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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萧璟泫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也听不见他的呼吸声,空辽天地间,只有呼啸的风雪。

    “小师叔的头发好像脏了,你生前最爱干净了,肯定会受不了这样。”

    事到如此,云槐又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好抿着唇,点头答应了。

    “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是为了你而死去,我不难过反很荣幸。”

    “既然小师叔说喜欢,那我们以后就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他憨厚地挠了挠脑袋,一只手将人搂抱在胸前肩上,“我也确实总是这样。”

    云槐等了很久,等到昆吾雪地上的所有人,几乎全都走光了。

    他的眼波在泪水的映衬下,更显得悲伤而悠远,犹如被无尽的痛楚深深侵扰。

    唯一不同的是,萧璟泫抱着楚淮舟在竹林中走了很久,走了很多遍,也没能找到重生前歇居的那个小木屋。

    “难道也是小师叔自己搭起来的吗?那这次不如就轮到我来搭一个?”

    各大仙门收拾着,这个荒芜的战局,相互拉扯扶持、勾肩搭背地准备离开。

    “那小师叔可能得在旁边,等我一会儿了,不过,我会尽力很快弄好。”

    “那就劳烦小师叔,日后要多提醒我,要多指点我。”

    萧璟泫眼角还集着颗泪,脸颊两侧是风干的泪痕,看上去像个破碎布娃娃。

    抬手撩开他额角,粘腻了血液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张清冷绝尘的脸来。

    他双目空洞无神,视线中没有焦点,仿佛是看着云槐的,可实际上眼中空空如也。

    萧璟泫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语气问得认真又执着,仿佛非要等到他一个回答不可。

    萧璟泫像个偏执的疯子,温柔地自言自语着,眉眼间全是悲凉的笑意。

    “不了。”

    泯灭了他们二人,于这个时空中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师尊,阁主,日后即便是有缘,也愿不要再相会了。”

    楚淮舟声线听上去,还会那样的清冷沉稳,没有半点濒死的颤抖与恐惧。

    眼中泪水涌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湿润了颊边的皮肤。

    萧璟泫眼神一直是游离在外的一种状态,听见‘云澜’两字,才有了些光彩与精神。

    时值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万木凋零,迎面而来的北风犹如刀子一般冷冽,割得皮肤生疼。

    “嗯,嗯,我都知道的,小师叔不用担心,我肯定会给你清理干净的。”

    “啊,小师叔又说我榆木脑袋不开窍了吧?”

    楚淮舟的眼眸泪痕斑斑,脸上没有太过于悲伤的,更多的安心与释然。

    “小师叔,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选择我?”

    “小师叔别担心,我肯定赶在太阳落下之前完成,我现在速度可快了。”

    “萧璟泫,要好好活下去。生命晲足可贵,不要为了谁而寻死觅活。”

    “不……不是的。”萧璟泫抱着他滑摇晃着脑袋,情绪已经临近一个崩溃的边缘。

    “小师叔,你说我咱们是不是走错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之前的那间屋子了呢?”

    他向云槐微微欠身,“师尊日后珍重。”

    萧璟泫笑了笑,“小师叔说好那便是极好的,我现在就去伐竹搭房。”

    他伸手抵在眉前,望了眼即将西沉的太阳,以及雨后天晴的绚丽彩虹。

    那个玄紫色的身影越走越远,在银装素裹的天地中,成为很渺小的影点。

    他忽然将脑袋伏得很低,仿佛在听楚淮舟讲话,似乎在听他气若游丝的呼吸。

    道旁荒草没膝,萧璟泫满目荒凉,视线中没有聚焦点,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徒儿和小师叔还有其他约定尚未完成,徒儿想要去做,望师尊准许。”

    “小师叔。”萧璟泫脑袋搁放在他脖颈中,哭得很悲惨,眼泪像关不上阀门的水龙头。

    “这里环境实在是太好,太幽静了,与世隔绝,不染凡尘。难怪小师叔会喜欢。”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平铺在一棵巨大的,枝叶繁复茂盛的槐树下。

    泪流满面,哽咽着话都说不出来,“小师叔……不要……你不要再离开我……”

    “好了。”玉长风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回去吧,谁也不能代替他活下去。”

    萧璟泫嘴角微微勾起,俯身在他额心亲了亲,“小师叔是我那样珍贵的人,舍不得让你风餐露宿。”

    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死去的人而活着,哪怕人生烂进脏泥里。

    萧璟泫好像也没有了生机,像一棵枯萎的古树。

    只可惜,鼻翼并没有轻轻地翕动,那双嘴唇也没有张合,始终紧紧抿着,成一条平直的线。

    “我明明……明明已经变得那样厉害,我拼了命地修习,却还是保护不了你。”

    手掌抚上他微凉的皮肤,静待了一会儿,萧璟淮又环顾了一圈四周。

    昆吾雪地之上的风雪依旧凄冷地飘零,四季依旧轮回更替,人间王朝跌落又重建。

    云槐怀着颗羞愧的心,缓缓地走到萧璟泫旁边,“你跟我们回碧落云巅吗?”

    “小师叔?”他晃了晃半躺在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自欺欺人地呢喃:“睡着了也很可爱。”

    “我这条不值钱的命,两次都是小师叔用自己换来的。”

    刚没吐出两个字,就垂头捂着脸,又低又轻地抽泣了起来。

    又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将楚淮舟放了上去,把他双手摆弄在小腹上。

    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但很快就被风雪完全覆盖。

    楚淮舟安抚性地捏着他的后脖颈,眸色变得更淡,“萧璟泫,没事的。”

    “只是当前问题,我们好像没有地方住,上辈子修建在这里的木屋。”

    “我真的快要被你逼疯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结局?”

    这片土地仿佛一直是接受着雨水滋润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很潮湿的味道。

    “你……好好活着,代云澜一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萧璟泫凭着上辈子,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找到了那片泥土湿润的竹林。

    “这一世,能站在你身边,我就很知足了,尽管结局还是这样破败。”

    他臂弯中的人,双目静静地阖着,额角碎发微微凌乱,脸庞上血迹斑斑,嘴唇苍白,已经彻底没有了生机。

    街市上依旧繁华,都城依旧歌舞升平,人们富足且安定地生活。

    萧璟泫情绪低落,向二位长者点了点头,抱着楚淮舟转身离去。

    ……

    萧璟泫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僵硬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很别扭也很难看的笑容。

    “就算我自己厌恶到极点,自己讨厌到极点,我也还是为了他好好活着。”

    没有谁回去在意,昆吾雪地上发生了怎样的事,也没有人去缅怀惦记死去的人。

    “师尊,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儿的。”

    “阁主,我……我们……”云槐似乎有些管控不住自己的神色情绪。

    萧璟泫才小心翼翼地,又心不在焉地抱着楚淮舟,在肆虐的风雪之中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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