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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少年最后的一点神识，如果连那也没了，他就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来世。
脚边，鼠妖奄奄一息，少年的魂魄消失不见，唯有空中飘着一团细弱的微光。
清冽的气息忽然包裹上来，元秋凑得离她很近，以前明明觉得陌生，相处时间长了倒只剩下熟悉。那根根分明的黑睫像是引诱般地冲她眨了眨，嗓音柔软低哑，几乎贴在她的耳边，他轻轻地问：
“冷漠无情到你这个份上的，修真界少有，这世上只怕没有比你更适合仙途的人了。等到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师兄我啊。”
“我知道，你不能让他死而复生，但如果只是从人世间抹去一只鬼魂，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和阿娘不一样，他现在又算不上是凡人。”
投胎。”
“你是在关心我吗？”
可鼠妖还是被激得跳起来：“那孩子就算生前做了错事，也不该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真君，我真是看错你了！”
当这个本以为再也不会听见的称谓从他嘴里念出时，她想，果然，自己是不够了解元秋的。
*
“这是他们的恩怨，与我无关。”
“朝师妹，你真的很适合修仙。”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青年长身玉立，背对着这边，当他回头时，那股气息几乎是袭面而来。
朝长陵看着元秋那张冷白而没有表情的脸，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她轻易看穿了压在那下边的痛苦和仇恨。
“是你，我之前竟然没认出你来……”她自言自语，往前几步：“可你不是已经被山尘真君给……”
朝长陵没能解开元秋的谜题。
“我来问你件事。”
那声音像羽毛飘落湖面，又轻又平缓：
招魂、收魂、驱魂，阴阳之道，能否夺得大统，全靠悟性。朝长陵用了五百年研习成功，也不知能不能算是有悟性。
少年点头：“无瑕，你愿意，愿意原谅我吗？”
元秋的嗓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生杀大事，而是朝长陵给他倒了杯茶，他在说这茶真好喝。
“杀了他，魂飞魄散。这就是我的要求。”他道：“我做不到，但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元秋……无瑕是被哪一家的人牙子卖到你们府上的？”朝长陵问。
郑夫人没有回应。
她心中罕见地生出几分茫然，所以忘了要去追他,等她再一次走出洞窟时，哪里还有元秋的身影。
魂魄之术。
元秋只要不答应，他就永远没法投入轮回。
“的确，他不该死。”朝长陵道：“可修士只管活人，死人的事从来都和我们没关系，你忘了吗？”
“你要阻止我吗？”元秋回头看她，长长的眼睫上挂着血珠，笑容平静，可又似乎哪里透着癫狂。
可朝长陵不一样，她曾经以为只要站上顶端就可以阅遍所有大统秘籍，这偌大的修真界，不可能不存在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所以她只能他看着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洞窟。
不是因为她做不做得到，而是这要求出乎意料，可细想又像极了元秋的作风。
第36章
那个赌注的内容是，只要他能勾出郑夫人的心魔，朝长陵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
没有回话的迹象，青年的瞳孔只剩虚无。
连那股瘴气都消失不见。
少年还在不安地等待元秋的回答，他能在人世久久停留这么些年，想要道歉的执念想来不会有假，可道歉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事。
而现在，当她看清他的面容时，被埋藏已久的记忆终于像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她一时被震得不能回神。
这可不是歪理，这是正论，这个场面无论放在哪个修士眼前，都不会有人插手。
“长藤姑娘。”
朝长陵推门而入,果然看见郑夫人双目失神地缩在墙边。
元秋噗嗤一笑，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漆黑如深潭，所以就算他柔软地笑起来，朝长陵的神情却没见松缓。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元秋的瘴气如箭，生生贯穿了那团微光，少年的魂魄被击碎在地，再也没有反生的可能。
“你想要我原谅你吗？”他开口问道。
“……”
本以为会碰上她并和她大打一架，可她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但前提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真君？”
这亦是另一种折磨人的法子。
