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吃早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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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鸿修脸绿了。

    端和十五年的年关就在一片祥和喜庆里，安安生生地过了。

    叶鸿修醒来时天光明亮，盖在身上的金北温暖干燥，暖洋洋的被窝让人发懒，着实不想起来。www.yaxiu.me

    八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行姜被配给了武艺高超的教武师父作续弦，一抬花轿两箱添妆载着因哭闹不休被麻核堵上嘴的新娘进了武师父的家门。

    老太太和陈氏知道再闹下去也讨不到好，只得悻悻作罢。叶李两家老太爷凑一块咕咕叽叽讨论叶云满和李盛阳成亲的细节，当事人满面黑线地瞪着俩老头像菜市场大叔般为嫁妆聘礼讨价还价乃至最后大打出手。

    但这般动静下浅眠的人不可能不被吵醒。叶云满揉揉眼睛直起身，迷迷糊糊嘟哝：“哥你醒了？烧退了？我让狼奔去上早点。”

    叶云满这几日一直都在思考如何搪塞，因此此刻面不改色地撒谎：“隔壁老李家的李五叔哥你知道吧？——我和小李子一块玩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过……”

    兄妹俩坐在圆桌半边吃着早饭，狼奔和豖突安静守在一边等着俩主子吃完。叶鸿修不只一次偷瞥小丫头用餐，原以为她一直咋咋呼呼的吃粥动静也应该很大，没想到她竟动作细小、细嚼慢咽，吃得相当斯文。

    叶云满从架子床上跳下来，抱起小铺盖向外走边嚷：“狼奔豖突！大少爷醒了！”

    叶云满仍是一脸深沉：“必须的，你可是我亲大哥——但是韦靖那小子忒可恶，因此小妹替你讨了点精神损失费。www.wenmeng.me”

    叶鸿修垂眸看着面前冒着袅袅热气的鱼片粥，心想恐怕连祖父都没这等待遇。再看看已经扒着碗呼啦呼啦开吃的小丫头，惊忧不定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叶云满动作僵了僵，似在纠结，片刻后一撇嘴，转头对行姜行藻道：“你俩回去，把我买的那套《资治通鉴》搬过来。”

    叶云满笑意更盛：“哦——我知道了，原来大哥觉得我以前不可爱啊。”

    叶鸿修闻言哭笑不得，叹息：“你信大哥就好。”

    “什么费？”叶鸿修糊涂了。

    更何况李盛阳那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一二傻愣头青。到了年纪随便牵着他去各府小姐的茶话会上转个一圈，他保证会被莺莺燕燕所迷，哪会要她这个连他穿开裆裤模样都见过的假小子发小。

    原以为日子会一直平静到年关，不料腊月二十晚陈氏的听风院里忽起吵闹之声。

    叶鸿修听到这则好消息倒是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置信。

    叶鸿修恍若未觉，苍白的脸上却渐渐泛起可疑的红色。叶云满等着他沉不住气开口，然后她好顺势调笑。没想到他格外镇定，直到早点撤下也没开口。

    叶鸿修见状便知她定是又忘了自己前日的嘱咐，咳嗽一声，瞪她。

    她说的是实话——韦靖被韦国丈拎着耳朵提来叶家道歉，看见她时恨不得倒退着逃走。

    叶鸿修被抓包也不尴尬，笑笑：“今日突然觉得小满儿你挺可爱的。”

    叶鸿修见狼奔豖突今日似乎对叶云满格外尊敬略觉奇怪，仔细一问才知道韦靖两日前被韦国丈提着来道歉，叶云满当着叶李两家老太爷的面又将他暴打一顿。韦国丈脸都绿了却不能与一个五岁女童计较，何况还是韦家有错在先。

    叶鸿修松了口气，低头凝望着她，神色极为复杂：“小满儿，那日韦靖说的……你全都懂，对吗？”

    叶鸿修懵了，喃喃：“这几天你一直都守着我……？”

    叶云满无趣撇嘴，心想还是爷爷给她请来的武师父好玩。

    叶鸿修有点纳闷，这和她平常吃甜食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叶云满无视叶鸿修责备的视线，舀了一大碗鱼片粥先端给他，再给自己盛。

    叶鸿修原以为她会如同上女学课般不耐，未料她反比李盛阳平静忍耐；再想起她小册子上满满的出游计划，不由人不猜想她是否早已做好远游打算，只等钱财到位武艺能傍身那日。

    到了那日，怕就是雏凤振翅高飞，再无相见之期了。

    叶鸿修拉住她，问：“小满儿，你昨晚一直睡在脚踏上？”

    叶云满嘿嘿一笑：“等你出门看就知道了。”她笑得颇为猥琐，叶鸿修瞧着心里直打突——上一次她这么笑的时候，李盛阳被敲诈走了一整套三国名将瓷娃娃。

    叶云满这身子尚年幼，拿筷子夹不稳东西，因而一直用的勺子。她将一柄汤勺舞得出神入化，悄然间消灭了一大碗鱼片粥。正抚着小肚子酒足饭饱地满意叹息，意外对上自家大哥鬼祟的视线。叶云满眉毛一挑，歪头支腮笑问：“大哥你瞅啥呢？”

