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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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走并不划算，”漂亮青年径直走进屋内，银白色的长发瀑布般从他肩膀边流下，一直垂到腰侧，威严而明亮的眼睛四处打量，“炼金术应该需要很多草药？这里是距离灵之森林最近的房屋……你也可以把这算作一种报答。”

    卡桑德拉沉默了，她弯腰捡起银质小刀，掩饰自己被地精大骗特骗的尴尬。什么讲价？老斯坦是拿别人的屋子直接白赚金币！

    占着别人的房子，她乖乖行个乱七八糟的礼：“我的名字是卡桑德……卡森，你可以叫我卡森。”

    瑞奥尼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挑起眉毛，疑惑地看向卡桑德拉：“你不识字吗？‘除创世神外，世界上再无真正的神明’，这是你们人类书写的宗教教义。”

    瑞奥尼斯想了想，突然绽开一个笑容，简直像冰雪消融，几乎晃花了卡桑德拉的眼睛：“为我提供一次药剂可以延续一个月的房屋使用权，卡森，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瓶中的药水一滴不剩，玛莎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的嘴唇由苍白转向红润，脸颊重新有了血色，最后睁开双眼：“妈妈！”

    “你是一个雌性人类，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还要取一个雄性的名字？”

    松松垮垮的屋顶被加速生长的青藤加固，填补得坚实安全。冒出青草与蘑菇的地板被看不出材质的木条覆盖，腐朽的痕迹水洗般消失不见。原本老旧的横梁咔咔咔地掉落树皮，卡桑德拉只是一眨眼，那根横梁就变成了尚且带新鲜绿意的树干。

    银发祭司坐上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长袍水一样流淌下来，他用指节抵着前额，回答得漫不经心：“你的脑袋比同类聪明一些，曾经把我当神明的人类很贪婪，他们从来不会询问森林中得到礼物的代价，只想着多拿一些，尽可能地索取。”

    门板无视铁锁，嘎吱一声向外打开，卡桑德拉背后一凉，她警惕地举起藏在袖口里的银刀，视线里却没有那头狮子的身影。

    他真漂亮。

    还有……时间？

    那双金红色的眼睛看向她，卡桑德拉一瞬间有种被看穿的冰凉感觉，她打了个哆嗦，却听到祭司压低的声音：

    卡桑德拉默默后退了半步，她摸索到了炭笔和藏有阿西娜女士生命的信纸，即便是逃亡也得保存好这两样东西，她尽量隐藏自己对未知力量的畏惧，佯装轻快地问：“所以您怎么处理那些人类？”

    卡桑德拉揉了揉发烫的耳根，又抓了抓鬓角的短发掩饰尴尬：“对于携带钱财的女士而言，扮成男性是比较安全的出行方式，您这种看透性别的做法实在不太礼貌，请不要告诉别人。”

    哪有人会更加习惯与猛兽同行？

    瑞奥尼斯摇摇头：“放轻松，你很懂得交换的规矩，我对你们人类的秘密没有兴趣，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引起争抢，只要你愿意长期为我提供药剂，这座木屋就是你的，我将庇护你，保证你的安全。”

    “你为什么住在我的木屋里？”

    “据我所知，几乎没有多少活着的炼金术士。”森林祭司并没有施展武力，他只是坐在唯一一把摇椅上，就轻描淡写戳破了卡桑德拉最大的秘密，“这是一门相当精妙的学问，                                                如果独自地去研究，很容易付出生命的代价，人类中对这门不需要魔法的学问有兴趣的很少……我只见过一个。”

    可是这个陌生的青年比那位王子更加俊美，他的肌肤莹白，睫毛也是银白色，在烛光下甚至有种透明的不真实感。

    木门边坐着一个美貌的青年，眉眼深邃，神情冷淡。他抬起眼睛，往门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屋内的烛光映亮他的双眼，像被黄金河流围绕一圈的血红宝石。

    -

    简直像故事里的妖精怪物一样神奇啊。

    卡桑德拉只在上层贵族礼仪中见过这样矜傲的姓名交换，如果换别人这样与她交流，她非得翻个白眼走人不可，但是现在——

    玛莎摇摇头，用脸颊贴着母亲的手掌，劳拉惊喜极了：“你的额头一点儿也不烫了……亲爱的，快谢谢卡森先生！”

    “我更习惯与人形的您对话。”卡桑德拉拿走祭司手中的碗，注意到他穿着长及脚踝的白袍，暗绿的藤蔓缠绕着双臂，时不时有金色的萤火从瑞奥尼斯的身上飞溢出来。他举手投足间都与人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更像是森林里诞生的神明。

    卡桑德拉被看破意图，攥着信纸的力气骤然变大，语气也尖锐起来：“您答应过报答我，应该不会来抢我的物品吧？”

    “无意冒犯。”祭司收回目光，卡桑德拉感觉到身上的冷意消失了，“为了达成平衡，森林中许多动物都需要分辨幼崽的性别，我天生具备替他们辨别一切的力量，再赐予他们合适的名字。我尊重你的选择，卡森。”

    卡桑德拉识趣地关上门，目光跟随着自称森林祭司的青年四下环顾：“报答？”

