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厉鬼厉鬼几点了（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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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追了出去，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努力地压缩自己，挤进了郁箐的小屋里，狭小的房屋立马变得更加逼仄了起来。

    活人的世界有着许多规则。比方说有个警示灯，活人们要排排站着，等待某个灯亮起来才能走，很像是规则怪谈。

    毕竟，既然不用担心她饿瘦了、淋雨刮风被吹折了，也就没有频繁来看她是否活着的必要了。瘦长鬼影大概会隔上十年、二十年，才会出来悄悄探望她一次。

    瘦长鬼影看了她很久。

    然后顶着别人嫉妒的视线第一个冲出店去。

    听见天气播报，郁箐后知后觉：今天晚上原来下雨了啊。

    晚上回家的时候，郁箐发现门口绑着一只鸡。

    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了窗前看见外面在下雨才“咦”了一声。

    但是下一秒，她从反光里发现大厦的阴影探头过来，准备偷看她的手机。

    桌子上摊开着郁箐的记账本，鬼影探头看了看：结余那一行的数字少得可怜。

    ——下雨的时候连鸡都要牵到屋檐下。

    一边维持着这个卡在窗户里的姿势，鬼影一边打量着郁箐狭小拥挤的小家。

    郁箐始终没有想起来这回事，等到送完了饭点，她才空下来，在店铺前犹豫了很久，最后挑了一个最简单的蛋炒饭。

    但是很快，郁箐发现事情的走向开始灵异了起来。

    ——原来只是来还鸡的啊。

    小黄帽逆着人群继续朝着店里去，取餐、穿上雨披，继续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但是下雨的时候配送费会涨。

    哦，活人好像不叫遗照。

    这天晚上，郁箐提前躺下了，打算装睡。按理说，发现了这只脾气古怪的瘦长鬼影每天晚上会来她家、还偷偷跟着她，

    就算这样送几个来回下来，衣服会湿、鞋子也会进水。

    隔了一会儿后，她打开了窗户，那只鸡果然不见了。

    一路上，郁箐都忍住了没有回头看。

    她在等待订单的休息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突然发现自己身后大厦的影子动了动。

    等到天越来越晚了，郁箐匆匆回到家。

    瘦长鬼影试图从窗子探头进去——结果太小了，被卡住了。

    摸摸她会动的电风扇。在电风扇突然开始咔咔咔地抽风后，鬼手嗖地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沉睡的郁箐，发现她没醒。

    瘦长鬼影想：该回家了，活人淋雨会死掉的。

    瘦长鬼影一直以为只要活人只要吃肉就可以喂饱了，但是透过玻璃橱窗，他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各种冰淇淋、甜点蛋糕各种造型的漂亮食物。

    但是郁箐推开了门——

    天杀的！谁在她家的门口撒纸钱！！！

    而他，好像有很多的钱。

    这不过是郁箐生活里最平凡的一天。

    瘦长鬼影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郁箐好像很缺钱。

    城市的确很繁华热闹，不过郁箐搬去了房租低廉的城中村，这里就像是被繁华世界遗忘的角落。没有高楼大厦，只有巷子和各种低矮的平房。她的出租屋非常小，只有一个狭窄的窗户，里面花里胡哨地堆了很多东西。

    瘦长鬼影观察了一会儿，谨慎地和路人们排排站在了一起。

    真是一只文明鸡。

    那座怪谈原来是那么残破而荒凉。

    郁箐很困惑：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在第一次离开怪谈的瘦长鬼影眼里，郁箐应该生活在一个充满阳光和鲜花的世界——因为小野花是要沐浴阳光和雨露才能开花，在阴暗没有光照的地方是会渐渐枯萎的。

    和往日一样，她赶着送早餐的高峰期，急匆匆地取餐送餐。

    瘦长鬼影本来打算退出去。

    但是瘦长鬼影迟迟没有离开。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郁箐发现篮子里的鸡蛋越吃越多。

    那只鸡穿过了车水马龙，红灯停、绿灯行，甚至严格地走在了斑马线上。

    没有人发现地上的影子突然间多了一大块。

    匆忙而平淡的一天，郁箐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哪路邻居，遭到了打击报复。

    郁箐不得不换了手机支付。

    高楼大厦中每个人都住在精致的钢筋混凝土玻璃盒，结实的建筑不用担心刮风下雨，就连气温都是恒温。比较之下，破破烂烂偶尔还会飘雨进来的18栋环境太恶劣了。

    黑夜当中，没有回应。

    身后建筑物的阴影突然拉长：哦，她有点可爱。

    听说活人刮风下雨会死掉、不好好吃饭也会死。要是隔上十年、二十年再来看她，是不是下次来看她，她就饿死、累死、被雨淋死，变成了一块窄窄小小的墓碑了？

    不过，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已经比平日里起迟了她三两下吃完了面，匆匆拽过了挂在窗户上的外套。

