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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簪子收好。”谢耘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忙收起图纸,“我有点事得先行离开,簪子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我得空了就来寻你。”

    这一枚碧玉簪上雕刻的云纹和图纸不说一模一样,但也几乎如出一辙。

    谢耘已经将图案全部拓下来,两人出了密道,他扭转牌位将祠堂恢复原样,才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很关心谢耘么?”

    《亡妻追忆录(山居旧事)》

    她及时岔开话题,“那黑影人武功不高,似乎极为熟悉此地,不知与最初在墓园见到的是否为同一人?”

    “给你玉簪这人是谁?”

    谢耘面无表情,“你急着见他做什么?”

    一路上听他讲解,程克青才知不日前,有外人硬闯山谷盗取密药,谢晏与之一战遭遇埋伏不幸撒手人寰,谢耘也身受重伤避不见人。

    程克青清楚他的意思,人生在世千秋万代更迭交替,亘古不变的便是宫里的“明月”。可这明月又应属何家呢?叛国一罪确无可恕,可皇帝一换,叛的又是谁的国?

    谢耘微一颌首,“记得回去的路么?”

    谢耘垂眼轻哼一声不再言语,驻足在归念居的墙外等着。

    大不了就是一顿责骂了,自小在三剑山庄什么骂没挨过,她就不信这连翘比师父还凶?

    实在不行她就勉力一击,没了内力她还有一身的蛮力!

    程克青干笑两声,她眼下的身子硬闯只怕就势埋进墓里充作人俑得了。

    女子低眉顺眼不敢出声,婆子换了新的茶杯交予她,“仔细着点。”

    这些人也忒坏了吧?说人便说人,提人家爹娘做什么?

    她将石子夹在拇指和中指指尖,瞄准茶案略一用力,只听得茶杯四裂的声音。

    “长老,无事无事,下人手滑茶杯碎了。”一婆子上前扭住黄衫女子压低声音训斥着:“毛手毛脚能做得了什么?”

    “我另有苦衷。”程克青油嘴滑舌信口开河,“不瞒你说,我和他有点情谊,你未经世事不懂的。”

    谢耘目光微沉蹬了眼程克青,略有训斥之意,转而道:“重点在于这图,定有出处。”

    她深深叹了口气,瞥到一旁正在敛眉查看石壁的病秧子,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剑有点古怪。”

    风浮林梢,虫野草寂。谢耘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他眼含笑意似乎对程克青的胡诌十分感兴趣。

    “略有耳闻。”似乎看破了程克青的心事,谢耘负手而立,游目远纵,轻笑一声,“人生代代无穷已,何处春江无明月。”

    程克青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石子。

    连翘低声道:“她如今飞黄腾达了,从后山调到了这里,不怪她这么嚣张,只是今日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程克青面色如常,心中叫苦不迭,在梁州时谢耘曾点过她使用的剑法与三剑山庄的武功大相径庭,就连这剑名也是在兹州听云娘说才知此剑名唤簪云剑。

    连翘放心不下,扯住程克青的衣袖叮咛着:“你别冲动呐,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还要连累你受罚。”

    谢耘眼神落在程克青的锁骨之上,“梁州一别,你的内力......”

    谢耘一脸错愕极为震惊望向程克青,良久,不可思议道:“你要......父子通吃?”

    “所以你要拓下来回去搜寻原图么?”程克青顿觉奇怪,“你平日都作什么工?看起来应不是什么苦力活吧?居然还有时间去谷里找书画图卷?”

    那程卓英、谢晏、云娘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气不打一处来,“谁?谁说得?倒反天罡啦?”

    “谢耘的书房!”程克青三步并作两步,伏在谢耘身边佯装帮他挽起落灰的衣袖,柔声道:“闲时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呐!”

    “那还是算了,我惜命得紧。”

    程克青撇撇嘴,不再多想闷头专心致志收拾起木架子上的书本,却隐约听得屋里传来啜泣的声音,连翘哭得极为伤心,惹得程克青也心烦意乱起来。

    “我太饿了,去找点吃食。姐姐怎么了?受人欺负了么?”程克青察言观色的本事算是一流。

    “什么情谊?”

    ---

    程克青心想,肯定是和自己浪费了时间,要不是柴没劈完,就是水没烧好,真可怜!

    中原今分为北澶南舆二势,峦江之变后,大舆签下耻辱之称的澶舆之盟,南舆交予北澶连朔六洲求得天下太平的虚势。

    谢耘胸有成竹,“中了我的朝元针,想要活命,三日内,那人便会来亲自求我。”

    师父不知所踪,师门弟子凋敝四散,她又沦落到离家千里的鬼地方,满腹疑问无处可问,无人应答。

    连翘嗤嗤笑了两声,附在程克青耳边,“好解气!没看出来小青这么厉害!”