    “谢谢您，卡森先生，您还亲自送药过来。”劳拉揪着围裙，接过卡桑德拉递来的药剂，小心地喂自己的女儿喝下。卡桑德拉注意到，她胸襟边的玫瑰还是昨天那一朵，经过一夜，看起来已经枯萎了。

    “你是个炼金术士？刚刚那碗药剂是你熬制的？”

    言外之意很明显，索取向来需要代价，单纯相信自己好运的人类太过愚蠢。

    她想了又想，开口语气完全不一样了，谦卑又有礼貌：“很抱歉占用了您的房子，我是第一天来弗瑞斯小镇的异乡人，有个地精以两个金币的价格把这座房子租给我了。”

    她用青碧色的药汤灌满木碗，银发祭司抬手接过，一饮而尽，他的脸色原本非常苍白，现在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

    卡桑德拉摸了摸怀里的三个金币，谦逊地低头：“您的报酬很丰厚，这没什么可谢的。”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破破烂烂的老旧木屋就变得稳固安全，崭新漂亮。

    卡桑德拉微微一笑，压下心里的惊惧：“听起来我还挺抢手的，炼金术士数量很少，对不对？”

    “喔……”卡桑德拉有所理解，“我的药剂治愈了您的伤口，所以您可以变回人形了？”

    银发青年轻轻哼了一声：“我会在狩猎季化为野兽，尽力救下被人类捕猎的动物幼崽，但这种形态也有弊端，如果我受伤严重，那么在伤口愈合之前，我都无法变回人形。”

    劳拉喜极而泣，紧紧搂住玛莎：“我的小玛莎……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所以您不是，祭司的能力也有所限制。”卡桑德拉握紧拳头，控制住自己保持冷静，她隐忍地挤出一个微笑，“您会因为所谓的报答而直接送我一套木屋？如果您不是神明，这也太好心了？”

    卡桑德拉尽量快速地将自己的被骗经历概括出来，漂亮青年把玩着手里的空碗，很有礼貌地倾听了全程，他抓住这件事里的重点询问：

    谁知道你是否在消解猎物的警惕心？

    青年矜持地点头，烛光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颌边跳动：“你有资格知晓我的名字，我是瑞奥尼斯。”

    卡桑德拉不敢眨眼，手指不由自主一松，银质小刀再次咣当滑落，惊动了陌生的青年，他举起手中的空碗，声音像泉水击石一样悦耳，无情地揭示问题：

    《炼金杀夫指南[西幻]》

    “我从来没听说过灵之森林里有祭司，您是神明吗？”卡桑德拉回忆着书籍中对森林的记录，实在一无所获。

    卡桑德拉想起信纸上对自己谆谆教诲的阿西娜老师，姿态依旧紧绷：“我还在慢慢摸索这门学问，暂时不能答应你。”

    卡桑德拉非常警惕，立刻捂住了衬衫领口：“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祭司先生。”

    “不存在其他人，”名为瑞奥尼斯的祭司低头，一缕银发沿着脸颊垂落，将他挺拔的鼻梁映得影影绰绰，增添几分不真实的美感，“我很少与人类过多接触，大多是为了驱逐他们离开森林。如果你更习惯狮子，我也可以变回那种形态与你相处，还有药剂吗？”

    劳拉嘴唇颤抖了

    青年沉默片刻，撑着木门站起来，他朝空荡荡的木屋伸出手，手掌朝外，手指由张开缓慢收拢，藤蔓与花藤的香气突然浓厚起来。

    ……这家伙讲话好欠揍。

    “你以为我会夺走那些人的命吗？我不像一般的野兽那样需要进食，只要灵之森林没有遭受毁灭，我会一直存在。”瑞奥尼斯放轻声音解释，他的眼睫轻轻一颤，像烛光下摇曳的雪花，“我只会拿走我需要的东西，比如说你的药剂，你的聪明才智，或者你藏在手里炼金物品。”

    一个酒瓶横空飞过，哐当砸碎在卡桑德拉脚边，醉醺醺的高大男人提着烧火棍，眼睛通红：“劳拉！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你给这个小白脸多少钱？”

    卡桑德拉心虚地瞟了一眼桌案上真正算得上“炼金用品”的信纸，含糊地回答：“算是吧……我还在继续学习炼金术，我会尽快找到别的住宅搬出去的。”

    病重的小姑娘玛莎歪坐在床上，她的脸颊像火炭一样滚烫，看起来奄奄一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顺从母亲的意思，将药剂喝下去。

    卡桑德拉从对美色的欣赏中清醒过来，她想起自己付出去的房租，不由眯起眼睛敲了敲木屋的门：“你的房子？怎么证明？”

    卡桑德拉幼年时曾经跟随父亲参加王国的游行盛会，作为魔法师的家眷，她能够在更加靠前的位置观看骑士军团簇拥王室游玩，其中最为英俊的就是王室中成年的大王子，他有一头淡金色的卷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骑马向民众行礼的模样相当潇洒。

    她正打算离开这个房间，却听到更深处的卧房传来动静，劳拉女士的脸色惊慌，她甚至顾不上安抚刚刚痊愈的女儿，就急匆匆地要领着卡桑德拉离开：“这是我丈夫起床了，他昨晚喝了很多酒，好像不该这么早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