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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坠楼。
纵然二人已断，可听到这些，心口竟还是会隐隐发疼，再装不下去。
裴行知拾阶而上，于奉天殿升座，接掌玉玺后，朝堂百官跪地朝拜，齐声贺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晓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过往，有何纠葛，她只是心疼崔沅这个人。近一年来，尤其是自晋王起事后，这满宫贵人皆拿她泄愤出气，使得她本就有疾的身子更加残破不堪，如今就是风一吹也是会头疼咳嗽的。未等她出口劝慰，外头有人来禀，说流云阁来人有要事求见。
大典降至，但岳无双还未赴约，正思及，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身去看，却并不是岳无双。
永昌帝自登基以来，施行暴政，宠幸近侍，冤杀功臣，逼压手足，刚愎自用，大周百姓被压榨得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文武百官亦是微词颇多，却在接连几位进谏言官被诛九族后，无人敢上书再劝。直到驻守西北的晋王被冠以谋逆之罪，他终于反了。
终于，从容淡然的崔沅眼睫颤动，神情有片刻恍惚，良久才嗫嚅道，“岳家军助他登位，应该的。”
“朕若不呢？”许久，裴行知终于开口，沁凉之声灌入人耳，寒彻全身，仅四个字，却如玄铁般砸在跪地不起的大臣心头，有人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死寂，不料打破这低郁氛围的却是殿外一道惊呼。
身上冷，心却是暖的。
凭栏而立，高处不胜寒 的缘故，风刮在她脸上跟刀子似的，好在暖阳零零散散落了几束在她身上，驱散了些寒凉，连咳嗽也轻了。今天是个喜日子，她特意翻了件红色的斗篷来应景，奉天殿还未有动静，是她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更早了些，因为她在迎春殿关了实在太久，迫不及待要出来透口气。
坠楼的是晋王妃。
裴行知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冕服，两袖绣有金龙，栩栩如生又威严隆重，手持玉圭，一步一步端严走向奉天殿。
云晓面露为难之色，这于阖宫上下是喜事，可对于崔沅来说，却不知是喜还是忧。
裴行知，如今该叫他燕行止才对，她总是改不掉。
可想而知，这样重要的地方，自有重兵把守，不然有图谋不轨之人混入其中暗刺皇帝岂非容易？但既然岳无双能邀她，那必是得了恩典许可的。崔沅心中泄一口气，也是，她与裴行知之间又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首辅粱齐出列躬身禀道，“新帝即位，国之有主，前朝有定，是为大喜，然后位空悬，臣等心中仍是惴惴，恐后宫不稳，带累皇上，听闻岳氏有女，乃湘南岳氏后人，有其父尽忠卫国刚毅不屈之风范，可堪当国母。”
云晓怔忪间回想起她们初次相见，是崔沅让她免于责罚，还为此得罪了贵妃，那是缘起。她想不明白，这般好的女子怎会有人舍得辜负？云晓回过神来，望着崔沅的眼睛，她说不了谎，“是新帝登基。”
晋王燕行止从小流落在外，二十一岁方被认回皇室，先帝在时，因愧疚对他多有照拂弥补，可惜时日不久先帝崩逝，太子登基后便对他多有打压。晋王是个聪明人，知道避其锋芒，主动远离东都驻守寒荒之地，将王妃留京为质，却不想还是不得安宁。
历经此次，裴行知的心性百官无人不知，别看外界传得风光霁月，他如今狠起来是连自己都能算计的人。即便如此，官员仍冒死劝谏，又何尝不是为了社稷着想？于是又都齐呼君上三思。
“虽是春日，可王妃体弱，如何抵得住这样吹？”
“王妃……”云晓的心由紧张幻化为惊诧，想着一路上听到的传言，她很为崔沅不平，刻意加重了语气，“今日新帝登基。”
座上人并未出声，阴沉目光扫视诸臣，眼尾带风，顿时一片寂静，侍立在侧的观秦则晓得主子已是怒极。
岳姑娘邀王妃娘娘同登望跃楼，观新帝登基大典，这是小宫娥的原话。
久未得到回应，崔沅回转身来。方才从背影看，只觉她身姿窈窕纤弱，气质清然，却不料，这一张脸更是上天精雕细刻之作，一双眼如盛清泉，澄澈莹润。恰春光泄入，映照在她身后，每一根发丝都恍若镀上金光，衬得她冰肌玉肤，就连唇间的惨白，也不曾将这容颜损伤半分。
春雨淅沥，润泽万物。www.cuiyuge.com
还好，裴行知及时将她从火海中救了出来，此后她又被关在迎春殿，再未见过裴行知。
“君上本有发妻，怎可另立新后？”立时有人出言驳斥，是卫国公姚恒。
与此同时钟声起，昭示着登基大典开始。
“我知道了。”崔沅朝云晓笑笑，她哪能不知道云晓在担心什么，只是……她既无心也无力。
金乌高悬，光泽挥洒，正是一日中最温暖的时刻。
崔沅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软柔语调将人心抚平，可望着她的眼眸，浓黑的瞳孔里似乎藏着种种情绪，叫人莫名恍惚，云晓鬼使神差地应下来，已然忘了方才急躁躁是要去做什么，竟真的是去折桃花的。
她答应了，只因她想看看他。
“是你？”
流云阁来的是个小宫娥，她进来时崔沅已经在桌前坐下，时不时咳嗽两声，想是方才的风已入体。
望跃楼是禁宫中最高的楼，共五层，顶层可望遍宫中甚至东都景象，每逢上元、重阳等大节，帝后会共登望跃楼赏满城烟火，接受百姓朝拜，而望跃楼正对奉天殿，更是赏登基大典的绝佳去处。
“可他们说新帝要立岳姑娘为后。”云晓已带有哭腔。
岳无双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迎春殿外的侍卫已被撤走，望跃楼的守卫见她来也未多加阻拦，她就这样顺利地上了五楼。
