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给大家表演一个露天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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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梦感觉老鸟下一秒就要像那些抗日神剧里一样，骂一句“格老子滴”了。他脸色沉下来，问到底是谁，身边有没有同学看见。

    俞梦把席子拎在手里，无语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田圆，余光看都大家脸上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若是从俞梦这个角度仰起头往上看，刚好能看到眼前八班的看台方阵，从左往右数的第三列，正好站在她的眼前，又正好，那位忍不住发出笑声的男生，就站在第三列第二个。

    教官在后排，没有看到前面的小动作。俞梦不声不响的把目光移向别处，而在方才不言之间，不知道又过了几轮无声的刀光剑影。

    不得不说，她也有点期待。她虽与这位大哥素不相识，却莫名觉得他有这种胆量。

    不会吧，要西特啊。俞梦心里想。

    “带过来你就知道了。”张教官摆摆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我们班可是第一个练这个哦，给其他班打个样。”

    休息的时候，张哥还会给他们唱老粤语歌。好多人嚷嚷着要跟张哥学粤语。张哥的群众基础如此优越，训练的时候大家自然配合默契，几天下来，进度已经快了其他班一大截。

    别的班转体还有人转错的时候，十五班已经开始训练踢正步了。小张教官脸上极其有光。

    “十五班这批菜鸟，已经是你们里面最不菜的了。”老鸟站在看台上，很满意地点点头。

    俞梦脑海里不断闪过那张眉眼深邃的脸，她知道整个年段大概有一半的同学在期待这件事。

    俞梦当时抬着头，一眼就看到了他从半垂着脑袋，到嘴角勾起笑出声，又到变脸使劲忍住的全过程。

    张教官顿了一下，走到旁边去，跟隔壁班的几个教官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又走回来，对他们道：“这样，被子先不用带，下午记得把凉席带过来。”

    老鸟最后没有找到到底是哪个破坏分子在拆他的台，也就只能撂了几句狠话，让大家接着训练，所有标准都按照十五班现在的来。明天早上，立刻、马上，把席子和被子搬到操场上，集体操练。

    为什么呢？俞梦思考了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他有那种气质。

    我们至今同学聚会都会把那段录像拿出来嘲笑。

    全段学生叫苦不迭，有许多爱干净的学生申请拿其他的被子来训练，这床被子要睡觉用的。

    俞梦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传出去的？这个大哥不会蠢到自己出去炫耀了这件事情吧？

    “啊？”

    下午一头雾水的他们，实诚的带的是宿舍里用来睡觉的唯一一副凉席，留了点心眼的启用了家长之前多备用的一副。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十五班的教官姓张，军训最初那两天，恨不得跟老鸟长一张一样的脸。

    在一群男生里看着算高，皮肤有点黑。粗粗看一眼不觉得算什么出众的长相，只是仔细着再看眉目，确实比普通人深邃一点儿，有一条利落的下颌线。

    俞梦心里更慌了。

    如果川中军训可以发手机，老鸟和程敏一定会被打包在一起骂上几千层楼。老鸟的恶劣行径包括半夜吹紧急集合、军训期间不许学生到超市买零食、强迫学生在操场上表演睡觉等等。

    程敏对此多次强调，说：“学习军人作风，展现军人素质。”

    她没来由地想，自己好像帮了这个人第二次了，怎么每次他干坏事的时候，都让自己撞见了。

    全段所有学生，抱着自己的凉席和被子来到操场，按照事先训练的队

    “我当时腿很痛，没有注意广播室那边。”

    据说每年军训都有一个压轴节目，根据教官和每一届的段长的商量来定。去年的学长学姐表演了720人的集体《逆战》舞蹈，现在还能在川中的公众号上找到，这一年以来都被当做宣传素材。

    “老鸟下了死命令了，说好不容易排好的方阵，从明天开始不许有人中暑晕倒，不许有人用不同的被子。”俞梦撇撇嘴，“他再管我，我就倒给他看，让他重新排队列去！”

    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发生同样大快人心的奇迹。

    但她还是否认了。

    “算了，明天是军训倒数第二天，被子和席子弄就弄脏吧，后天汇演结束以后，马上带回家让我妈洗了。”寝室里，田圆看着自己的床铺，心疼道。

    “真是为民除害。”另一个室友说，“希望正义之剑再来制裁老鸟一下。”

    “喔喔喔！”老鸟准备的背景音乐，用鸡鸣代替打铃。只听里面稚嫩的童声唱到：“早上好，新的一天开始啦……”

    老鸟当然不那么觉得，他这天下午一直待在他们班，亲自来训练，兴致勃勃地告诉他们这是最后汇演的重头节目，先在进度快的十五班试点进行。

    站军姿和做蹲姿的时候，真是把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啊。

    他向自己的右手边看去，高高低低地挤着两个班的人，脸上又全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了。完全看不出扩音话筒扩的具体是谁的笑声。

