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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辞章神色如常,对身边随从道:“去取。”

    赵渚无奈地扶额,自家弟弟这自来熟的性子啊。

    “算了,一晚而已,不必这么讲究。”

    元辞章顿住脚步,“何事?”

    赵凉见赵渚不愿意搭理自己,转头朝着元辞章摊了摊手,故作正经道:“元大哥,让你见笑了。唉!有人非要拉我陪他走这一趟!现在却什么都不肯透露给我!”

    赵凉笑:“元大哥!”

    “罢了,”赵渚揉了揉眉心,对赵凉告诫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

    元辞章耳力极好,顷刻睁开了眼眸,和当值的随从对视一眼,后者屏住呼吸,走到门边。

    赵渚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今日才遭了一拨山匪,他却依旧对人这样不设防,也不知道以后是福是祸。

    赵渚见他这般好说话,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想到粮食有限,他们一路过来,应当所存不多,于是道:“给舍弟些许即可,我不必。”

    夜风习习,元辞章也没有和他们促膝长谈的打算,道:“驿舍长久不用,将房舍收拾一番可住人,诸位自便。”

    那人见元辞章不语,温声道:“还未自我介绍,我名赵渚,这是舍弟赵凉,家中经商,故而多少有些看人的本事在身上。”

    李意清坐在木板上,毫无睡意。五年中虽然大多在其他州府度过,但是吃穿用度从无怠慢,乍然睡上一张纯木板,当真不习惯。

    赵渚缓缓回神,见赵凉腮帮子还在嚼动,吃了一惊,“你已经吃了?”

    茴香和毓心也十分不自在,她们看着干巴巴的床板,当即决定去将马车里带着的褥子厚厚铺上一层,李意清想到屋中的细碎尘埃,伸手拦住了她们。

    兄弟二人坐在地上片刻,外面响起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他语气中隐隐有着关切,旋即小嘴一撇。赵渚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想伸手拦住他,只听见赵凉干脆道:“我们此行要去西北大营,马车上运了八箱药材。”

    当得起一句风华绝代。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只是虚掩着的大门。一进门,那位小公子脸色大变,猛地咳嗽几声:“这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吗?闻着这么呛人!”

    元大哥当真大方!

    他和从小被当作赵家家主培养的赵渚不一样,行事处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晓得一点:你对我好,我便会对你同样好、更要好。

    赵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如果他当真是一条小狗,现在已经能看见他用力摇动着尾巴,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驿舍中一贫如洗,好在马车上物资齐全,不至于只能借月光。

    赵渚一面对元辞章说话,一面伸手摁着赵凉。

    赵凉睨着他,颇有几分翘起尾巴:“就说了,大哥,我看人很准的!”

    元辞章微微俯身,还了半礼。

    赵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更加亲和,没有多舌地询问他们为何现在这个点到西北来。

    赵凉伸手扯着赵渚的衣角,低声催促道:“大哥!你说啊!”

    油脂在口中旋转,腻味之前,喝上一口滚烫的热水,瞬间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因为毓心和茴香守在一旁,元辞章踏步走到屋外,坐在低低的门槛上,闭目不语。

    好在,那位元公子脸上并无不虞。

    年长少许的男子摇了摇头,脸上布满无奈,声音平静而理性:“行商在外,又一处地方供栖身已然不已,莫挑三拣四。”

    当时匆匆一眼,擦肩而过,没想到这男子心细如发,萍水一面,也能记住。

    还问他呢。人家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你倒是把自己抖落的干干净净。

    赵凉不知道赵渚心中的盘算,只会睁着一双湿乎乎的眼睛望着他,像是路边偶然遇到的小狗,收敛了张牙舞爪的利齿,变得乖顺起来。

    赵凉哼唧一声,坐在地上不说话了,赵渚见他安静下来,双眼有些放空。

    赵凉自然是不信的,他挤眉弄眼地朝赵渚笑:“大哥,你是不是没告诉父亲,想把此次佣金收入自己的口袋,多少两?你告诉我,我必然不会告诉其他人。”

    赵渚见赵凉欢跳着步子,眉骨狠狠一跳。

    赵凉道:“对啊!元大哥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大哥偶然遇见一个姑娘,从此魂不守舍,那位姑娘说要按照约定将药材送去西北大营,我大哥生怕她出危险,主动替她来跑这一趟。”

    赵渚被他缠得没有办法,硬着头皮道:“阁下留步。”

    和前面观察情况的随从正面撞上,他滞了一刻,抬眸望着来人,又掠过他看向站在月光下的元辞章,微微拱手,语气和缓:“好巧,今日和阁下有一面之缘,不曾想还能遇见。”

