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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刻,你就是一个最拙劣的造物主;你毛毛躁躁、你摇摆不定,你并不知道你每次敲下回车键,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闺蜜灿灿是班里的“包打听”,毕业后的两次同学会都是她张罗举办的。她大学时没有出省,大四考了公务员上岸,然后迅速和大学时认识的男朋友步入婚姻殿堂,婚后生活和谐,最近在考虑备孕……总之,在大部分同学眼里,她属于“人生赢家”。

    “我叫顾启明,今年十八岁,来自华城,我的目标是成为国内一流导演……”

    那一刻,仿佛未来的一切荣光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直接问他?

    “师姐……”她脸色煞白,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你看到我的U盘了吗?”

    数据丢失绝对是实验室里的大忌,不仅影响她所在小组的工作速度,而且一旦数据泄露,绝对后患无穷。

    “喂?郝梦,有什么事吗?”顾启明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黄丹表情一垮,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完了……U盘居然找不到了……所有的catalog(星表)都在里面……”

    “是FIRST。”

    ……

    “我最后一次见它,是周五中午,然后下午……下午……”她突然顿住,抬头看向郝梦。

    采访很短,郝梦看完一遍后,鼠标拖着进度条回到开头,又重新看了一遍。视频里的顾启明耀眼极了,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的考生,但他就是能够脱颖而出,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笑得是那么耀眼,他大声宣告自己的梦想:“我是顾启明,今年二十二岁,来自首都电影学院!我的目标是成为国内一流的导演!”

    “上次备份是在十天前,”黄丹低声道,“这个catalog太大了,每次备份都要好久,我,我一时偷懒就……”

    你坐在计算机前,每天日复一日的编代码、写程序。只要你稍一疏忽,你所创造的程序宇宙就会因为数据过分冗余,直接坍塌成超弥散星系;在那星团上原本可能诞生出来的智慧生命,也会因为你在某行代码上的粗心大意,直接消弭于无形。

    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在无数闪光灯围绕的光圈之中,顾启明眉眼犀利,锋芒毕露。他穿着一身笔挺西装,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奖杯。

    “具体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电影吧……”灿灿的声音越发激动,“徐新锋你知道吧,就那个大导演,拿过好几次奖,老婆是影后郭凤!他们夫妻俩搞了个工作室,叫什么FENG工作室,专门扶持新人导演。我听班长说,顾启明刚毕业,就被那个工作室签走了,这几年都在那儿工作。他当时好像获了一个什么奖,徐新峰很喜欢他。”

    “……他在拍电影?”

    最主要的是,他们那天虽然加上了微信好友,但之后并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启聊天模式。

    郝梦和她聊了几句,便直入主题的问:“灿灿,你知道顾启明毕业之后在做什么吗?”

    年轻时,所有人都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不管是成为国内最棒的导演、还是成为女宇航员……没人会嘲笑,只会觉得可爱。

    灿灿茫然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郝梦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情,她简单和顾启明说了一下他们实验室U盘丢失的事情,拜托顾启明帮她回讲座教室找一找。

    下午,当郝梦又沉浸在海量庞杂的数据中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

    “F-I-R-S-T,”郝梦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顾启明拿的FIRST,这是国内新人导演的最高荣誉。”

    顾启明一战成名。

    她趁着午休时间,给高中班上关系最好的闺蜜打了一个电话。

    她摇头:“我没看到。那里面是什么数据?”

    读博是没有休息日的。周六一早,郝梦又一次出现在了实验室里。

    第三章

    郝梦忙问:“你难道没有备份吗?”

    幸亏顾启明的名字不算常见,网上能找到的和这个名字有关的新闻,都指向了他本人。

    郝梦正在敲代码的手一顿,她被脑中突然跳出的浪漫二字击穿了。

    郝梦扶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顾启明。

    年代最久远的一条视频新闻,居然是在八年前拍摄的:电影学院导演系面试当天,有数不清的媒体记者堵在校门口,想要采访从学校里走出来的艺考生。

    除非,能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两人视线一碰,郝梦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们下午去电影学院听了讲座,所以很有可能U盘丢在了电影学院!

