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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江羡不知打哪儿回来,身后跟着一遛凤阳官员,有的身穿官服,品阶不低。

    他闻声抬眸,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这个笑和刚才应付地方官员的笑不同,看着就更加真诚纯粹。

    “嗯,”裴江羡一手捂着她的眼睛,一手拉她出了屋子,“宋二逃走以后,他一直在暗中查找,但这宋二狡兔三窟,一直躲在扬州城市井之中,不想扬州城地动,又加上你在找他,他一心急,也就露出了踪迹。”

    蔺赴月萎顿的身体颤抖起来,声音里有难以掩藏的恐惧,“就差一步……”

    缓了片刻,他说:“我也不知道。”

    恰好街市上有人经过,蔺赴月撑着下巴看过去。

    “宋二临死前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傀儡?什么真正的凶手?”

    “嗳……不是应酬,就是吃顿便饭的事,烦请这位小哥再去替我们通禀一声……”

    一眨眼,一颗晶莹的泪落下来,湮进了她的衣衫。

    蔺赴月闭着眼,没说话了。

    裴江羡身影一顿,脊背显而易见僵硬下来。

    “是他对吗?”蔺赴月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我在找他,所有派人来杀他,是吴有道对吗?”

    “受了点内伤,不严重,已经找郎中来看了。”

    “是。”

    他想逗蔺赴月开心,所以故意说得轻挑,“你要是不出现出现,估计今晚就有人塞女人进我屋子里了。”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他蹲下身来,将蔺赴月揽进怀里,温声安慰道:“没事的,还有其他办法。”

    裴江羡瞥她一眼,“我哪敢问?生怕被他们扣住,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他步子迈得大,不一会儿消失在大门里。

    他凑得很近,故意亲昵地压在她耳边,“劳烦你帮我一把了,夫人。”

    那伽回头看向两人,“一群有备而来的杀手,杀人手法迅捷,逃跑也很有章法,要是被抓住,他们会自杀。”

    他扒开人群,狗腿子一般去迎人,一边还不忘回头说,“诸位大人快回去吧,我家大人还要陪夫人去逛灯会呢!”

    可是盼了这么久的希望,忽然在某一刻变成了绝望,谁都无法接受。

    宋二身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群黑衣人身上,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笺。

    大约一刻钟后,他们从楼上下来,果然见刚刚那几位官员还等在门口守株待兔。

    裴江羡懒得再应付,提步往官驿里头走,“那伽,替我送送几位大人。”

    他的气息和血流停顿下来,变成了蔺赴月眼中一缕虚无缥缈的烟雾。

    蔺赴月收回目光,不一会儿就听见屋子外头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她关了窗子。

    他身后站着的那群人卑躬屈膝,一幅讨好的模样。

    蔺赴月额头微垂,“我知道……可我好不容易查到这儿,又断了,和吴有道有关系的线,全都断了……”

    蔺赴月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虽然还是恹恹的,但终于提起一点兴趣,“恐怕不是他们想邀你同乐吧?是想介绍他们的千金给你认识吧?”

    可这一句话没说完,宋二咽了气。

    那伽一走,屋子里更加沉寂,只剩两人清浅的呼吸。

    裴江羡身形一顿,淡声说:“我是公务途中经过凤阳,各位大人不必拘泥,裴某明儿一早就走了,你们不必劳心准备什么大宴了。”

    裴江羡点点头,侧头看见蔺赴月在发呆,他轻叹一声,吩咐那伽,“你先出去,带震麟去官驿住下来,明日再出发扬州。”

    从高处俯瞰,街道上头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笼,卖伞的商户将伞挂在灯笼下头,灯光一打,像是搭起了一条流光溢彩的天河。

    裴江羡站在门口,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衫,大约是临时买的,与他平日所穿风格颜色皆不相同,浅淡的颜色配上挺拔的长身和俊逸的面庞,颇有几分世家贵公子的矜贵感。

    走了半晌,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按在了椅子上,她睁眼,仰头看向裴江羡的背影,他正背着身给她倒茶。

    顿了顿,他可怜巴巴地问:“所以,你能陪我出去转转吗?”

    “宋二当年做过的恶事不少,他那时候是吴有道的爪牙,替他做一些杀人埋尸的恶事,他死,是罪有应得。”

    她是万千俗世一粒微小的尘埃,她斗不过那些滔天权势和无边富贵,如今就连这么一根导火索,也被人剪断了。

    他无意间抬头,正好看见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发呆的蔺赴月。

    裴江羡心头巨震,第一次有将要失去她的实感,她的眼睛会说话,能将她的脆弱和无助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其中为首的那个肃声,“裴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且让咱们几个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伽已在爆火的边缘,目光一抬看见裴江羡和蔺赴月一前一后地下来,忙大声喊道:“大人!夫人!你们可算下来了……”

    裴江羡抱臂,问他,“震麟怎么样?”

    宽大的手掌带着热热的体温,裴江羡的袖笼间不断涌出淡淡的竹息,驱散了那股血腥味。

    她缓缓抬头,仰望裴江羡时脖颈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星辰在其中闪耀。

    蔺赴月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们住在官驿,没一会儿这些凤阳官员全都知道了,他们想邀我同乐,我听他们说的。”

    蔺赴月觉得好笑,转身进屋,顺便还丢下一句话,“那我换件衣裳。”

    “你……”

    他将杀手的手掌翻开,指甲里有一层红褐色的药粉,“剧毒,服下一瞬间就会毙命。”

    她有半晌反应不过来。

    裴江羡陪蔺赴月站在一旁,看着那伽搜身。

    绚烂繁华迷人眼。

    裴江羡看着差点拍在他脸上的门板,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

    “要不要出去逛逛?今晚有庙会,街头有舞龙舞狮,再晚一会儿还有烟花。”

    那伽被他们围在中间,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我都说了,我家大人不喜欢应酬。”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她理了理外裳去开门。

    蔺赴月听得满头黑线,一边强装镇定走下台阶,一边还得应付裴江羡忽然揽上腰来的手臂。

    凤阳城未遇天灾,仍旧是从前那副热闹万顷的样子,恰好今儿是一年一度的迎夏节,一入了夜,满城灯火通明,而官驿楼下就是最繁闹的一条街。

    蔺赴月推开窗,声色全都飘进屋子里,让黑夜显得不那么寂寞。

    她的语调中难掩失落,甚至慢慢演变成一片无边的落败。

    裴江羡侧身看蔺赴月,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裴江羡将长剑扔到一旁,眼看着其余几个黑衣人跳下二楼。

    “裴江羡,为哥嫂报仇是我的执念,你不懂我有多盼着找到他的那一天。”

    他没去追,回过身脚步慢而轻地走近蔺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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