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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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一阵酥麻，她直起身，瞥向X，正想掀开智能衣给他搭上，却见银白眼睫颤了颤，幽蓝竖瞳睁了开来，拉成极细的竖线，无波无澜地映衬她的身影。

    她抽出手指，又去试探X的颈间。

    突然被给予重望的姜棉顶着众人压力，缓缓道：“应、应该能行，不过修车的话，我可能需要工具。”

    ……她实在太累了。

    “我，陪你守夜。”X迟钝地歪了歪头，信息处理中枢似在分析她的问题，半晌慢吞吞回复。

    无人应答。

    潮湿的木柴发出清脆炸响，室内弥漫着些微呛鼻的烟雾气息，因离洞口近，所以并不严重。

    刘岱望着关朝南那边出神，肯定了她的想法，“他们没有基地的扶持，靠自己在这里活了这么久，又只吃野菜，我担心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问题。”

    几人没急功近利，选择在收费站停下休整，狭小的员工宿舍落满了灰尘，他们不得已先花了好长时间将其打扫干净，这才艰难地挤进去十个人。

    “我明白了，那三个小时后喊我交班。”林满初不放心其他人守夜，对刘岱叮嘱。

    长时间不见一个人，还能是怎么呢，无非是不能见、或不想见。

    诞生之时，造物主只匆匆忙忙见了他一面，就再也没来过，孤独无助的基因怪物泡在培养液中，日复一日地打量着乏味的实验室，内心被思念密密麻麻地啃噬。

    过了蕴城，就离图桉桦不远了，可蕴城就是最大的难关。

    “的确。”魏卓君沿着公路眺望，“像蕴城这样的直辖市，图书馆里应该会实时更新纸质版的城市地图，可以去试试看。”

    终于在某一日，虚无的视线聚焦，他开口对避之不及的助手说了第一句话：“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林满初没再说话，拉着X走到火堆旁，顺手添了一把柴，看见刘岱和魏卓君走到角落，许是太累，刘岱直直低下脑袋睡着了，魏卓君垂着眼睫揽着她。

    “你怕冷，会生病。病倒的话，要难受的。”

    说着说着，那人突然挠了挠头，看向身侧，“那啥，棉姐，你是不是会修车？”

    林满初蹙眉收回视线。

    林满初默不作声地喝着无滋无味的营养剂，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捧着碗的众人身上。

    走出很远距离，她才回望一眼。

    至于食物，他们虽然从旧城市里搜刮到过作物种子，可种子早就坏掉了。

    小助手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意识到口中的“她”指的是林满初，但小助手怎么可能猜得出林教授的心思，只含糊其辞地说：“可能是林教授有事情要忙，又或者……她不想见你？”

    “……怎么醒了？”她压低声音。

    据关朝南所说，清水是他们从挖的井里打上来的，挖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一处出水的，所有人都很珍惜，一滴都不敢浪费。

    “我们得小心了。”林满初冷下神色，“郊外人少，异种自然也少，所以我们至今没遇到什么危险。”

    魏卓君道：“你们也睡吧？”

    可造物主就像屏蔽了他的信号一样，如此冷漠、如此无情。

    “我吧。”刘岱揉着太阳穴，“我想做件事，今晚暂时不能睡。”

    X这下明白先前她是在做什么了，怔愣半晌，终于意识到自己得到了造物主的关心，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不怕……我没事。”

    她小心伸出手，将泛黄的笔记本抽了出来。

    篝火如一片舞动的橘红幕布，照亮几十张神情各异的疲惫面庞，直到一丝风透过缝隙吹来，才能撕开几道口子。

    门被关紧，看起来很安全。

    无心之言，X却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他们只能找些能吃的野菜，以此度日。

    助手习惯了时间在资料和学习观摩中流逝，可对泡在无声而寂静的液体中的基因怪物来说，那太漫长太漫长了。

    《驯养的怪物怎么黑化了？[人外]》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刘岱为他们留下了一些药品。

    终于，林满初忍不住嘲道：“体温这么低，真不怕自己被冻死啊——”

    “前方不远就是蕴城了，十年前它还是热闹的直辖市，著名的旅游地，如今……”魏卓君拿着地图，叹息道。

    “什么？”林满初猜到了她的想法，她一向通透，“你是想……”

    “那就这样说定，暂定行动路线是：图书馆——4s店，考虑到蕴城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酌情停留、搜集物资。”

    林满初心念一动。

    天亮了，林满初同关朝南众人告别。

    天已彻底暗下，伸手不见五指，两块木板被拉起遮挡住洞口，只留下狭小的缝隙。

    虽然在她看来也才不到一周而已。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去找城市地图吧。”林满初瞥向魏卓君，“你手中的地图，不是只有主干道吗？”

