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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能加工各种形状复杂的零件,比如轴承厂生产的各种滚轴精细而多样,这就对铣床的工艺要求很高。

    每周,他都会接到弟弟妹妹厚厚的来信,他们每个人都会给他写信,连重阳都会给他写几句话,放在一个信封里一起寄过来。

    元旦过后,学校已经进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期,许多平时不上图书馆的人都开始去图书馆学习了,往往是一座难求。

    远夏对这台铣床颇为熟悉,轴承厂斥巨资买了这样一台机床,拉回来组装起来后,竟然没法工作。

    远德厚以前就在学校门口卖过面饼,这会儿有了自己的店面,又将面饼摊子给支了起来,摊一些面饼卖给学生。

    远夏也不客气:“谢谢老师!”

    远夏听见轴承厂,不由得心头一跳,赶紧问:“老师,是什么机床?”

    屈俊清看着他的苦笑,突然觉得有些歉疚,远夏学习这么刻苦,是因为他家里的情况特殊,所以被迫成熟起来,屈文渊没经历过苦难,自然不可能跟他一样。

    屈俊清领着远夏转了两三个车间,看时间不早了,便说:“咱们回去吧,下来再有机会学习具体的机器。”

    屈俊清和研发人员讨论完正事,又领着远夏去车间参观。

    由于机型太老,找不到它配套的原始图纸,技术工人们修了许久也没能修好,一度搁置了许久。

    远夏忍不住说:“既然跟采购要求不符,不能退货吗?”

    远冬回信哭得稀里哗啦,表示自己再也不会莽撞,会注意方式的。

    远夏平时抓得紧,不需要特别复习,还是像从前那样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郁行一转头看一眼屈俊清,点头打招呼:“屈教授。”继续去忙活,他没有注意到屈俊清身后的远夏。

    屈俊清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马上有工人认出了他:“屈教授来了。”

    屈俊清走去洗手:“说是日本进口的二手全自动铣床,事实上根本不是,只是一台半自动铣床,这在欧美日都是淘汰掉的机器,不知道经了几手。采购的人也是个糊涂虫,估计听见是进口的就以为是好东西,拿着公家的钱瞎糟蹋。”

    远夏难掩内心的雀跃,说:“好。”

    屈俊清低头一看:“嗨,原来如此!我说呢。轴承厂买了台进口机床回来,机型大家都不熟悉,拼装好了不运转,叫我去帮忙检查一下。忙到现在都还没弄好,按照说明书拼装了,竟然不运转,真是见了鬼了!明天还得去看看。”

    一个租书店,既租书,又卖文具,还卖吃食,真是个大杂烩。为了生存,祖孙几个不得不想尽办法。

    郁行一仿佛确认似的疑惑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重新回过头去。他没留意到远夏发红的耳朵以及颤抖得戴不上手套的手。

    车间里老旧凌乱,看不出景气的样子,屈俊清便挨个给远夏介绍各种机器的用途、特点等。

    远夏苦笑,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吗,其实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都是在各种摔跤碰壁中渐渐成长起来的,当然更多的人哪怕是碰壁了依然没什么规划,走一步看一步,直到终老。

    “那行,你跟我去吧。早上七点半,校门口公交站台汇合。”屈俊清说。

    屈俊清一到,便放下自己的文件包,戴上一副手套走了过去。

    其实五十年起,全自动的数控铣床已经诞生,目前欧美发达国家全都采用了数控铣床。

    可他不想等那么久,希望能够早一点去。

    爷爷亲自去学校赔礼道歉,远冬的老师教过远夏,了解他家的情况,好脾气地跟爷爷说了一下,又将书还给了他。

    远夏又设法从越城买了些笔墨本子等文具,写信告诉马建设,托他爸来越城出差的时候帮自己捎带回去,放在店里售卖,这样也能增加一些收入。

    田素英见到丈夫,忍不住抚掌哈哈大笑起来,还不忘调侃:“哟,我家里怎么进来了一只大花猫。”

    他知道,这种事在改革开放初期并不少见,常有国内厂家斥巨资购买外国机器,结果买回来一堆人家淘汰已久的旧机器,有的根本没法用,只能当废铁卖。

    “对啊。我脸上有油污?”屈俊清抬手去擦脸,结果发现手上是黑的,他惊讶道,“诶,我明明洗干净手的,怎么又黑了?”

    几项收入加起来,总算能维持开支了。

    国内也早就开始努力自行研发数控机床,由于技术封锁,缺少交流学习,进展较为缓慢,目前普遍使用的还是半自动铣床。

    远夏也看清了,屈俊清的鼻子和法令纹处都沾上了黑色的油污,看起来十分滑稽,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老师您不会是在维修机器吧?”

    远夏绞尽脑汁想赚钱,眼下除了家教,还真是没有别的办法。学校给优秀的学生设立了奖学金,但也只是一学年才发一次,远水解不了近渴。

    对远夏,屈俊清倒是和颜悦色的:“去。可你明天不是要做家教?”