    什么意思？带凉席？

    那天下午，老鸟带着训练的已经颇具雏形的他们来到操场中间，让剩下的所有班级上看台，看一看最后需要的呈现效果，第二天进行全面练习。

    俞梦这下想起，几天前在程敏磨叽的时候，那个孤身闯广播室为全段同学拔话筒线的勇士。

    俞梦把嘴角抿得紧紧的，生怕自己笑出来。随着小张教练一声“一二”，他们迅速在主席台前立定，达到了老鸟想要的效果。

    能气死程敏和老鸟的气质。

    “带过来要铺在地上吗？”有女同学举手问，“这样我们晚上怎么带回去睡觉啊？”

    军令如山，他们操练起来。

    【2027年6月，第n次同学聚会，田圆】

    下午的太阳已经到了主席台的西面，整个看台笼在阴影里，连着人的眉眼也是。

    笼在阴影里也显得深邃的眉眼。

    俞梦刚才脑子里还回响着黄家驹《光辉岁月》的旋律——这是她这几天站军姿的时候总结出来的方法，要是觉得坚持不住了，就在脑子里放歌，可以精神上减缓疼痛。

    那么这次军训结束以后，宣传素材就要变成720个人，在操场上睡觉叠被子……

    非常荒谬。

    看台上传来了隐隐的笑声。如果不是教官喝止，十五班大概都以为自己在当欢乐喜剧人。他们按照要求，完成五分钟内的所有动作，再集体收拢，以方阵的形态跑回主席台前。

    俞梦想把脸遮起来走——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报告教官，我们要在操场上睡觉吗？”立刻有人问。

    教官们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确实没有看到具体是谁。

    “谁在笑？哪个班的？”老鸟立刻换了表情，“很好笑吗？出来笑给大家看看！”

    嘶……她怎么感觉这个人看着有点儿眼熟。

    2019级的军训，前面训的蛮狠，比很多大学军训都狠，但最后的走向非常荒谬。www.cuiliu.me

    他停顿了一下，正要接过旁边递来的水杯，好好济一济刚刚给十五班训练时候渴着了的嗓子。一片安静的时候，竟听得不大不小的一声笑，通过看台头顶开着的扩音话筒传出来。

    俞梦终于搞懂了老鸟肚子里在卖什么药。

    十五班听到“立定”的口令，站得笔直整齐。小张教官很是欣赏，绕着他们走了一圈，淡定地说道：“等会儿收操，下午的时候你们把寝室里的凉席和被子带过来。”

    还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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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俞梦脑牌点歌机正放到“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听到张哥这句话，一下变得空白。

    老鸟统统驳回，因为这床被子是学校统一订的，作风要统一，这床被子既要参与平时的内务检查，也要参与最后的汇演，决不能破坏统一，除非你能在两天内找到一模一样的被子。

    军训的最后一天，看台和主席台上坐满了人。有市里教育局来检验的领导，还有各个班级负责后勤工作的家长们。

    但是时势所迫，他们也只能口嗨一下，并且在去超市买可乐雪碧等等有色饮料的时候小心谨慎，捂在怀里好像捂着一张银行卡。

    他们也知道张哥其实也没有比他们大多少。他是广东人，前年才考上了大学，还没开始念，就响应国家号召，休学当兵去来了。

    那个男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抬了一下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把下巴稍稍低下去，收敛着。

    但是他到底年轻，很快让十五班那群半大小伙子混熟了，这两天休息的时候，已经开始“张哥”长“张哥”短的喊了。

    “唉梦梦，你知道吗？那天程敏讲话的时候，话筒不是突然断了吗？”田圆一边整理席子，一边道，“我听别人说，是有学生去拔了。你那天有没有看到？”

    军训里有一项内容叫做“日常作风”，要他们快速起床、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整理寝室内务等等。最后的汇演要汇报军训所有的内容，除了平时训练的稍息立正下蹲等等八大项、正步跑操、军体拳，还要展示一下经过训练形成的日常作风。

    一人身后拖了一片褐色的凉席，像是下一秒就要变身阿拉丁腾云驾雾起飞了。www.miaoyin.me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同学，自动分开两边，就差在旁边喊一句“在下恭迎神灯和飞毯大驾”。

    怎么展示呢？那就把席子和被子拖到操场上，大家前后左右两臂距离隔开，现场铺开被子躺下睡觉。等背景音乐一打铃，起来表现起床五分钟内的整理和内务，前后一共有八个动作，包括叠被、整理衣帽、放置水杯等等，顺序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