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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萝笑道:“合作愉快。”

    荣齐:?

    和杨萝打交道的这几回,司道玄还是没能适应她的节奏。

    杨萝没有回答司道玄的问题,道:“如今事也帮你办成了,可以说说天象的问题了吧。”

    杨萝有时候觉得自己心硬,手上沾了多少人命都不在意,有时候却也格外心软,唯一一次发慈悲,还捡回来荣恩这只白眼狼。

    “我怎么知道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荣恩的宠眷已经到了头,你若是能得到陛下的欢心,踢掉他坐上指挥使的宝座,就是指日可待了。”

    荣齐是不太成熟的,但是杨萝喜欢不成熟的果子,这样才有调教的空间。

    少女的指尖莹白如玉,仿佛登天之梯。

    风雪飘簌,街上的行人匆匆赶回家,只剩杨萝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像一只孤魂野鬼。

    擦着擦着,剩下的半杯茶水也打翻了。

    杨萝神情严肃道:“此事我知道了,多谢你知会,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为什么选中荣齐?”司道玄眉心一皱,“他是孩子心性,难保不会心慈手软。”

    “因为方文谦将此事压了下来。”

    杨萝道:“不错,这一次的事情,只能除掉方文谦,引起陛下对荣恩的猜忌,我要让荣恩看着,他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东西,是如何像掌心流沙一样,离他越来越远的。”

    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在意旁人的想法了?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司道玄道:“你继母的父亲,新任户部尚书,未必比方文谦清廉正直,何况方文谦调粮,他难道真的半点不知情吗?”

    杨萝抚着伞面,“举手之劳,更何况,我和你是交易,和荣齐也是交易,不必挂在心上。”

    杨萝话音未落,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将铜钱放进大姐的手里,“二十文,您收好了。”

    然而江南受灾粮食产量骤减,赵聪不禀报朝廷,由朝廷出面调粮,反而和方文谦私下开仓放粮,造成京城米价正常的假象,这样不仅是违背朝廷法度,还会造成后续仓廪无粮可调,致使江南饿殍遍野,灾民流离,一旦受灾面积扩大,后续更难处理。

    她只要走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道就好了,管旁人做什么?

    杨萝慢慢直起腰身。

    杨萝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没有带荷包出门,只能作罢,把伞放回去,“抱歉,我下次……”

    杨萝眼神发冷,“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

    于是二人又坐在了陈家米铺附近的茶楼上,同一个位置,和同样的人。

    杨萝开门见山道:“我们想见方文谦一面。”

    离开荣齐的宅邸,杨萝和司道玄肩并肩走在闹市之中,仿佛已经泯然众人,不需要算计,不需要谋划,只需要在小摊面前问一句——

    说完,人已经迈开大长腿走开了。

    司道玄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杨萝站在街道另一侧,看着书生抱起包裹,拍了拍上面占着的雪花,珍视地抱在怀里,冷得打了个哆嗦。

    杨萝叹了口气,揶揄道:“小孩子做事别一板一眼的,容易被带坏。”

    “你不是没有想过。”杨萝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但你不敢。”

    “这只是借口,只是你不敢一搏的借口。”杨萝笑了笑,“当年荣恩不就是放手一搏,杀了杨萝,才有如今的地位吗?”

    “二十二文,姑娘,你要是喜欢,二十文拿走就是了。”

    荣齐手一抖差点浇了自己一手茶水,里面掏出巾帕胡乱擦去,勉强扯出一抹慌乱的笑,“李姑娘,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我是义父带大的,若不是义父救了我……”

    房东一脚把书生踢出屋子,单薄的行李也一并丢了出来,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把书生封在冰天雪地之外。

    杨萝摸了摸头饰,只有一只玉簪还算值钱。

    “你早就有了扶荣齐上位的想法?”

    这个严冬,难过了。

    荣齐垂下眼眸,摩挲着茶杯道:“李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方大人……方文谦是朝廷要犯,已收押在诏狱,除非有陛下的手谕,否则任何人不得探视。”

    《绣春修罗》

    “陈家能不断粮,也是因为自己有地,否则只怕连供应都难。”

    书生一抬头,只见一把青色的伞立在他头顶,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站在他身边,如同神女天降。

    王之诚恭敬地唤

    只有伞柄上残留的体温,昭示着她曾经来过。

    书生呆呆地望着她,连脸上的泪痕干了都不知道,待回过神来,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杨萝道:“荣齐,你有没有想过脱离荣恩的桎梏,自立门户?”