“当然。”
朝长陵在一旁站着，就算听到鼠妖的大叫，听到少年呜咽的哭声，她也依旧一动不动。
其他修士的确不能做到，人死后的事，从来都和他们无关。
那笑容像是早有预料，但仍旧显得凄惨落寞。
“——朝长陵，我，是谁？”
元秋转身，步伐缓慢地来到她身前，就算脸上没有表情，但不难看出他现在正因为过度使用瘴气而痛苦难忍。
他这才唇角一翘，声音显得讥诮：“朝长陵，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曾经也说过，我不能左右生死轮……”
这已经是六年前
所以元秋的这个要求，她的确可以做到。
可他却笃定地说：“这是一个你一定答得上来的谜题。”
朝长陵进城去了县令府，那满地狼藉倒是被收拾干净,但县令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混乱虽还没蔓延到城内，但府里上下都是一副躁动不安的气氛。
他是谁？
喘了口气，他从胸腔里挤出声音
但这依旧算是干涉凡人的生死轮回，触碰禁忌后，修士会遭到反噬，反噬不会体现在身躯的苦痛，而是追加到罪孽中。
当洞内的瘴气越来越凶猛而不受控时，她拔剑将其劈开，唰，剑光灼灼，犹如烈火燎原，瘴气转瞬被一烧为尽。
后来，她用前五百年知道，她再怎么寻找也不可能找到起死回生之术，后五百年则触碰到了寻常修士无法触及的领域。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他道：“是为了你的弟弟？”
朝长陵虽然知道了元秋的本性，但离彻底了解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所以就算是她，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选哪一个。
她道：“当然记得。”
“……”
朝长陵道：“你杀了他，自己的道行也会受影响，你已经不是凡人了，我是在让你想清楚。”
不得不承认，他的直觉有时敏锐得可怕。
“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诉你！”
鼠妖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妖兽，可是他……！不管了，真君快救救他，他想杀他！”
朝长陵点头：“你说。”
眼前，元秋身周的瘴气突然胀大、如潮水般纷涌而出，洞内角落眨眼间被黑紫的雾气充斥覆盖，少年被卷了进去。
“可那孩子只是个凡人啊，他不该死！”
她和他解释：“我有必须渡劫的理由，所以我不想这么做。”
本应拒绝的话，到了嘴里，稍稍停滞了两三息，她淡淡道：“我的确可以做到。”
“最后的最后，让我来给你出一道谜题吧。这是你一定能答得上来。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告诉你原因。如何？”
那时的朝长陵没有回答，但心里一直觉得，师兄从来没有说错过。
“师兄何出此言？”
鼠妖扑过去化出原形想要阻止元秋，可那股瘴气实在太过凶猛强大，竟将它直接吞噬。
郑夫人的眼中霎时溢出亮光,她扑到朝长陵身前,紧拽她的衣服：“真的？你真的可以做到？”
“但我不能。”
罪孽越深，渡劫越难。
“可转世投胎和彻底消失，是两码事。”
朝长陵不答，的确，这是事实。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半月牙状，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攀上朝长陵的背脊，但来不及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定下的赌注？”
丰馨来到了昨天被朝长陵阻拦的那个地方。
就算回答“元秋”,想来也不是他真正想听到的答案。
据侍女说,郑夫人自打那日就一直卧病在床,她没受伤,但像是撞坏了脑子，痴痴呆呆，无论是谁冲她搭话都没有反应。
在她点头之前，元秋忽然低头摸了摸面前少年的脑袋，从头顶往下滑，一直摸到他的颈项，本应什么都触碰不到，可那只手却仿佛能感知到少年脖子上冰冷的皮肤一般，动作细致而缓慢。
“原谅你，放你安然的投胎转世，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这个轮回里吗？”元秋轻声笑道：“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元秋就站在那中央，刚才那道剑气堪堪擦过他的颊边，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我是谁？”
果然很熟悉，她曾经的的确确在化雪峰上嗅到过这股气息。
朝长陵的记忆力绝不算差,甚至还记得大几百年前的一些小事，元秋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凡，她要是见过，不会忘记。
她沉下脸，拔剑指向他：“元秋，和我回玄一宗。你既然已经觉醒变成了这样，那必须告知山尘真君。放心，他也一定很想见你的。”
她将剑刺入她身旁的锦被中,凑近她道：“我可以让你和你的丈夫见一面,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朝长陵握住剑柄的手没动。
“……”朝长陵沉默了。
