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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儿脸”男孩躺在冰冷的河床边,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而在那道木门缓缓轻阖的瞬间,他远远望见屋外满天的红霞,只一瞬便暗了。

    下一刻,瘦小的青年已是提着刀,冲向满脸不可思议的少年。

    “河边。”

    老汉赔着笑脸:“唉,这孩子从小长在山里,野得狠,我慢慢教……再说上次的鸡不是已经赔了么。只此一回啊,张家婶子。”

    可半大的小子吃得也多,侯老汉家中的一亩三分地根本不够爷孙两人一年的嚼用。

    老汉拽着他的头发,将人拖进屋里。

    其实他有找到几条小鱼,但全被村里的小孩抢走了。

    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显然顾麟与夏良在他心中更重要些。

    “你看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乖孙儿若是不带东西回来,咱们爷孙俩可就要喝西北风咯。乖,莫要说谎。”

    原来天黑竟可以如此短暂。

    男孩死死地咬着口中的布团。

    仿佛一夕之间,春风就催长开了男孩的身体,换成了纤瘦的少年。

    “有趣有趣~”

    他不动声色地整了整打满补丁的衣裳,小声地喊了句:“爷爷,我回来了。”

    晚霞火红,秋风骤起,涌动着一片金色的麦浪。www.yuqing.me

    林云心里直想喊冤,他才不是“鬼鬼祟祟跟着”,明明是“小心翼翼躲着”好吗?

    两月前,他在山里摸到了一棵野参,侯老汉便靠着用野参换成的十几两银子建了新房,添了不少家什。

    “哦?可有找到值钱的东西?”

    男孩关上院门,拖着微跛的腿走上前。

    好在少年从小长在山林,灵活得真跟只野猴儿似的,总能比别人多找到些野果、菌子之类的食物,日子倒也过得勉勉强强。

    他的声音因为年岁大了而显得虚弱,但语调柔和,慈爱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直到忙完了一切,才又拖着微跛地脚走回去。

    老汉窘迫又痛惜地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儿孙都是债哟~”

    唤作阿牛的男孩便回:“娘亲,我知道~”

    男孩只是轻轻闭着眼睛,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孤零零地挨到人群散尽,男孩这才有了一些力气从河岸边爬了起来。

    猴子坐在树上晃着脚,出神地望着远处的红霞满天。

    “砰!”

    他望着满天红霞,突然发觉秋风萧瑟的十月,原来是真的有些冷了。

    男孩瞳孔微缩,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低头回道:“没……没找到。”

    “不是我说你,老侯,咱村里都是看在你从前给人教书识字的份上,也知道你孤家寡人一个人不容易。但你要是想养个百年以后给你摔盆的,那也得养个好的,养个贼,小心以后给你惹出祸事!”

    然而自从他上山有了收获之后,侯老汉再也没有逼着他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几年间,村尾的侯老汉家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原本破落的茅草屋也换成了瓦房。

    老汉打他的时候永远都会关上木门,再在他嘴里塞上一团破布,好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老汉依旧轻轻地揉着男孩的头发。

    “哈哈哈。”

    少年念及于此,望着夕阳忍不住咧开了嘴傻笑起来。

    老汉目光浑浊,似乎是看不清男孩身上的伤痕:“今日去了何处?”

    但少年始终无法对他们生出半点亲近之情,对侯老汉亦是如此。

    “打死他这个丑妖怪!”

    随着日月更迭,茅草屋外的红霞再一次换成了朝阳。

    那一刻,男孩方才恍然大悟。

    他的双目赤红,可喊叫声却煞是奇怪,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更像是野兽“吱吱”的尖叫声。

    “老侯啊,我说你就是心太好。这养不熟小畜牲,你咋还对他这么好?依我看啊,当年你就该把他丢在山上喂野狼!上回他欺负秦婶家的阿牛,我看不过眼就说了他两句,这小崽子夜里来翻墙想偷俺家的鸡。若不是男人发觉,指不准下蛋的母鸡被这小畜生偷走了!”

    老汉长得慈眉善目,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一条缝,被挤在一堆彰显岁月的褶皱之下。

    “没用的小畜生!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猴子见了林云,顿时也有些意外。www.lurong.me

    新桃旧符,檐下归燕。

    唯一相同的,都喜欢拿石子往他身上砸。

    所以猴子有时候也在想,也许他手脚再勤快些,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吃饱穿暖?甚至娶妻生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说,你鬼鬼祟祟跟着老子是想做什么?”

    原本凶悍的男孩在妇人面前又变回了那个乖顺的孩子,而原本漠然旁观一切的妇人,此时此刻又变回了那个慈爱的长辈。

    老汉看人走远,这才沉着嗓子低低说了句:“还不快出去找东西!以后要是再这么不小心,让人逮住把柄,看我不打死你!”

    许久,终于等他们将手头的石子扔完,孩童们又一同蹦蹦跳跳跑开了去,跑向不远处各自家人的身边。

    直到到他走进厨房,才赫然看见侯老汉摔倒在地,脑袋被灶台一角磕了个大窟窿。

    孩童们见状,哄笑着,手中石子掷地愈发欢快。

    少年拢着收镰后剩下的秸秆,堆成高高的草垛。

    老汉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目光宠溺地问:“乖孙儿,今日怎会玩得如此狼狈?”

    可往日里总在院子里守着他的老汉,今日却不知去了何处?

    他拖着微跛的左腿,踉踉跄跄往回走。

    拐杖疯狂地落在身上。

    男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猛然间望见院中正躺在竹椅上小憩的老汉,两只小手便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

    ……

    田间错落的小路上,夕阳将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拉得很长。

    老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男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但最终还是来到了他身前。

    林云有些犹豫。

    瘦小的男孩睁着大眼睛,望着眼前这群比他高大了不少的孩子,害怕地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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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新月初升,猴子才拖着微跛的脚推开了院门。

    终于男孩忍受不住,龇着牙朝身边的人大吼了一声。

    男孩摔倒在地。

    男孩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阿牛,慢点儿跑,仔细些别摔咯。”有个妇人看着跑过来的男孩,关切地喊道。

    “没有用的小畜生!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野狼嘴下救出来,供你吃,供你穿,你就如此报答于我?”

    “打死他!打死他!”

    他觉得疼,只能用手死命地护着脑袋。

    “呵呵,不说话?不说话,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小路那头正巧有个挎着篮子的大娘经过,望着慈眉善目的老汉,轻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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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猴儿怪又生气咯。”

    “快把这妖怪赶出村去。”

    老汉推开了略显破败的院门,将男孩轻轻往屋外推了推,依然笑得慈眉善目:“乖孙儿,快出去玩吧。听爷的话,莫要和人打架。”

    他们有男有女,穿着打扮也不尽相同。

    大娘见劝说不动,远远地朝着男孩啐了一口便走了。

    只是转眼,又见少女似是用口型在说“救我”。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同样也能换来尊严。

    “乖孙儿,回来啦~”

    尖酸刻薄的乡亲、道貌岸然的侯老汉,过去他的童年无时无刻不在打骂和挨饿中度过。

    男孩低着头,颤抖着答道:“真……真没有。”

    原本笑得慈祥的老汉瞬间收起了全部的笑容,脸上只剩下一片狰狞。

    ……

    “是你?”

    眼瞅着日子好过了许多,甚至连往日里从不对他和颜悦色的乡亲也都集体转了性,对他的称呼也从“小畜生”变成了“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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