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及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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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殊看见那个孤身玉立的身影强装镇定地起身，然后背过身去不再面对着他，看那个身影尽量稳住脚步却仍然失神落魄地离开。

    那时候殿下也才是十岁出头的样子，比他还小一岁，却整天装作大人的样子同明礼堂的其他官家少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夜里的风倒是越来越大，索性琼瑶宫与启明宫相隔算不得远，易殊便拢了拢飘逸的青色大衫，没有添衣。

    自己尚未饮酒，怎么就醉了。易殊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不过要做就做狠一点，所以看到那把刀即将砍刀他时，易殊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看到那人惊慌失措，脸上半永久的冷静被撕破之时，易殊窝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勾了勾嘴角。

    《就算谋反殿下还是爱我》

    “殿下？”修长的手指推开朱红色的门，大厅内并无一人。

    哐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像是厚厚的绸缎，又像是什么活物。

    真正饮酒的人自从灯笼亮起之后便再不曾看向过易殊，躲闪的眼中不是没有回应后的恼怒，也不是难言于口的悲伤，是恐惧，是明知前方是火还义无反顾扑过去的飞蛾临死前的恐惧，是想听见对方声音却又不敢知道对方回答的恐惧。

    他轻叹一口气，今晚怕是难以入眠，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桌案上倒是放着一壶精美的酒，易殊上前一看，杯中余有酒渍，他将手背贴在酒壶上，尚有余温，应该刚喝下不久。

    不过这种心气高的人最好拿捏，因为这种人最讨厌欠别人人情。所以只要稍微帮他一下说不定就会让他对自己改观，到时候在明礼堂的日子可就要好过很多了。

    再说起男子结婚，恕他孤陋寡闻，真是闻所未闻。

    易殊心下疑惑，又走近一步，然后一声娇嗔便传入了他耳朵内。

    易殊伸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眼前的光景被揉碎了变回了萎靡不振的路边小草。

    虚伪又自负，这是易殊当时的想法。他从小看人很准的，一眼就能看出别人层层伪装下的本性，那些想与他来往的世家子弟从骨子里就是利用关系，所以他才会与王延邑这种表里如一傻乎乎的人成为朋友。

    喝不得酒却还要喝，易殊好不容易舒缓下来的眉头又轻轻皱了皱。

    还是没有回声。

    月光清冷，宫道两旁整齐的绿植表面镀上了一层银霜，在冬风中瑟缩着，朦朦胧胧中汇聚出一张俊朗神逸的脸，两弯新月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勾，是他惯常的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

    不过这对于易殊来说也无足轻重，他要的只是这几年的庇护而已。这位殿下过于心慈手软，跟着他根本不会有好出路，说不定最后夺嫡失败还要牵连自己下水，这可不行，自己还没查明当年易府的真相。

    所以当时李自安兀自倒的那杯应当是酒，只是不知道是夜里看错了还是故意的。

    直至最后一个小太监跨过回廊转角消失不见，易殊才默默地收回目光，乏力地回到冰冷刺骨的石凳之上。

    算上他刚刚出门散步的时间，殿下差不多才离开了一刻钟的时间，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没歇下，毕竟还有太后娘娘的赐酒。

    启明宫外还真只有两个侍卫，里面万一有人暗杀殿下，外面的人怕不是很难迅速反应过来，易殊眉头越皱越紧张。

    天上皎洁的明月又钻出云层了，月光一泻千里，他竟是又走回到了原处，静心亭像一座安静的墓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李自安用过的青花高足杯，上面残存着淡淡的酒气，是易殊特意准备的清酒，因为殿下好像不胜酒力，所以不敢拿太烈的酒。

    “殿下？”易殊轻声唤了一句。

    不怪他逾矩，贴身丫鬟侍卫都被遣散了，他只能自己在门口唤人了。

    易殊收回曲起来的手，或许只能改日再来了。

    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是世间合适的君臣之义吗。

    那两个侍卫明显是受过太后身边公公的特殊吩咐，不过看见来人是易殊，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未阻拦。虽然闻喜公公吩咐了今夜不能放外人进去，但是对于太子而言，易侍读应当算不得外人，更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毕竟是太子的侍卫，太后的吩咐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家殿下，按殿下往日的行径，并不能忤逆这个易侍读。

