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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破,车子就颠簸,不过马安民是个老司机,对肃阳县城再熟悉不过,哪儿有坑洼他都一清二楚,所以车子都尽可能避开这些坑洼,避免颠簸。

    远夏将远秋安顿好,用毛巾被将她裹好,单手搂在怀里,朝车窗外摆摆手:“我们走了,会尽快赶回来的。冬冬你看好弟弟妹妹,春儿和阳阳要听话。”

    远夏也没拒绝,他们上午出发,赶到建宁差不多到中午了,现在远秋住了院,也该吃午饭了。

    家属也跟着享受半价优惠。但如果看大病,经常会出现冒用他人劳保看病的现象,当然,通常都只是自己家里人。

    远夏去交钱的时候,马安民拉住了他:“你带的钱够吗?”

    远夏说:“够了,马叔叔,我带够了钱的。”

    马安民是个沉默寡言的西北汉子,在陕北参加八路军,打过日本鬼子,也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虽然跟远达生不是同一个部队,由于相似的经历,两人非常投缘,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远夏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带妹妹去看病。

    但远秋安静地靠在远夏身上,皱着眉头一声也不吭,也不动弹。

    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建宁市人民医院。

    马安民看着远夏,自打老远去世后,这孩子就越发沉稳了,有点超出他年龄的沉稳和冷静。

    远夏听完松了口气:“好,谢谢大夫!”他还能负担得起。

    主刀大夫五十多岁,是个慈眉善目的人,他说:“不用谢!好好照顾她,过几天伤口愈合,就能出院了。”

    李玉英过来,拉着二儿子,给他解释了一番。

    远夏慌忙站起来,片刻后,护士推着远秋出来,他快步上前:“妹妹,小秋!大夫,手术情况怎么样?”

    一点半的时候,医护过来给远秋做术前准备,将她推进了手术室里。

    远秋笑了笑,说:“哥,咱们没钱了吧。”

    马安民便从媳妇手里接过包,也接过了李玉英偷偷塞到他手里的钱。

    刚下楼,便听见有人说:“远夏,你这是要去哪儿?”

    远夏交了钱,找了半天,才找到被安排在二楼走廊病床上的远秋。

    远夏轻轻抚开她额上贴着的汗湿的头发:“这事没得商量,你想疼死吗?起来穿衣服。”

    远夏背着妹妹走到卡车边,卡车的驾驶室很高,背个人根本上不去,还是马安民先上去将远秋接上去的。

    远秋乖乖地任由哥哥给自己穿衣服,她抬起眼,看着哥哥,鼻子有点发酸:“哥,对不起,我身体太不争气了。”

    这卡车是50年代长春一汽生产的解放牌卡车,不像后来的货车那样后面有休息室,只能坐在驾驶室里。

    “嗯,就拜托马叔了。”远夏真心感激马安民,比起自己母亲,毫无血缘关系的

    远夏赶紧说:“已经好了,就来。”

    远夏干着急也没办法,不过好在妹妹已经输上液了。

    远夏说:“冬冬,帮我拿一下毛巾被。盖在姐姐身上。”

    远达生在他眼前消失,他一直内心难安,下意识地认为,远达生的几个孩子应该他来照顾。

    他将雷锋帽与围巾给远秋戴上系好,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在床边屈膝弯腰:“上来。”

    但他没跟远夏兄妹说,一方面是他习惯只做不说,另一方面,这是大事,他得和妻子商量着来。

    果然,大夫叮嘱手术前不能进食。那份面条被马安民强烈要求远夏吃了,远夏笑着跟眼巴巴的妹妹说:“等你身体好了,想吃什么哥都给你买。”

    他是个爱整洁的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保证自己干净整洁,当然也希望弟弟妹妹都整洁干净。

    结果过了一个半小时,手术室的灯都没灭,远夏急得坐立难安,这么小的手术,时间拖得越长,就意味着越危险。

    马安民将手搭在远夏肩上:“太好了。也真是多亏你坚持送小秋来医院,不然就危险了。”

    远夏一边走一边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弟弟妹妹们乖乖答应下来。

    马安民先下车,和远夏一起将远秋抱下车,送往急诊室。

    远夏担忧地看着妹妹,生怕颠簸会加重她的病痛。

    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因为大夫护士都去吃饭了,一时间凑不齐人。

    远夏说:“身体差是你愿意的吗?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等身体好了后,要加强锻炼,提高抵抗力,知道吗?”