] 那是少年最后的一点神识，如果连那也没了，他就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来世。
脚边，鼠妖奄奄一息，少年的魂魄消失不见，唯有空中飘着一团细弱的微光。
清冽的气息忽然包裹上来，元秋凑得离她很近，以前明明觉得陌生，相处时间长了倒只剩下熟悉。那根根分明的黑睫像是引诱般地冲她眨了眨，嗓音柔软低哑，几乎贴在她的耳边，他轻轻地问：
“冷漠无情到你这个份上的，修真界少有，这世上只怕没有比你更适合仙途的人了。等到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师兄我啊。”
“我知道，你不能让他死而复生，但如果只是从人世间抹去一只鬼魂，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和阿娘不一样，他现在又算不上是凡人。”
投胎。”
“你是在关心我吗？”
可鼠妖还是被激得跳起来：“那孩子就算生前做了错事，也不该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真君，我真是看错你了！”
当这个本以为再也不会听见的称谓从他嘴里念出时，她想，果然，自己是不够了解元秋的。
*
“这是他们的恩怨，与我无关。”
“朝师妹，你真的很适合修仙。”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青年长身玉立，背对着这边，当他回头时，那股气息几乎是袭面而来。
朝长陵看着元秋那张冷白而没有表情的脸，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她轻易看穿了压在那下边的痛苦和仇恨。
“是你，我之前竟然没认出你来……”她自言自语，往前几步：“可你不是已经被山尘真君给……”
朝长陵没能解开元秋的谜题。
“我来问你件事。”
那声音像羽毛飘落湖面，又轻又平缓：
招魂、收魂、驱魂，阴阳之道，能否夺得大统，全靠悟性。朝长陵用了五百年研习成功，也不知能不能算是有悟性。
少年点头：“无瑕，你愿意，愿意原谅我吗？”
元秋的嗓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生杀大事，而是朝长陵给他倒了杯茶，他在说这茶真好喝。
“杀了他，魂飞魄散。这就是我的要求。”他道：“我做不到，但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元秋……无瑕是被哪一家的人牙子卖到你们府上的？”朝长陵问。
郑夫人没有回应。
她心中罕见地生出几分茫然，所以忘了要去追他,等她再一次走出洞窟时，哪里还有元秋的身影。
魂魄之术。
元秋只要不答应，他就永远没法投入轮回。
“的确，他不该死。”朝长陵道：“可修士只管活人，死人的事从来都和我们没关系，你忘了吗？”
“你要阻止我吗？”元秋回头看她，长长的眼睫上挂着血珠，笑容平静，可又似乎哪里透着癫狂。
可朝长陵不一样，她曾经以为只要站上顶端就可以阅遍所有大统秘籍，这偌大的修真界，不可能不存在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所以她只能他看着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洞窟。
不是因为她做不做得到，而是这要求出乎意料，可细想又像极了元秋的作风。
第36章
那个赌注的内容是，只要他能勾出郑夫人的心魔，朝长陵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
没有回话的迹象，青年的瞳孔只剩虚无。
连那股瘴气都消失不见。
少年还在不安地等待元秋的回答，他能在人世久久停留这么些年，想要道歉的执念想来不会有假，可道歉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事。
而现在，当她看清他的面容时，被埋藏已久的记忆终于像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她一时被震得不能回神。
这可不是歪理，这是正论，这个场面无论放在哪个修士眼前，都不会有人插手。
“长藤姑娘。”
朝长陵推门而入,果然看见郑夫人双目失神地缩在墙边。
元秋噗嗤一笑，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漆黑如深潭，所以就算他柔软地笑起来，朝长陵的神情却没见松缓。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元秋的瘴气如箭，生生贯穿了那团微光，少年的魂魄被击碎在地，再也没有反生的可能。
“你想要我原谅你吗？”他开口问道。
“……”
本以为会碰上她并和她大打一架，可她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但前提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真君？”
这亦是另一种折磨人的法子。
“当然。”
朝长陵在一旁站着，就算听到鼠妖的大叫，听到少年呜咽的哭声，她也依旧一动不动。
其他修士的确不能做到，人死后的事，从来都和他们无关。
那笑容像是早有预料，但仍旧显得凄惨落寞。
