祭司，也是孟婆。

    怪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女儿。

    但0001强忍着威亚仰起头，俊朗的那张脸上写满了成王败寇的不服之气。

    天色暗了下来，浓烈的暗金雾色包裹住台阶上的两人。

    宋知棠揪着男人的手缓缓松开，身体随着意识一同坠落。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从暗雾中走来，怀里抱着的娇弱人影软绵绵地歪着头，一副气息全无的模样。

    悦耳磁性的嗓音像是在身旁几寸的地方传来。

    不过一眨眼功夫，就飞到了暗雾所在的区域。

    他几乎可以感知到玄冥任何一个角落，感知到臣民的绝望、人类的恐惧，还有满目苍夷的国度。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尚停在半空中的0001心头，来不及反应，面门上就迎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宋知棠略微有些惊讶地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

    等到适应了，她才转动眼珠朝着身旁看去。

    她挣扎着睁开了眸子，头顶层层纱帐，调色古香。

    黑色的长袍曳地而行，每走一步，天阶便晕开一股淡金色的波纹光斑。

    冥水姜瑶已然在寝殿内守了几天，从神灵大人抱着

    司殷幽幽低语着，也不管怀里的少女此刻听不听得见。

    神魂重组归位，就在神殿脚下。

    宋知棠仔细回忆着，可那段记忆就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只在记忆深处飞速的掠过，一瞬的感觉，她想，也许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