    李玉英将远夏试图提起来的手提包拿在手里,说:“走吧,我送你们下去。”

    “嗯。”远秋乖巧地点头。

    远夏突然想起来一个事,说:“我去问问大夫,手术前能不能吃东西。”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上辈子陪某人动过一次手术,术前是不让吃饭的。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大夫说:“动手术就先去挂号交钱,住院押金五十。割阑尾是个小手术,如果没有劳保,总花费估计得一百多块钱。”

    不多会儿,李玉英过来了:“收拾好了吗?你马叔叔开车到楼下了。”

    肃阳县城跟远夏记忆中的一样破旧萧瑟,房屋低矮,街道坑洼,寒风中落叶与垃圾齐飞。

    远秋被病痛折磨了一路,加上路况不佳,颠簸是避免不了的,又加重了病痛,所以到医院的时候,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小秋得什么病了?很严重吗?”马建设关切地问。

    马安民也没有离开,陪着远夏一起等手术结果。

    远夏内心十分感动:“谢谢马叔叔,这费用我还能负担。咱们在建宁人生地不熟,用李阿姨的劳保卡是有很大风险的。”

    马建设不解:“小秋看病,怎么不是胡阿姨陪着去?”他知道胡美莲今天改嫁,但改嫁不能不要孩子吧。

    远秋被哥哥温柔又坚决的态度震慑住,不敢反抗,从被子里慢慢坐起来,抖抖索索地穿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安民终于找到了他们:“我买了一份热汤面,小秋趁热吃吧。小夏我们俩吃点饼子。”

    远夏用力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滚落了下来。他内心百感交集,他成功阻止了第一桩悲剧的发生。

    他们住在三楼,刚下到二楼,马安民就上来了,想要帮忙接过远秋,远夏没让。

    远夏说:“钱你不用担心,总会有的。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远夏回头对马安民说:“也得谢谢马叔叔送我们过来。我妹妹已经做完手术,接下来就是调养,我在这里照顾她,马叔叔你明天还得上班,先回去吧。”

    帮妹妹系好扣子,远夏伸手抓了抓她有点乱的头发,从枕头下找到一把梳子,帮她将纠结发黄的头发梳整齐,又将梳子塞进自己带去的大号手提袋中。

    马安民在一旁安慰都没用。

    马建设皱起眉头,显然对胡美莲相当不满。

    远夏抬头一看,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马建设,见到他,远夏想起来一件事:“建设,我要带小秋去建宁看病,这几天去不了学校,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远夏看她抖得实在厉害,过来帮她系棉衣的扣子,责备他:“还说不严重,扣子都系不上了。”

    李玉英压低了声音说:“你胡阿姨有事去不了。”

    马安民发动车子,将汽车开出了肃阳农机厂。

    马安民点头:“嗯。你去交钱,我去买点吃的。”

    阑尾炎手术是个小手术,顺利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

    输液之后,药物作用令远秋好受了些,听见可以吃饭,便舔了舔唇。

    好在卡车驾驶室座位比较宽,兄妹二人在副驾上也能坐下。

    李玉英说:“你只管去,冬冬他们交给我吧,吃饭也在我家。”

    医院少,病人多,医院里人满为患,能有一张床已经很不错了。

    远秋犹豫一下,还是趴了上去,她现在肚子疼得厉害,根本就迈不动腿。

    马安民叹息:“早知道就该将你李阿姨的劳保卡带来的。”

    远夏背着远秋出了门,远冬带着弟弟妹妹跟着一起出来了。

    待咨询诊断过后,大夫说:“她应该患有慢性阑尾炎,疼得这么厉害,怕是已经恶化。你们打算保守治疗还是动手术?”

    马安民点头:“好。我也要回去将这个消息带给家里,免得你李阿姨和你弟弟妹妹牵挂。”

    他说着将怀里揣着的一个白底红花的搪瓷缸拿出来,又拿出一个报纸包。搪瓷缸显然是刚买的。

    远夏非常干脆地说:“动手术。大夫,做完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我妹妹没有劳保。”

    好在市医院比县医院的医疗条件好不少,医生也更靠谱一些,远秋一到急诊室,急诊大夫看两眼便诊断:“应该是阑尾炎。”

    主刀大夫摘下口罩,朝他点头:“手术很成功。幸亏送来得及时,病人的阑尾已经化脓,差一点就要穿孔了。要是穿孔引起腹腔黏膜感染,我恐怕也回天乏术。”

    远夏家里唯一的工人已经去世,半价优惠自然也享受不了。

    这个年代如果有一份正式工作,看病是不怎么需要花钱的,正式工都有劳保医疗,劳保医疗的报销比重是非常大的。

    远夏听到这里,眼泪直往上冲,他忍住了没哭出来,退后一步,朝大夫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夫,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远秋躺在床上:“哥,我没那么严重,不用去医院。”

    李玉英闻言赶紧过来,将床里侧的毛巾被拿出来,盖在远秋身上。天太冷,远秋是个病人,不能受寒。

    远夏内心十分不安,他害怕事情超出他的预料,万一要是穿孔了,哪怕是不那么严重,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来看,也还是十分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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