    买伞的大姐生得壮实,脸上细纹密布,指节粗大,看起来是干惯了粗活的人。

    杨萝起身欲走,司道玄却道:“你能如何解决?”

    突然间,书生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替他挡住了风雪。

    司道玄已经不意外杨萝一个闺阁少女知道这么多事情了,点了点头道:“不错,方文谦是江南官员的庇护伞,今年江南地区粮食产量骤减,而京城米价却并没有比往年高多少。”

    “大姐,这个怎么卖啊?”

    他似是认命般地垂下脑袋,“义父他……圣眷正隆,我如何能与他相抗?”

    杨萝转头去看他,司道玄淡淡道:“只当是谢礼吧。”

    杨萝自嘲地笑了笑。

    杨萝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有办法。”

    原本仓廪屯粮,是为了在灾荒年能够有足够的粮食抑制米价上涨,让百姓都有饭可吃,免得饥荒成灾。

    荣齐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合作愉快。”

    荣齐颤着手去捡瓷片,却被划破指尖,鲜红的血滴在白瓷片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杨萝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方文谦从前是江南布政使,如今的江南布政使赵聪是他的同乡,江南掌握在他手里。”

    荣齐别过脸,道:“今夜子时一刻是诏狱换防之时,届时我会带你们潜入诏狱,但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此话一出,不仅是当事人荣齐,就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司道玄都怔住了。

    “六月夏末,江南气温骤降,雨水增多,许多佃户收成不佳,交了赋税和佃租之后,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只怕是没有米粮能过冬了。”

    “此事我也无能为力,抱歉。”

    他按了按眉心,道:“去茶楼说话吧。”

    书生搓搓脸,捧着手哈气,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暖和一点,只是雪越下越大,冷气扑面而来,叫他躲无可躲。

    司道玄双目赤红,冷笑道:“是我看错了人。”

    “不劳陈公子费心了。”杨萝不乐意同他多说,反正各自的目的都达到了,理念不同,不必深交                                                便是。

    杨萝蹲了下来,将油纸伞塞进书生的手心中,又拔下玉簪,放在他的包裹上。

    书生把脸埋进膝盖里。

    杨萝闻言眉心慢慢地拧成一团,“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京城一点风声都没有。”

    书生躲在屋檐下,看着漫天飞雪默默垂泪,又怕被人瞧见,只能低着头哽咽,眼泪都掉进雪地里。

    司道玄道:“你说服了荣齐,我自然该谢你。”

    “不错。”

    杨萝随手拿起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笑着问道。

    杨萝曾经是朝廷要员,一点就通,“方文谦私自调了仓廪的粮食入市,平籴京城米价,造成米价正常的假象。”

    杨萝顿住,“什么?”

    杨萝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杨萝抱着伞跟上他的脚步,笑道:“谢我什么?”

    “他自然也不干净,与虎谋皮,难道能有好下场吗?”司道玄警告道。

    “滚滚滚,我这里又不是善堂,你已经欠了我三个月的掠房钱了,再叫你住下去,我还活不活了?!”

    荣齐微微喘息,道:“抱歉,我……”

    杨萝道:“那又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什么手段都能用。”

    荣齐猝然抬头,瞳孔震颤,“你……你怎么知道……”

    但是,看见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江南是京城的粮仓,江南无粮,那么京城也岌岌可危。

    “今年九月份,江南地区秋稻收割,产出比往年下降了三成不止。”陈家是做米粮生意的,江南地区三分之一的稻谷都被他们归拢,自然比其他人更容易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荣齐愣住,“李姑娘,你说什么?”

    “机会摆在你眼前了,做与不做,全在你。”

    杨萝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方文谦和赵聪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这样的馊主意也想得出来?”

    风雪暂停之时,王之诚刚刚结束清点府库的工作,回到家中,就被他的父亲,当朝内阁首辅王之敬唤去书房。

    “天寒地冻,这只簪子约莫值几个钱,你拿去当了吧,够你支撑一段时日了。”

    良久,司道玄从窗户朝外看下去,一把青色的伞随着少女的身影翩然远去。

    用童尚书来扳倒方文谦,确实是驱虎吞狼,但这笔买卖值不值,还得她说了算。

    风陡然冲破窗户,裹着些许小雪落进茶水里,和茶水融为一体。

    司道玄的话在耳边环绕,杨萝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可是被他质问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着,叫她觉得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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