强压之下必有反抗，早有反心不服永昌帝的各路人马听到晋王反的消息尽都投奔而去，晋王一路势如破竹攻至东都，永昌帝行至末路，在奉天殿自焚。无疑，晋王在拥戴下踏上那至尊之位。
那时崔沅还想，这一生没跟着裴行知享福，倒还连累自己赔上一条命。不过也许这也是她的报应吧，与裴行知的婚事本也是因她而起。
上一次见面，还是禁宫被破，裴行知带兵入宫，永昌帝许是早就料想到自己走投无路，一早便将她带到奉天殿，只等裴行知赶到，奉天殿便起了大火，永昌帝这是要将她一同拖下地狱。
崔沅伸手将云晓的泪珠擦去，那温凉的触感阻断了云晓的话，唇角一抹苦笑溢出，“莫哭，哭是最无用的。”
说着挽了衣袖要出去，却被崔沅拦住，“替我摘些桃花来，晚些我们一起制桃花酿，就埋在院里那颗桂花树下，待得翻年来启开，虽比不得名贵酒酿，却也定是酒香醇厚，别是一般风味。”
座上人唤众卿平身，至此算得礼成。
接着有人陆续出列，齐声道，“望君上立岳氏女为后。”
前几日，梁首辅一干人就已奏请立岳无双为后，不过被驳回了而已，却不想，他们竟敢在盛典之下以近乎胁迫的方式请求立后。
云晓手持托盘进入迎春殿，她才从浣衣局取回送洗的衣物，见崔沅站在窗前，衣衫单薄，任东风拂面，她脚步一快，将托盘放下后又急急从架子上拿过一件烟色披风覆在女子肩上。
“王妃……”云晓急得跺脚，“明明您才是……”
禁宫中也终于趋尽寒凉，迎来晨间曙光，宫人们忙内忙外，每一刻停歇。
十二旒后，许是因为在西北那样漫天风沙之地驻扎久了，较之从前的芝兰玉树，肤色不再白皙，不再细腻光滑，却也是瑕不掩瑜，尤其是如鹰隼般的一双眼满是冷静与稳重，给他添足睥睨之势。
“流云阁？”云晓变了脸色，那是岳无双的住处，“莫不是特意派人来示威的？奴婢这就去将人赶了。”
“哦，怪不得呢。”崔沅声调淡淡。
“正是，首辅大人莫不是希望君上一登基便背上一个背弃糟糠之名？这要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偏偏云晓红了眼，她是新进的宫娥，因为没钱打点，被分派到浣衣局，又因资历浅，任谁都能踩上一脚。一次她给贵妃宫中送衣服出了差错，冬日里被罚跪安宁宫前，谁也不敢帮她说话，是王妃将她扶起，还给了她大氅，让她不至于冻死在雪地中。她昏迷了两日，醒来后才知为了她，王妃千金之躯在雪地跪了两个时辰，才被下朝匆匆赶来的皇帝送回迎春殿。
崔沅，这个在禁宫中受尽磋磨的女子，正是被晋王抛下为质的王妃。按理说，晋王御极，她合该是苦尽甘来才对，可……
等了估摸有半个时辰，奉天殿前已换了副光景，大臣们手持玉笏板整齐候列在两旁，中间甬道与玉阶上皆铺陈红毡，吉时到，新帝便会着冕服一路行至御殿宝座，接掌玉玺。
一朝宫变后，她竟被调到崔沅身边伺候，至今不过三五日，主仆之情虽浅，可她对崔沅的感激与衷心不假。
“难得天气好，外头也热闹。”崔沅似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感叹一句，又问道，“是有喜事？”
“皇后当择慧娴者，君上幼时本与岳氏女有婚约，如今又领岳家军助君上登基，怎么不可为后？再说，古往今来，改立新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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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帝自登基以来，施行暴政，宠幸近侍，冤杀功臣，逼压手足，刚愎自用，大周百姓被压榨得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文武百官亦是微词颇多，却在接连几位进谏言官被诛九族后，无人敢上书再劝。直到驻守西北的晋王被冠以谋逆之罪，他终于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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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无双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迎春殿外的侍卫已被撤走，望跃楼的守卫见她来也未多加阻拦，她就这样顺利地上了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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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沅，这个在禁宫中受尽磋磨的女子，正是被晋王抛下为质的王妃。按理说，晋王御极，她合该是苦尽甘来才对，可……
等了估摸有半个时辰，奉天殿前已换了副光景，大臣们手持玉笏板整齐候列在两旁，中间甬道与玉阶上皆铺陈红毡，吉时到，新帝便会着冕服一路行至御殿宝座，接掌玉玺。
一朝宫变后，她竟被调到崔沅身边伺候，至今不过三五日，主仆之情虽浅，可她对崔沅的感激与衷心不假。
“难得天气好，外头也热闹。”崔沅似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感叹一句，又问道，“是有喜事？”
“皇后当择慧娴者，君上幼时本与岳氏女有婚约，如今又领岳家军助君上登基，怎么不可为后？再说，古往今来，改立新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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