    屈俊清说:“怎么退?合同都签了,钱也付了。全英文合同,签合同的人压根就看不懂,翻译估计收了卖家的好处,也都装不知道。听见没?不懂英语,就是这样被人糊弄欺骗的!”最后这句话是对屈文渊说的,语气凶巴巴的。

    屈文渊缩一下脖子:“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好好学吗?”

    远夏一见到郁行一,眼里就只剩下了他,周围一切都远离他而去了。

    远夏犹豫了一下,问:“屈老师,您明天还去轴承厂吧,我也想跟您去看看那台机床,顺便学习一下。”

    屈俊清叹气:“他的学习积极性要是有你这么高就好了,欠主动,没计划,推一步走一步。你们差不多大,怎么就差这么远呢。”

    远夏后来又跟着屈俊清教授去了两次机械厂,但一次也没去过他心心念念的轴承厂。

    当时郁行一正在调试那台铣床,天气已经很冷了,但为了行动方便,他没穿棉衣,蓝色的工作服下只穿了一件毛衣,白色的纱布手套已经被机油染黑了。

    远夏也感到高兴:“那就好。他很聪明,以前就是不肯学。”

    还有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比如远冬带书到学校租给他的同学,在课堂上偷看被老师发现没收,并被要求叫了家长去学校。

    远夏忍住笑提醒他:“老师,您口袋那儿沾了机油。”

    日子在紧张的忙碌中溜走,远夏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星期六晚上,他给屈文渊上完课,准备回去时,正赶上屈俊清教授从外面回来,他赶紧打招呼:“屈老师。”

    远冬吓得那个礼拜都没敢写信给大哥,这事远秋是汇报的。

    远夏写信对远冬进行了深刻的批评教育,同时也对他为家庭着想的责任心进行了肯定和表扬。

    远夏不敢再看郁行一,跟他同处一个空间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让自己情绪平复一下,去看那台铣床。

    轴承厂应该是打算采购全自动数控铣床的,眼前这一台明显就是半自动铣床,而且绝对是建国之前的产品。

    远夏看到一些工人聚在车间外悠闲地抽烟聊天,见人来了只抬抬眼皮,继续该干嘛干嘛。反正都是国家发的工资,干多干少都一个样,只要不违法犯罪,谁也没资格开除他们。

    那瞬间远夏口干舌燥,郁行一跟他相差也就一米远,他抿着唇不敢张嘴,怕心从嗓子眼跳出来。他好像瘦了些,衣服穿得那么单薄,不冷吗?

    家中事无巨细,都会详细地汇报到远夏这里。比如租书店的生意,每个人的考试得了多少分,远春被男同学嘲笑没爹妈跟人打了一架,重阳绊跤打破了一只碗等等。

    远夏站在人群后,死死攥着一副纱手套,贪婪地盯着郁行一的背影,不敢呼吸,怕自己的气息惊动了郁行一。

    远夏注意到还有几台机器停着没开,以为是缩减产能不开的,结果屈俊清说:“坏了,没修。因为修好了也用不上,产品滞销,产能自然也得跟着降。”

    远夏点头:“对,该回去了。晚上还要给文渊上课。”

    远夏说:“那孩子奶奶这星期天做寿,不上课。”

    他只能企盼家人都健健康康,没有额外的开支。

    租书店的生意还算稳定,每天至少有几角钱的收入,放假的时候则会翻几倍,每个月能赚一二十块钱,但这对家庭开支来说,还有点紧巴。

    远夏到轴承厂的时候,其他

    铣床是专门用来打磨金属零部件表面的机器,机器的性能很多时候都取决于零部件工艺的精细度,铣床便是高精度工艺的保障。

    他知道是有机会去的,轴承厂是机械厂的子厂,自然也是学校合作的对象之一,工学部大二的金工实习有一部分就安排在轴承厂。

    说到儿子,屈俊清笑得很欣慰:“这次期中考试,那小子英语考了四十多分,第一次突破四十,跟你学了也不过半个月,还是有进步的。”

    给弟弟妹妹们写信,是远夏目前跟弟弟妹妹沟通的唯一方式,所以他很认真,作为大哥,他要做好表率,引导他们积极向上。

    郁行一仿佛感觉到了那道视线的温度,他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来。远夏在他视线过来的瞬间低下头去,假装戴手套。

    租书店赚钱,得靠寒暑假,可寒暑假一年也只有三个月。

    事实上,他不用刻意去找,一去就碰到了。

怎么看他?

    屈俊清说:“好啦,走,老师请你吃饭去,吃完饭再回去。”

    出了门,远夏简直是一蹦三跳着下了楼,一路狂奔着往回跑,太开心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去轴承厂了,他一定要找机会见到郁行一。

    里屋的屈文渊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出来了,看见他爸的样子,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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