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偷懒摸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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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随即她便被抱下小梯子。叶鸿修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叶云满抬头便看见他伸长手臂取下书本，动作优雅：“拿不到就让丫鬟帮你拿，小不点的自己逞能做什么？”

    叶鸿修见她垂首不语，不知为何心头一阵烦闷，冷哼：“亲力亲为是件好事，但凡事都万不可做绝——我记得你院子里的下人已经打发了大半，可无论何时调人给你，没出几天那些个奴才都无所事事、行事怠惰起来，长此以往必成欺上瞒下的刁奴。祖父父亲都告诫过你不可所有力所能及之事都亲自动手，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叶鸿修见惯了她这般神速的变脸速度，一旁小厮目瞪口呆他倒是习以为常，手指一弹小豆丁光洁的脑门，拉着她转过几个书架在明瓦窗边坐下，然后命小厮狼奔去泡一壶明前龙井，是想在这偷得半日清闲了。

    书房内便只剩下炭火劈啪声，和纸张翻页的沙沙声。

    叶云满听出他话中有话，心情似乎也不好，小心翼翼抬眸偷偷瞧他。瞄一眼又瞄一眼，却在他视线转下来的时候规矩垂眸。

    等狼奔将茶点全部带来时，叶云满的大丫鬟行姜正好掐点进来换银丝炭盆。一见到大少爷也在，行姜愣了愣，急忙向他行了个万福礼，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大少爷、八小姐。”

    行姜自忖长得也不错，刚才万福时一番姿态也足见刻意锻炼过的羸弱祈怜，却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他要被罚蹲着烧炭，顿时泪光盈盈。

    叶鸿修明白老爷子不是将希望只寄托于自己一人身上，今年是二房嫡子叶渐修入京西官学，两年后会是二房庶子叶泊修入学。如果不是碍于女子不得入官学读书这一条规定，叶老爷子准把小满儿也送去读书。

    叶云满计算了一下小梯子的承重能力和自己体重及重心支点，片刻后自我感觉良好、肯定稳了，踩上小梯子最顶端，一手扳住书架边缘一手掍长了使劲探过去。

窝在奶娘怀里吃米粥吗？

    “你身边这丫头……”叶鸿修又要训，被叶云满头也不抬地打断：“嘘！我要看书！”

    叶鸿修蹙眉，吩咐行姜：“再去弄两个炭盆来，然后在这看着烧炭。”

    叶云满满心愁苦，扒在高大的书架上翻找《梦溪笔谈》。叶家老爷子做人厚道但又不太厚道，遣人给叶云满造了个小梯子可张开后距离书架略远。

    叶鸿修一噎，见她看得专心致志也不好再说话，闷闷低头。

    寿阳伯对叶鸿修的人生规划是很明确的——现今国泰民安无战事，朝廷重文抑武的方针越来越明显。走武将是没多大出路了，他们叶家也不能一直管马。小子们就全给老子走文官路线去考科举，寿阳伯府的家底还能撑得起熬资历那二十年。

    好在叶鸿修也算有志气，四年来成绩每每名列前茅，夫子们对他都是称赞不已，让对他只是爱屋及乌的老太爷真正看重起来。

    叶鸿修的授课师父隔日要考他们观《文心雕龙》有感，虽然大多是对治国无用的修藻空谈，但如今科举看重的偏偏是八股文的起承转合、用典修辞。

    叶云满接过线装书，摸摸鼻子掩饰尴尬：“一时没想到。”

    “是根本没想过吧？”叶鸿修取过小厮递来的《文心雕龙》，粗略翻了翻，道，“阖府上下都说你院子里的差事最省力，八小姐事事亲力亲为——既如此你还要下人帮你洗衣作何？直接亲手浣衣做饭，母亲那倒还省了笔开支。”

    “还不去？”叶鸿修不为泪美人所动，一眼乜过来。

    叶云满找着了书，伸直手臂却离书脊还有半指的距离。

    太难了！办不到啊！

    行姜原本还存着些小心思：大少爷虽是庶出，但长房至今无嫡子，他被记名到陈氏膝下是早晚的事。且大少爷已满十二，其它府中的公子这年纪长辈早已给安排通房预备役了。但因陈氏不待见他，叶鸿修房内至今无人。更何况这大少爷长得，不是一般的俊啊……

    行姜只得委委屈屈去找负责管炭的婆子再要，必定又是好一番唇舌。

    叶云满正在看《梦溪笔谈》地理卷暴雷章，看得津津有味不觉外物，随意应了一声表示知道行姜来换炭盆了。叶鸿修将装了茶点的青瓷小碟推到她手边，闻言瞟了行姜一眼，见这丫鬟穿着桃红撒花缀兔毛小袄、榴红洋绉银鼠皮裙，面容艳美发间珠簪华气盈盈，看上去竟比一身葱绿绫棉裙挽着双丫髻缀祖母绿珠链的叶云满更似大家小姐。

    叶云满顿悟，立马狗腿地涎着脸皮朝他笑起来：“晓得咧！谢谢大哥指点！我回去就找点事情给他们做！”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行为要有度。”叶鸿修板起脸训她，“不可事事亲力亲为，也不可万事都需人服侍！难道你想让母亲以你院中奴才怠懒为借口再塞个管事妈妈过来？”

    叶云满撇嘴，不满反驳：“那若是全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后岂不成了废人？大哥你想看我长成前街裕阳郡王家三小子那样吗？”

    叶云满看出他的意图，笑眯眯吩咐狼奔顺带捎些如皋董塘和琅琊酥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