    叶鸿修今日仍在病假中，给长辈请安过后便带着小厮散步到了东跨院。见两个小皮猴在武师父威严下老老实实扎马步，不由失笑。

    吃过饭见他无甚大碍了叶云满便又风风火火地卷了出去，说是叶老太爷给她找了个教武功的师父，每天早上辰时三刻要去寿阳伯府东院里闲置已久的演武场点卯。李叶两家毗邻多年，两个臭老头子又从来沆瀣一气，遂串通了将李盛阳一并扔了来，美其名曰强身健体实则想让两个小辈发展奸情。

    但睡眼惺忪也总会过去，叶鸿修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仍是惊忧不已，猛然起身准备下榻时才发现叶云满裹得像是只蚕蛹一样躺在脚踏上，他差点踩到她。

    “小满儿？”叶鸿修低呼，伸手想摇醒小蚕蛹，不知为何又瑟瑟缩了回来。

    叶云满本人倒对这桩婚约没怎么在意，因为“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这条定律好似是每个世界都通行的。君不见远有陆游唐婉近有叶何征和通房丫头，未来说不定还会有贾宝玉和林黛玉。

    ——她就是不习惯有人贴身服侍自己怎么滴了！反正找事给她们做就行了！

    韦家人走了以后老太太和陈氏联袂而来寻叶云满晦气，明里暗里指桑骂槐，要求叶老太爷对兄妹俩严加管束。叶云满又是一通脾气狂怼，叶老太爷碍于有事要求陈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旁观战的抚远侯李老爷子捋捋胡须笑呵呵说李家不介意现在就将叶云满接走代养。

    大部分的青梅竹马都会因各种不可抗力被拆散，小部分的青梅竹马会因天降神兵反目成仇。

    他低喃：“大哥还以为你真去韦家当小丫鬟了……”

    叶云满也没生气，拿起公筷颤颤巍巍夹了一筷子酸榨菜给他，然后趴在桌上笑嘻嘻看他慢条斯理吃饭。

    叶云满喷笑：“就算我想去，韦靖敢聘用我吗？”

    奈何李小胖墩还有一年便要入帝京西官学，叶云满估摸着以后的教学时间也会发生变动，一年后她恐怕下午要和一堆臭小子一起扎马步了。

    叶云满扒在桌沿伸长脖子往罐子凑，见鱼片不是海鱼肉后麻利跳上椅子，撩起袖子一手拿碗一手捞汤勺就要动手舀粥。

    狼奔豖突听到召唤立刻狼奔豖突地窜了进来，一人服侍叶鸿修起床换衣梳洗一人低声询问他早点想吃什么。行姜和行藻规矩地等候在隔断外，迎了叶云满去偏房梳洗。

    叶鸿修搂住她，庆幸又带点后怕似地连连低唤她的名字。叶云满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在他怀里扭了扭，啵唧一下亲了一大口在他下巴上：“哥，我在呢，没跑也没丢。”

    此言一出叶云满和李盛阳的娃娃亲便算板上钉钉，只差年纪一到就走婚前过礼。

    年关前又发生了一件小事，多多少少冲淡了老陈头死亡带来的阴霾。

    李盛阳虽扎着马步却一直小动作不断，看见他过来便是目光一亮似看到救星。但在见他毫无出手相救之意后欲哭无泪，垂头丧气。

    一想到这叶鸿修便是心头发堵，闷闷不乐地回书房看书了。

    他莫名扫了眼正在旁边安静看书的叶云满，想开口询问，却发觉唇舌无用，已哑。

    次日叶鸿修听闻老陈头酒醉后以为自己仍在看守主母院门、醉醺醺闯入听风院，衣衫不整口出秽语被侍卫当场打死的消息后怔愣许久。

    叶云满蹙眉，爬上床榻探过脑袋，用自己额头触触他的额：“哥你烧傻了？”

    叶云满一脸深沉地拍拍长兄肩膀：“哥你放心，韦靖那瘪犊子来道歉的时候承认是他故意编造来抹黑你的。我信你不好那口。”

    “你以前是可恶。”叶鸿修低头喝自己的粥。

    叶云满等行姜帮她绾好双丫髻后踩着小皮靴踢踢踏踏踱去叶鸿修房里准备蹭一顿早饭，却忘了大病初愈的人吃不了油腻食物，酸枝木圆桌上只得一罐鱼片粥和两碟酱菜。

    温度正常。叶云满蹲坐在床沿，狐疑地嘟哝：“温度也不高啊……难不成是低烧？”

    狼奔豖突对叶云满维护自家少爷的举动感激涕零，且现在叶云满的身份已经不只“寿阳伯府八小姐”一个名头了，她还兼了“抚远侯世孙夫人未来时”这个名号。

    两婢女心有不甘仍想呆在大少爷房内服侍，但被叶云满一瞪后只得依言离开。

    “昨晚？”叶云满诧异，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哥你烧了好几天呢——放心夫子那爷爷已经帮你告过假了。”她低头抱起自己的小被褥，“你不醒我不敢回三一居啊。没事，偶尔睡睡硬板床感觉也不错！武师父还说对骨头好呢！”

    叶云满倒是淡定得多。她已换了一身妆服，双丫髻束于头顶结成髽鬏以便行动，头戴一圈锦蓝包头以防碎发滑入眼中；上身穿红色棉窄袖衲袄，下身着棉裤打着护膝，一身的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