    “非剑之过。”谢耘掏出一张纸铺在石壁上蘸取些许的灰尘,粗略拓下石壁上的纹路,有块凹陷的地方不够清晰,程克青好心问道:“要不要再吐点血?”

    顺着连翘指出的方向,议事厅门前候着一妆容厚重身着黄衫的年轻女子,双手端着茶案等待一旁的婢女续茶。眉宇间趾高气昂压不住的得意之色。

    “何事?”一人高声询问。

    谢耘手微一凝滞转瞬即逝,他应道:“有时会当值谢耘的书房,得空可以看看。”

    “哎呦我的天爷呐!”程克青瞠目结舌,作势要捂嘴,“你听听你在瞎说什么?”

    “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程克青叉着腰推开里门,见连翘正伏案抽泣,屋子里黢黑一片,她也不点灯,黑暗中见着她泪光闪闪,“她们说我有娘生没娘教,说话粗鄙,可怜我娘亲去世那么早,平白因我还要受这般委屈。”

    “你的针这么厉害!”程克青震惊之余又颇为羡慕,“使针要内力么?能不能教教我。”

    谢耘接过玉簪看得仔细,猛然脸色一变取出怀中的图纸比对着,这下连程克青也看出了眉目。

    两人一路疾行越过层层松柏,方才见一宽阔墓道,两侧排列的石雕栩栩如生,彰显着墓主人的身份,陵冢庄重肃穆立于天体之间,高墙耸立围得水泄不通,门口有人把手固若金汤。

    她猛然想到院里散落的晒了一半的书籍,狠狠一拍脑门,有空可怜别人,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两人分道扬镳后,程克青快步冲回归念居,果不其然,连翘正坐在檐下守着门。

    程克青犹豫再三,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连翘姐姐!”

    程克青担心推测有误未做过多解释,谢耘也不多问,两人沿路折回到归念居。

    “你听说过谢晏生前有什么风流桃花债么?”程克青避讳死人,斟酌了一会,问道:“比如什么流落在外,爱而不得的红颜知己?”

    “我离得太久也得赶紧回去了。”程克青将簪子收起,提议:“哪日你当值了,带我去谢耘的书房参观一番,咱们也可一起寻找那图画的出处。”

    “你回来了便把书本收拾好。”连翘擦拭完眼泪,无力训斥程克青便进了里屋。

    程克青适才在密道时,察觉石壁上的云纹与簪云剑的剑鞘和剑柄处图案十分相似,彼时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此时她将宝剑贴向石壁一对比,云纹走向吻合,残缺处的云卷竟然好似出自同一图。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刻,程克青坚信三剑山庄叛国通敌的罪名是莫须有之事,但难保不会让他人另眼相待,她心一横,“三剑山庄的事情,你未听闻?”

    没想到这连翘,是个纸老虎呐!

    “我听闻这谢耘有惊世之貌,想见见世面嘛!”程克青斜睨了一眼,“你不懂了吧?正所谓秀色可餐,我想吃几口佳肴不行么?”

    “那我要见他岂不难上加难?”程克青皱着眉,感觉事事受阻,极为不顺。

    “我只知道他叫云娘。”程克青认真回忆起来,“但是她说,她和我师父认识。”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只听得屋内一声盖过一声,嘈杂不堪。无人在意正厅的影壁后多了两个人影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程克青心存侥幸,“能进去么?”

    她伸手入怀摸到云娘的玉簪,本想若是将玉簪一同埋入土中也算是完成了云娘交待的差事,可怜天见她现在连进都进不去。

    “当然了,这把剑可是师父亲手赐予我,人在剑在,剑毁人亡。”

    “硬闯,也不是不行。”

    她急于自证清白,将簪子取出呈给谢耘道:“我在兹州得一恩人所托,将此玉簪带给谢晏,谁知一路上跋山涉水来了,谢晏倒逝去了,我本想着索性入土为安埋进他的墓里。”她下巴一点无奈道:“你也看见了。”

    谢耘也看出了个中端倪,敛声问道:“在梁州时,你说这剑出自程卓英?”

    程克青来了鱼渊谷后,为免生事端便将随身的佩剑藏于床榻下,她速战速决取下宝剑,陡然手臂用力只听得“铮”一声,宝剑出鞘,剑刃入霜雪发出逼人的寒气,周遭的空气也随之凝结。上次云娘擅自将宝剑打磨以后,这剑便一改虚怀若谷之气,反而锋芒毕露,倒让程克青心觉生疏,说不上来的怪异。

    连翘闻声回头,脸上挂着泪痕,察觉失态又连忙捻起手帕擦拭脸颊,齉着声音责怪道:“你去哪儿了?”

    “我记得,你快去吧别误了事。”

    程克青定了定心神,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小孩子就不要问这么多了。”

    面对如此丧家辱国之举,民间不乏“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类的曲词。程克青进谷一路上听得不少,但想来鱼渊谷本就以避世自居从不参事,这话自他口说出,倒有点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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