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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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地，王春花突然捂住了耳朵，惊恐万分，“啊不要来找我，不干我的事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声音？

    哀嚎声混进雨里，浑浊而悲凉。

    铁蛋赶紧道，“快，快走。后山要塌了，大家伙都往邻村逃了。”

    见村长犹豫，妇人赶紧撒开腿朝家中跑去，几个妇人见了也纷纷跟上，不顾一切奔回家里拿银子和粮食。

    虽是夏天，但山洞的温度很低，加上外面下暴雨温度骤降，王兰止不住打起喷嚏来。

    乌泱泱的人群逆风而行，冒雨前进，浩浩荡荡冲进各自家门。仿佛山匪进村打家劫舍般。呯呯砰砰一阵乱翻，将家里值钱的都搜刮进布袋里。

    “要吃的就不要命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我们安全度过这一劫，白面还会有的。”

    “村长求求你，我回去拿了就来，我跑得快不会出事的。”妇人哀恸的祈求声让人动容。

    雨水的冲刷不仅没让她冷静，反而更加刺激了她的神经，疯态比之前更严重了。

    如今却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它埋在泥石流下，这和掏心挖肺又要什么两样。

    院子积了水，屋檐下门窗紧掩。雨水疯狂的冲刷着院子每一个角落，房梁下几根朽木在风雨中被吹得嘎吱作响，似在做最后的抵抗。

    暴雨越下越大，地上堆积的雨水足足淹没一个成人的小肚腿。山体随时都面临着滑坡，若在滑坡前没能逃出，那等待她的就是个死。

    “村长。”暴雨中妇人仰天长哭，“白面就是我的命，丢了面我这命也就活不成了。终归是个死，可我就是死也不愿饿死，就是做鬼也不愿做个饿死鬼。”

    “娘，娘……”

    见她不走，铁蛋只得叹息一声匆匆离开。

    水缸大且重，此时她心里只得一遍遍期待着奶奶能快些回来帮帮她，她怕再这样下去，屋子已经被淹成了河。

    人们陆陆续续冲进雨里。村长愣在原地，看着村民从自己面前蜂拥而过，刚才还人满为患的牛棚，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了。

    铁蛋赶紧上前拍门，“铁军，铁军开门啊。”

    院子里，叶璇正一步步挪水缸，王春花却不知怎的解开绳子冲出了房门。

    王兰如是想着，兴许太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整个身子却泡在了水里。

    然而，不等媳妇话说完，他已经冲进了院子。

    屋子里，雨水漏得到处都是，叶璇正手忙脚乱找盆接水，听闻敲门声这才一瘸一拐来开门。

    说罢，铁蛋打掉锅拉着媳妇就往外跑。

    “好你个叶知秋，为了诓骗大家竟还搬出齐云阁来。”叶璇倒掉水盆里水，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铁蛋叔我说了不走，你是听不明白吗？”

    “哇米，好多好多的米……璇儿快，快拿口袋来接米……有米了，终于有米了。呜好吃……真好吃。”她把天上的雨当成了大米，不住的接了往嘴里塞。

    然而刚跑出院子，只听哇地一声，铁蛋媳妇竟蹲在雨里大哭起来。

    妇人的孩子老公躲在牛棚里，纷纷垂下头流出了眼泪。这两袋白面是妇人一点点省下来，准备等当兵的儿子归家时吃的。

    灾荒年间谁都不宽裕，若村子真的毁了，免不了要挨饿受冻。

    等天放晴，她要把这些个麦子通通晒干分了麦粒，再把那些剩下的粗糙麦壳做成糠咽耙。然后掺和在白面里够他们一家子吃个大半年的了。

    “村长，家里还有两袋白面，这是我们一家省吃俭用一整年好不容易省下的，可不能丢下啊。”

    村里的男人见此情形，也纷纷跟上，他们到底是比妇人跑得快力气大。

    铁蛋正翻箱倒柜，抬眼见媳妇冲进厨房傻乎乎抗了口大锅出来，怒道，“我说你个婆娘带口锅干嘛？我们这是逃难你以为是搬家啊，给我扔了。”

    叶璇说着拧干头发，转过身继续忙活，“要走你们走，反正我是不走的。”

    在那个年代，普通村民有两袋粗康面就已经很难得，更别提白面了。

    “瞧你们，那女人一句话就把你们蛊惑成这样，这未发生的事就凭她两嘴一说你们就都信了？”

    望着面黄肌瘦的妻儿，村长心一横也冲进了磅礴的雨里朝家门跑去。

    两个女人同时顿住。

    突然，轰隆隆山摇地震，铺天盖地的巨响滚滚袭来。

    “娘，那是雨不是米，你快回来。”叶璇冲进雨里将母亲往回拽。

    山洞里雨水不停倒灌，很快便淹到了王兰腰的地方。没办法她只得一次次抱着麦梗半游着将它们送往高处。

    见她笑，铁蛋急了，“赶紧叫上你爹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虽然她不知道叶知秋此举何意，但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她才不上当呢。

    “哭什么哭，晦气。后面老子再给你盖所比这更大的。”

    等叶璇反应过来，母亲已经如脱缰的野马破门而出，消失在了雨幕里。

    两人一路奔跑，路过叶铁军家时铁蛋突然停下脚步，“孩儿他娘你先走，我去喊铁军。”

    “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儿，快走吧，孩子还在村口……”等着我们呢。

    听闻此言，叶璇噗呲笑出了声，这话怎么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模一样。

    另一边，王兰终于将田里的麦子尽数搬进了山洞，躺在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麦梗上，笑着计划开了。

    “什么女人？”铁蛋急得话都说不顺畅了，“是齐云阁……是齐云阁告诉村长的消息，快别磨蹭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儿子走了多久她就存了多久，一点点从牙齿缝里省出来，好不容易存了两袋，就是饿得两眼发晕也没舍得自己吃一口。

    此时雨越下越大，屋里漏水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盆子不够用叶璇只得冲进院子里去搬水缸。

    村长抱头蹲在雨里默不作声，任雨水泼在他的身上。媳妇菊香忙上前拽着他的衣袖祈求道，“当家的咱也回去拿点吧，就是我们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

    “怎么了铁蛋叔，出什么事了？”她门窗紧闭，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牛棚里啜泣声越来越大。

    铁蛋的心也不由得一抽。他回首再次打量着这个守护了几十年的家，堂堂七尺男儿眼眶竟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水的阻力很大，她的脚踝在刚才摔跤时折了，加上腰上的老毛病，这来来回回一折腾腰更直不起来了，最后整个人泡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浑水。

    她张牙舞爪，疯疯癫癫，头发凌乱的冲进雨里，“哈哈哈下雨了，下雨了……小苗喝水，小苗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