“——朝长陵，我，是谁？”
元秋转身，步伐缓慢地来到她身前，就算脸上没有表情，但不难看出他现在正因为过度使用瘴气而痛苦难忍。
他这才唇角一翘，声音显得讥诮：“朝长陵，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曾经也说过，我不能左右生死轮……”
这已经是六年前
所以元秋的这个要求，她的确可以做到。
可他却笃定地说：“这是一个你一定答得上来的谜题。”
朝长陵进城去了县令府，那满地狼藉倒是被收拾干净,但县令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混乱虽还没蔓延到城内，但府里上下都是一副躁动不安的气氛。
他是谁？
喘了口气，他从胸腔里挤出声音
但这依旧算是干涉凡人的生死轮回，触碰禁忌后，修士会遭到反噬，反噬不会体现在身躯的苦痛，而是追加到罪孽中。
当洞内的瘴气越来越凶猛而不受控时，她拔剑将其劈开，唰，剑光灼灼，犹如烈火燎原，瘴气转瞬被一烧为尽。
后来，她用前五百年知道，她再怎么寻找也不可能找到起死回生之术，后五百年则触碰到了寻常修士无法触及的领域。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他道：“是为了你的弟弟？”
朝长陵虽然知道了元秋的本性，但离彻底了解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所以就算是她，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选哪一个。
她道：“当然记得。”
“……”
朝长陵道：“你杀了他，自己的道行也会受影响，你已经不是凡人了，我是在让你想清楚。”
不得不承认，他的直觉有时敏锐得可怕。
“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诉你！”
鼠妖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妖兽，可是他……！不管了，真君快救救他，他想杀他！”
朝长陵点头：“你说。”
眼前，元秋身周的瘴气突然胀大、如潮水般纷涌而出，洞内角落眨眼间被黑紫的雾气充斥覆盖，少年被卷了进去。
“可那孩子只是个凡人啊，他不该死！”
她和他解释：“我有必须渡劫的理由，所以我不想这么做。”
本应拒绝的话，到了嘴里，稍稍停滞了两三息，她淡淡道：“我的确可以做到。”
“最后的最后，让我来给你出一道谜题吧。这是你一定能答得上来。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告诉你原因。如何？”
那时的朝长陵没有回答，但心里一直觉得，师兄从来没有说错过。
“师兄何出此言？”
鼠妖扑过去化出原形想要阻止元秋，可那股瘴气实在太过凶猛强大，竟将它直接吞噬。
郑夫人的眼中霎时溢出亮光,她扑到朝长陵身前,紧拽她的衣服：“真的？你真的可以做到？”
“但我不能。”
罪孽越深，渡劫越难。
“可转世投胎和彻底消失，是两码事。”
朝长陵不答，的确，这是事实。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半月牙状，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攀上朝长陵的背脊，但来不及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定下的赌注？”
丰馨来到了昨天被朝长陵阻拦的那个地方。
就算回答“元秋”,想来也不是他真正想听到的答案。
据侍女说,郑夫人自打那日就一直卧病在床,她没受伤,但像是撞坏了脑子，痴痴呆呆，无论是谁冲她搭话都没有反应。
在她点头之前，元秋忽然低头摸了摸面前少年的脑袋，从头顶往下滑，一直摸到他的颈项，本应什么都触碰不到，可那只手却仿佛能感知到少年脖子上冰冷的皮肤一般，动作细致而缓慢。
“原谅你，放你安然的投胎转世，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这个轮回里吗？”元秋轻声笑道：“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元秋就站在那中央，刚才那道剑气堪堪擦过他的颊边，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我是谁？”
果然很熟悉，她曾经的的确确在化雪峰上嗅到过这股气息。
朝长陵的记忆力绝不算差,甚至还记得大几百年前的一些小事，元秋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凡，她要是见过，不会忘记。
她沉下脸，拔剑指向他：“元秋，和我回玄一宗。你既然已经觉醒变成了这样，那必须告知山尘真君。放心，他也一定很想见你的。”
她将剑刺入她身旁的锦被中,凑近她道：“我可以让你和你的丈夫见一面,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朝长陵握住剑柄的手没动。
“……”朝长陵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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