    他看着她骑上了那辆小电驴，戴上了头盔。

    她撑着伞的时候，听见雨声越来越小，就知道是他来了。

    早上，郁箐十分困惑。

    鬼手好奇地戳戳她的毛茸玩具，把窗帘的链子反复拉；

    但是和想象中住在精致玻璃盒里的小人不一样，郁箐其实活得有点糟糕。

    局部不降雨的灵异事件也越发频繁了。

    她记得自己只买了五个蛋。但是煮面的时候她数了数，数量好像不太对。她狐疑地看看蛋：什么时候鸡蛋也可以有丝分裂了，还能越吃越多？

    显然，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没挂衣服这件事了。

    要是小野花在活人世界里生活得安逸幸福，瘦长鬼影还完了鸡大概会很快离开。

    取餐的时候有些骑手会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闹哄哄挤成一团。经常会有不够强壮的骑手因为挤不进去耽误送餐。但郁箐会仗着自己个子小，灵活地穿进去，突然出现在第一排举起手：“尾号0223取餐！”

    黑色的鬼影拉长，融入了世界的阴影当中，在夜晚和行道树、建筑物的影子融为一体。瘦长鬼影穿越了城郊的公路，朝着城市走去。

    ——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建筑的影子会突然好奇地探出头来。

    郁箐默默地合上了手机。

    它在玻璃橱柜前会停下来，路过卖气球的会好奇地观察一会儿，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前停留时间最长。

    找到郁箐并不难。她之前捡了笔仙的本子当做计划本，放在斜挎包里带走了，只要跟着那股怨气走，就能够找到她的家。

    她又换了个兜掏：还是冥币。

    但是和那些恒温的玻璃盒子不同，湿热的夏天，小出租屋里只有电风扇在转，小床上的郁箐在睡梦中热得辗转反侧。鬼影一来，小屋里的气温就降低了，郁箐立马舒展了眉，翻了个身，呼吸变得绵长了起来。

    刮风下雨了，所有人都往家里跑。

    但是郁箐一直没有回头、假装没有发现他。

    钱这个词语，在郁箐一整天和那些店主的交谈、和别人的聊天里都会频繁地出现。

    中午她想要买一份手抓饼，她在摊位前伸手一掏：冥币。

    伸长脖子凑过去看她摆在桌子上的照片——这是她的遗照么？

    ——总不会是帮忙养鸡附赠的送鸡蛋服务吧？

    该走了。本来就是来看一眼就把鸡还给她的。

    她有点担心自己会错了意。毕竟鬼邻居看起来就是恐怖片大boss，万一是来毁灭临川市的，顺路路过她怎么办？

    但是这是白天，他没有办法帮她挡雨。

    只要有钱了，她是不是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了？

    很累，郁箐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来不及把洗干净的外套晾上去。

    ——玩了一整晚的窗帘链子。

    郁箐以为地震了，大惊失色。

    ……

    不是一到晚上，雨就停了么？

    郁箐以为这应该是故事结束之后的番外，作者交代一下那只鸡的后续就可以匆匆完结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在她活着的时间里，恐怕再也不会见到那只鬼邻居了。

    鬼影停顿了片刻，不动了。

    瘦长鬼影牵着那只鸡，在路灯下站了很久。

    于是慢吞吞跟在了她的身后，假装自己只是建筑物的影子。

    ……

    郁箐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天。

    郁箐把鸡牵着挂在了电线杆边上，回到了家里。

    鬼手戳了一下郁箐的脸，发现她已经因为太困沉沉睡过去了。

    幸好，见鬼见得多了，也就不惊讶了。

    鬼影想：难怪那么喜欢那只鸡。

    不过，瘦长鬼影可以变成不起眼的阴影，被牵着的鸡却不行。

    于是远远的，人们就看见了一只鸡在等红绿灯。

    只是鬼的想象力还是太贫瘠了。

    今天是个阴雨天，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瘦长鬼影并不是白天出现就会灰飞烟灭的怨灵，他并没有回到怪谈里去，而是静静地站在了屋檐的阴影里。

    该吃饭了。

    大概是他牵走了。

    郁箐想了想，对着空气说：“我这里不能养鸡，能麻烦您帮我养一段时间么？”

    他看见她早起煮面吃饭，犹豫了半天最后都没有加蛋。

    ……

    自从知道了鬼邻居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后，郁箐就再也没有打算主动去找他。毕竟她并不想要给人家添麻烦。

    郁箐牵着鸡有点发愁，她的小屋子本来就逼仄了，再养一只鸡就太灾难了。卖掉或者吃掉，又有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