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厉鬼厉鬼几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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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箐从前最羡慕的生物是朋友圈里到处炫富的富二代，现在她最先羡慕的生物变成了公园里的猴子：好想变成吗喽去抢路人的香蕉啊。

    ……

    像是一团黑色的、模糊而沉重的云。

    只不过，因为这些“怪谈”还数量稀少，只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往往只在各大网络论坛上被当做鬼故事流传出去。

    她平日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上掉馅饼。

    只要分散了那只厉鬼的注意力，他就能够活下来了。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这个订单被人接了下来。

    雨声都慢慢地小了。

    雨水渐渐地把手机屏幕打湿。

    ——因为根本没有人活着从那座怪谈里走出来过。

    某些时候，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的意思是：

    雨夜里，浑身是血的男人颤抖着手指，在外卖平台上下了一个订单，因为信号极差，圆圈转了好久才显示出了【订单配送中】的字样。

    骑着小电驴往小区靠近，郁箐开始迟疑了。

    这座怪谈里生活着数以千计的怨灵，但它们大部分没有神志和意识，只是浑浑噩噩凭借着本能怨恨、吞噬，仅仅只是这座怪谈里最不起眼的养料。

    郁箐送外卖不久，还没有走熟临川市的所有路，接下订单的时候以为距离不算远，谁知道跟着导航越走越偏，手机还没有信号了。

    但是幸好，很快，郁箐远远地就看见了“黄泉小区”的标识。

    深夜，很少会有女骑手出来接单，毕竟独身女性在夜间是比较危险的。安全起见，郁箐一直穿着看不出性别的大外套，乍一看像是个矮小的男人。尤其是每一次揣着兜压低帽檐鬼鬼祟祟地穿街走巷的时候，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下意识捂住口袋。

    在那之前，郁箐对于自己到底会变得有多穷这件事还是缺乏了一些想象力的。直到今天早上，她打开自己的搜索记录。

    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变态杀人狂，因为就算是杀人狂进来也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她拉高了配送服的防水外套，回过头，打开了手电筒往身后照，却依旧只能照见一片浓重的黑。

    郁箐意识到不对，低头查看的时候，那种要将她拽下去的力道却突然间消失了。

    突然间，她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很强烈的、无法忽视的注视。就像是冰冷的雨水顺着雨伞钻进了衣领一般，她几乎是生理本能的，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立起。

    今天也是如此。

    又看了两眼。

    男人听见了地底下传来了蠕动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小区里乱晃的窗户也啪地关上了。

    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

    但是显然郁箐还没有做好离开人类社会去当吗喽的准备。

    但是很快，越往大门走，荒芜的景象就被热闹取代了。

    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你而亮。

    小区里的路灯全都是坏的，越往里面走越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意味。要不是高楼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周围还有明显的吵闹声，郁箐早就掉头就走了。

    小区里的绿化带早就泛滥成灾，野草长得非常高，郁箐走起来有点吃力。

    三个月前，郁箐还和所有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还没有穷出超常发挥。

    但是事实上，世界上没有馅饼只有陷阱。

    在临川市，有一个知名怪谈叫做“黄泉小区”。那里曾经是临川市规划中最高档的小区，却在二十年间，慢慢被荒芜废弃。随着城市规划变动，主干道改道、市中心迁移，黄泉小区越来越偏远，渐渐被人们所淡忘。

    她善良热情，扶老奶奶过马路，被讹好几千。

    下雨的夜里，那件明黄色的外卖骑手服显得格外鲜艳，像是掉进黑暗世界的一只萤火虫。

    然而比明黄色更加显眼的，是她身上活人的气息。

    ……

    真正恐怖的存在，则是那道瘦长的鬼影。

    之所以每天夜里都要全副武装地出来送外卖，只是因为郁箐浑身上下加起来只有50块。

    不过，小区里有什么呢？当然是数不清的怨灵。

    ——是活人的气息。

    但是郁箐视力0.5，她只能想起一句暖心鸡汤：

    这高额配送费对于郁箐来说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郁箐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只看见了沾着雨水的野草。

    第一条：人类如何实现光合作用。

    如果不继续马不停蹄地加班送外卖，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去原始森林当野人。

    但是从来没有人敢接单——

    荒草和枯树之间，男人们、女人们从地底下爬了出来，贪婪地嗅闻着那生命的气息，怨毒的眼睛看向了那穿行在雨夜里的身影。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瘦长鬼影模糊的脸上，缓缓裂开了鲨鱼锯齿一样的牙齿。