    实际上,“观星”(准确来讲叫做“观测”)仅仅是他们工作里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且他们所观测的星星绝大部分无法用肉眼捕捉,需要借助专业的天文望远镜,才能捕捉到几万光年以外那些或活跃、或泯灭的星系。

    ……

    “啊?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灿灿想了想,“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咱班毕业之后办了两次同学会,一次你去了乌鲁木齐,一次你又出国交流去了,两次都没赶上;他也差不多,他这几年一直在外面拍片子,人家可是要当大导演的,忙得很吧。”

    看完视频后,郝梦又开始浏览其他信息。

    电话响了三声后就接通了。

    “什么?”

    郝梦回忆了一下:“粉色的那个?”

    ——从这点来看,天文学家的工作确实挺“浪漫”的。

    ——然后,他就销声匿迹了。

    她从未对一个人有着这么强烈的好奇心。顾启明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实在太想知道,为什么顾启明没有继续他的导演梦想,为什么顾启明在重逢后不谈一句自己的事情。

    面对镜头,他态度落落大方,一点也不生涩。

    “对!”

    黄丹其实并没有天文学背景,她本硕都是理论物理的,因为觉得物理太卷了,所以转来了天文台读博。她今年刚入组,要学、要补的太多了,导师特地给她分配了整理catalog的工作,想让她借此熟悉一下天文科研的节奏,哪想到她会闯下这么大一个篓子。

    之前郝梦跟组去兴隆站观测,那里信号不好,一走就失联好久。

    看到这样的结果,郝梦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正是首都的初春三月,料峭寒风已过,枝头陆陆续续冒出了黄芽粉花。十八岁的顾启明打扮得格外学生气,帽衫加棒球服外套,刚一走出校园,就被记者们的□□短炮围住了。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顾启明呢?

    顾启明

    郝梦:“你仔细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它是什么时候?你之后都去过哪里?”

    在这个时代,互联网可以给你一切问题的答案。

    一脸焦急的黄丹冲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她找了书架、抽屉、包包,还检查了电脑上的每一个插孔。

    天文工作者大部分时间都是闷在实验室里做理论模拟,用程序去推测宇宙的某个角落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郝梦来不及细想,赶忙掏出手机联系了顾启明。

    他没有继续拍电影,他没有任何作品,他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再也没有留下一帧镜头。

    她找到了电影学院历年奖学金的获奖名单,顾启明连续四年拿了一等奖。他的本科毕业作业《有风在追我》被学校选送参加了FIRST——这是国内最具权威性的青年导演大奖——初出茅庐的顾启明凭借这部作品,一举拿下了大学生竞赛单元的“最佳导演”奖。

    郝梦在网络上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却再也找不到关于他一丝一毫的消息……仿佛顾启明的导演之路,在四年前戛然而止。

    这些问题无人应答。

    他们算不上熟,只是在异乡重逢的老同学罢了。郝梦还没那么自以为是,觉得她问了,他就会回答。

    她最近在做一个大型巡天项目的数据整理,她要把一个catalog里的所有星系,按照SDSS(光学波段)图像进行视觉检查。这个catalog里光是数据就有一万多条,她已经持续跟进了一个月,眼看就要做完了,但现在U盘一丢,她所有的数据全都没了!

    她发现,她认识的顾启明忽然多了好几重身份。校友会上的学霸校草,镜头下的明日传奇、自信的青年导演……以及重逢时,那个收敛住全身光芒的老同学。

    回到寝室后,本想早早休息的郝梦还是坐到了电脑前,把顾启明三个字输入到了搜索栏里。鼠标轻轻一点,关于顾启明的所有消息就争先恐后地跳入了她的视线中。

    郝梦决定放任自己的好奇心。

    郝梦停顿数秒:“我前几天遇到他了。”

    电话接通后,灿灿很惊喜:“大忙人,你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了?居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偶尔有些影迷会在社交平台上留下一些只言片语:“四年前那个拿了大学生导演奖的顾启明,现在在做什么?”“《有风在追我》非常有趣,那导演后来拍过什么片子?”

    所以,这世界上很多的物理学家最终都走向了神学信仰,因为说不定,人类所生活的这片宇宙,也是由一个名叫上帝的新手程序员所创作的作品呢。

    很多外行人对天文学有误解,以为天文学研究,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拿着望远镜去野外观星。

    “靠,你遇到他了?!”灿灿一听,立刻激动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他长残没有?是不是还那么帅?你在哪里遇到他的?……等等,既然你遇到他了,你还向我打听什么啊,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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