    毕竟她能猜出的只有这两种情况。

    X小心翼翼地靠着她坐下，犹豫片刻，还是没敢伸出手揽住她，只虚虚地让她靠向自己的肩膀，而后将先前脱掉的智能衣搭在她身上保暖。

    两人陪着关朝南在洞口守夜。

    明明上半身只穿卫衣，基因怪物却并不怕冷，或许也只有从这些方面，才能从情感丰富的他身上找出非人性吧？

    初入人世的怪物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之人的讨厌，而他唯一的对策，就是笨拙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和在意。

    种子在他们艰难的培育下生长起来，可没人懂农作物，母亲去世后，关朝南就更手足无措了，尽管他竭尽全力按照母亲所教的东西来育种留种，可还是失败了。

    他问了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不想见我？”

    林满初很快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智能衣在她身上披着，没见X要回去，她伸出手，握住了X的手腕。

    他们的食物……居然只是简单的野菜和清水。

    ***

    林满初瞬间皱眉，在X无措的目光下顺着他的手腕摸进了袖口，还是冰凉。

    “这个时候开不开车都没有影响吧？”刘岱探出头问，“要不要找辆车？”

    如果她是在返程途中，也许会把自己的食物给他们留一半，可现在只是出发，她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远很远。

    因此眼前的温和与纵容便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让人不安。

    “大家都早点休息吧。”关朝南扒拉着柴火，坐在拆折的纸箱上，尽力不去压到那只残缺的腿。

    林满初盯着窗外，食之无味地喝完营养剂，漫不经心垂下眸，突然发现抽屉里的笔记本。

    所以即使在林满初几人看来，这座废弃建筑里的庇护所过于粗糙，在他们心目中，这也是最温馨安全的家园。

    橘红色火条嘶嘶跳跃，映在人们脸庞的橘黄光亮闪烁着。

    被刘岱轻声叫醒时，林满初脑袋浑浊、难以思考地缓缓眨了眨眼，酸涩的眼睛挤出几滴泪珠，缀在眼尾。

    X认真地直视着她漆黑的眼眸，“我不想，你难受。”

    林满初率先移开了视线，不冷不淡地“嗯”了声，伸出苍白的手指，将外衣裹紧，伸手凑到火堆附近取暖。

    最开始是思念清淡如雪的味道，而后逐渐演变成苍白的手指，最终定格在那双漆黑美丽的眼睛。

    自从图桉桦事变、城市失守后，大部分人都变成了异种，少部分组建了基地，失去了人类活动的建筑在历史的长河下一个个坍塌，杂草侵入城市。

    “你们还有疑问吗？”林满初掀起眼皮，平静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天快黑时，他们终于赶到了蕴城的边界线，眼前出现了高速公路的出口，破旧的收费站在昏黄的夕阳下荒凉而沉寂。

    ……真好，满初没有拂开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再讨厌自己了呢？

    陆陆续续有人爬到了地铺上，蜷在找来的棉被里裹紧，鼾声渐起。

    “等进了城市，四面八方的异种都会涌向我们，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尽快穿过。”

    ——就这样硬生生熬过了几年，简陋的庇护所逐步被扩充填补，堆满了他们尽可能找到的物资。

    只有最早些、在关朝南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的母亲找到的种子才是完好无损的。

    所以……再等等吧。

    “……呃。”实诚而没什么心眼的助手挠了挠头，直白道：“可能她讨厌你                                                ？”

    见她不说话，X试探地牵住她的衣角，手臂环住双膝，脑袋搁在膝盖上，偏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嘴角是不自知的甜蜜的微笑。

    一片冰凉，凉得刺人。

    “十年了，还有车能用吗？”队里有人问，“磨损老化、刹车失灵这些是绝对的啊。”

    “这好办。”魏卓君将地图收回背包，“我们先去4s店，一举两得。”

    很多纸质版的书，在人类撤离时来不及带走，而搜寻物资时，他们一般也不会带无用的书回去，林满初想找几本书很久了，这是一个好机会。

    见刘岱点头，她这才寻了个背风的角落，将纸箱挪过去，窝着身体，脑袋疲惫地靠在膝盖上，连X也走过来了都不知道，就这样陷入熟睡。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靠在X肩膀上，身上搭着熟悉的智能外衣，浑身都被捂热。

    “谁守夜？”林满初说，“我们不能心大地在这里睡着，他们是异种，不担心怪物的袭击，我们得做好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