    那团黑气慢慢地扭曲变形，变成了一道和行道树一样高的瘦长鬼影。

    男人终于控制不住，拔腿就朝着黄泉小区的方向跑去。

    伴随着那个瘦长鬼影的出现，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小孩鬼四肢着地像是蜘蛛一样嗖地爬走。长发女鬼夹着地上的婴儿鬼嗖地钻进了楼道里。

    她有着普通的家庭背景，普通的人生。

    新历2067年，是灵异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越来越多的都市传说出现，带着各种血腥和恐怖的色彩降临。人们开始把这些灵异事件称之为“怪谈”。

    小区从外面看上去一片荒凉的景象，公交站牌边只有一盏破败的路灯，因为电路不稳定时暗时亮，下着雨的时候显得更加萧条。

    因为雨下得越来越大，郁箐走得很快。

    郁箐看了两眼。

    那里有什么呢？

    三个月前，郁箐被骗欠下了220w，不仅一夜间倾家荡产成了穷光蛋，还背上了二十年都还不完的贷款。

    如非必要，郁箐也不会往偏远的地方钻。毕竟穷死固然难受，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到选择莫名其妙死在荒郊野岭。

    明知道越恐惧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但是男人仍然忍不住颤抖。

    那个死去的男人的怨灵仍然缠绕在手机上，日复一日地在午夜十二点重复着生前的行为：找个替死鬼，找个替死鬼。

    她努力工作，虽然没几个钱；

    恐惧到达了临界值。

    这么热闹，治安应该还不错吧。

    大概是因为配送距离比较远，又下着雨，迟迟没人接单。郁箐很轻易地抢到了订单。

    他浑身僵硬地抬头看向窗外，却看见了诡异的一幕：地上那一团浓稠的黑色雾气，缓慢拉成了一个瘦长的鬼影。没有五官，只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他没有五官，只是一团瘦长模糊的黑影，四肢修长，个子几乎和行道树一样高。

    如果郁箐视力5.0，就能够看见那些窗户里，家家户户都吊着一个人；

    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让郁箐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毕竟，谁知道，这午夜的订单，是送的外卖还是送命呢？

    但是很快，信号就消失了。

    她在夜色当中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一般这种时候，唯一会出现在这种偏远地方的，只有外卖骑手。

    ……

    她的伪装很有效：数次被投诉打扮得像是变态跟踪狂。

    她老老实实把小电驴停在了小区门口，朝着小区的深处走去。

    每到午夜时分，他就会出现在黄泉小区这条道路上。

    瘦长的鬼影路过了地上掉着的亮着的手机。

    虽然倒霉，但是好歹衣食无忧，生活在正常水平线上。

    至少还有死路一条。

    郁箐听见了小孩的哭闹声、女人的呵斥声，还有大爷哼着荒腔走板的戏曲声。虽然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却能隐隐看见附近的高楼当中亮起了一盏盏温馨的灯光。

    几个月后，临川市的外卖平台上，每到午夜时分，都会出现一则奇怪的外卖订单，配送费极高，地址在黄泉小区。

    突然，他的脚步停下来了。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人倒霉到了极致总是会触底反弹的。在公园门口蹲了半天被路人丢了两枚硬币不劳而获后，今天晚上，郁箐又接到了一个配送费高达120块的订单。

    真的有人住在这里么？

    狂风暴雨的夜晚还在继续。

    如果可以将视野拉高到飞鸟的高度，就能够清晰地看见郁箐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出现了一团奇怪的、比夜色还要浓重的黑气。

    夜色渐渐地深了，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卖配送服，骑着小电驴的身影出现在了黄泉小区门口的道路上。

    她一直打着手电筒找路，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漆黑的夜色当中，小区里一座座高楼间，野草长得很高。郁箐忍不住联想起了一些社会新闻：什么变态杀人狂、劫匪绑票之类的。

    众所周知，骑手的克星就是门卫。

    尤其是不远处的保安亭幽幽的灯光当中，还站着一个阴沉沉的、背对着她的门卫。

    没有人知道。

    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只是这座怪谈存在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他杀不死，就算是短暂消失了，也会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在某个角落里再次滋生；他无法断绝，因为恐惧是无法断绝的。

    “别怪我，是你运气不好，我不想死。”

    她看不见的黑暗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恐怖的气息，贪婪地想要撕碎她的怨灵们朝着她爬过来的动作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