    饼子做的大而厚实,里面的油酥和馅料配比刚好,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

    赵渚道:“不知道阁下可有干粮?实不相瞒,自早上那一餐面食后,到现在我们已滴水未进。”

    他这个弟弟本心纯良,只是有时候,太过没有心眼,以至于说话毫无分寸感。喜欢的人觉得他性子直,不喜欢的人会觉得他冒犯。

    赵凉虽未说话,却眼巴巴地望着。

    虽然没有别的动作,但是五个人心底都清楚——如果自己敢生出一点异心,他会立刻察觉。

    元辞章莞尔,眼中浅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赵渚在心底默默感慨他涵养极好,而后拽住赵凉的衣袖,把他拉到另一边——元辞章虽然从始至终温温和和,但是脚下丝毫不让,很显然是守着东边厢房。

    按照脚程,明日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能到西北大营,到了营地,便不必担心饥寒。

    赵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赵家                                                世代经商,没想到有一天能从自家大哥口中听到不必谈钱这四个字。

    李意清摇头否决了毓心和茴香的好意,今晚已经夜深,若是现在重新铺就,明日一早又得重新收拾,一来一回,麻烦得很。

    说完,他抬步走进驿舍。

    赵凉踮着脚尖,“疼疼疼……大哥我错了,你快松开我。”

    随行的侍从分为两拨,一拨守前半夜,一拨守后半夜。换岗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赵渚面色铁青,不语。

    赵凉被赵渚拉入房舍,里面没有打扫,灰尘迭起,他呛得低咳几声,抱怨地望着赵渚:“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还没有打听到元大哥做什么去。”

    赵渚回头看着自家弟弟,虽然身高逼近他,但是举动心性,显然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岁岁今朝》

    元辞章道:“免贵姓元。”

    “大哥,这驿舍看着破旧,只能睡这?”

    赵渚忍无可忍,声音猛然抬高了几个度:“分明是你自己硬要跟上来的!”他走到赵凉的身边,伸手揪住后者的耳朵,“你说说你,一路上抱怨了多少次,因为你,原先五日的行程已经拖到现在!”

    赵凉眼睛一亮,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看见放在地上的油纸包和水囊,眼睛笑眯成一条缝隙。

    赵渚伸手在赵凉的头顶猛扣一个暴栗,呵斥道:“闭嘴。”

    赵凉咽下口中的饼,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接着道:“知道知道,出门在外旁人给的吃食一定要验过毒才能吃。”他歪了歪脑袋,语气无所谓,“可是我觉得,元大哥看着就像是好人啊!”

    赵凉吃得心满意足,两张饼子下肚后,见油纸包还剩下十三四张,推给赵渚,“大哥,你吃。”

    洛石见威慑住她,又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其他四人,缓缓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赵凉被牢牢压制,也对着元辞章拱了拱手,“我叫赵凉。那驿舍空荡,即便有人,多是从西北往内陆走,只有我们两行人马反其道而行之,当然很容易记住。”

    赵凉接着道:“元大哥,你们来西北做什么?现在边关动荡,能不来就别来啊。”

    看衣服料子,像是京城中兴起的款式,眼前人身份非富即贵,不可小瞧。

    说完,他又有些幽怨地望着赵渚:“大哥,你明明才认识那位姑娘不到三个月!怎么就值得为她冒险?……她给了多少佣金?”

    赵凉原先还有些冷漠,听到元辞章这般慷慨大方,立刻弯起嘴角。

    屋内,灯火如豆。

    元辞章道:“无妨,够用。”

    赵家在西北能把生意做大,端看这一身识人的本事,眼前人气度不凡,霜白长袍月光加身,姿态轻松写意,淡然又出尘。若不是身边林立数名侍卫,真像误入凡尘的谪仙。

    赵渚没有理会他,自顾自从袖中取出竹篾,用银针一一试过,才缓和了脸色。

    他说话直来直往,不像赵渚一般圆融,元辞章看着他,忽然想到了还在念书的元咏赋——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赵凉走到元辞章的身边,拍着胸脯问他:“多谢你!饿了一路,总算有口吃食了。对了,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敢问尊姓大名?”

    元辞章眸光微闪,重复他的话:“西北大营?”

    “赵公子,我们公子送的干粮和热水。”

    他这次实打实地有些生气,望着赵凉,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是和你说过……”

    赵渚望着傻弟弟,顿了顿,道:“有些事情,不必谈钱。”

    赵渚训斥完弟弟,脑中短暂空白,片刻后回过神,朝元辞章歉意笑笑:“阁下见笑。”

    门外,是今日听过的大剌剌声音。

    她怎么忘记了,在驿舍尚且有一处地方可供自保,可是出了山林,遇到走投无路的匪寇,小命都可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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