    还没走到启明宫便遇见一个眼熟                                                的身影，追云身形挺拔，四肢矫健，长相也不错，即使是最寻常的侍卫服在他身上穿着也格外扎眼。

    更何况他与殿下分明只是志同道合的君臣。

    只是男子和男子如何能在一起，就算大圌民风开发放，易殊也只是听说一些人模狗样的官员背地里猎奇养着几个男宠。

    罢了。优柔寡断便是优柔寡断吧，世间有黑便有白，以后路上殿下做不下去的事情，便让他来动手。

    他将玉佩收好，整衣敛容只身前往。

    他端起桌上已经冷下来的茶一饮而尽，猝不及防的苦涩之味弥漫舌尖，惹得他好看的落尾眉不自觉地皱起。

    空有一个太子侍读的名头却不得正主正眼相待，但是在宫中侍读的日子恐怕只有暂时借用一下那位太子的庇护了。

    易殊垂眸又等待了片刻，又唤道：“殿下？”

    这个小太子明明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整天行事规规矩矩的，脸上又挂着假装温和但其实疏离的微笑，什么事情都要追求最好，根本没有一丝人气儿。

    “啊~殿下~”千娇百媚，宛若黄鹂，好不诱惑。

    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白绸双钱结，易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易殊看到追云，先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去与殿下说。”然后眉头轻蹙：“追侍卫为何在此？”按照值班表，今夜是追云守夜班，在殿下就寝之前，几乎都要在殿下身边寸步不离，现在追云却不符合常理的出现在这里。

    却闻到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按理说没有打开酒壶，并不会飘出来酒气。

    或许他真的天生不详，上天竟连这样一份君臣之谊也要被剥夺。

    追云看见迎面而来的清隽身影，抱了抱拳，毕竟有时遇到急事，易侍读也会深夜到访，所以他并不意外，不过殿下好像前脚才从琼瑶宫回来，怎么易侍读后脚也来了，便道：“发生什么急事？我帮得上什么忙吗？”

    这些年来，靠着想要查出家族被灭的真相苟延残喘，从天上掉进泥潭里的人在世人眼中连狗都不如。他的一身傲骨却也容不得别人踩在他身上。

    这样落寞的神态怎么会出现在那样一个永远挺直着身躯的天之骄子身上。

    赌赢了。

    吱呀一声，在易殊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手却已经下意识将紧闭的寝门推开了。

    等着找到合适的下家就一把把这个软弱的太子踹了。不过那时候他身份低微，朝中鱼龙混杂，他摸索了很久都没摸索出朝中暗潮里的几股势力。

    易殊丝毫没有受两人影响，面不改色地向前走去。

    石凳之下却有一道不同寻常的反光，索性也不知道接下来何去何从，易殊便取过身旁的灯笼去探查，却拽出一枚玉佩，乳白的羊脂玉反映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的龙头栩栩如生，羊脂镂雕龙形佩，是皇上亲赐给殿下的东西。

    苦笑一声，他端起酒壶向先前盛过冷茶的青花杯中倒满清酒，然后垂眸将其泼洒在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月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易殊轻轻捻了捻眉心，道：“既是如此，追侍卫好好歇息。”太后的所作所为虽是反常，却不是他可以随意评价的。

    李自安没有要任何答案，就像是早已经预料到结局。

    实践很成功，小太子把他当做最忠心的下属。住所换了，所用器具换了，不过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易殊并不在乎。难能可贵的是，太子的态度也转变了，向着别人疏离的笑容在面向自己时却是真心实意。

    可能佳酿入喉，一天的疲惫涌上心头，便早早歇下了。

    殿下登基路上的一切阻碍便由他来解决，哪怕成为幼时自己最厌恶的人。

    冬日的风不解风情，咋咋呼呼地穿堂而过，搅得旁人心乱如麻，徒添忧思。

    不过现在离启明宫不过五十步，都到这里了他不可能又返回琼瑶宫等到改日再归还玉佩，便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行了。

    却在相处中发现这个殿下居然是表里如一的仁慈，虽然真的很优柔寡断，但是却是一心为了天下黎明，启明宫的扶风书房中的灯常常深夜不熄。

    里面却好像没有什么声音。

    更何况殿下是太子，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

    追云无奈地耸耸肩：“这可不干我的事，是太后身边的公公遣散了今夜值班的侍卫，启明宫外只留了两个人，其他贴身侍卫宫女全都放值了。”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太子寝宫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