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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自然犯了众怒,一行人笑闹开去,仿佛能把这家悲伤的气氛驱散……

    那老太太想要拦着,被自家老头子抢先一步,“就你这婆子多事,她心里记挂孩子,莫要多说。”

    一人羡慕的对萧明泉说:“都道你家媳妇是大家出来的姑娘,果然就是规矩,这女人就是不能上桌跟男人同食。”

    萧明泉知道媳妇不爱人多的氛围,但有人问起来,他便对三儿子说:“三儿,去看看你娘、你妹妹怎不出来?”

    侧头看向一边,房间是土坯房,真正的土坯房。

    村子名叫骆家庄,举村皆得一个骆姓。除了办葬礼的这家,这家人姓萧,祖上是因兵祸逃难来此地的。

    等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收殓了儿子的尸骨,老两口也没忘这救命大恩,得知鳏居的铁匠没有儿子送终,便要唯一的儿子改了姓氏做老铁匠的儿子。

    他一边装填烟丝,一边对身边的男人说:“你娘是真疼你!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偏就她葬礼的这几天暖和,人畜都不受罪。”、

    “爹,我们能去玩吗?”三儿子看着院门外路过的小伙伴。

    这是再普通没有的一个下午,也是兖州王辖下的一个普通村庄。

    难道有人在她昏迷的时候把她拐卖到大山里了?

    缀在最后的男人脱了最外面的白色孝衣,摘了头顶的孝巾,他年约四十,白色的孝衣下是一身青灰色短打。脚下趿拉着布鞋,被他又重新穿好,身边跟着族里负责丧葬事宜的老人。

    旷野处处枯枝败叶,小风吹起,卷起满目尘土。

    老人咬着烟嘴吸了吸试试紧密程度,男人却苦笑着看了他一眼。

    一行零散的队伍就是从这田间地头往村子方向行走,有的三五成堆缀在最后,有的你追我赶在中间打打闹闹,而队伍最前面是辆驴车,小毛驴垂着个脑袋,不紧不慢地沿着大道走着,年轻人们懒得继续走,纷纷跳上驴车嬉闹……

    “怎不见你媳妇出来用饭?”

    “怎么会?”那老铁匠忙忙安抚,“以后咱们还如现在这般住在一起,你跟你爹娘住一个屋子,只不过要改了姓,以后招赘个女婿也就罢了。至于你哥哥,若是不嫌弃便拜我做师父,跟我学门手艺如何?”

    三个儿子下面是一对儿双胞胎女儿,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性情却相去甚远,一个不爱说话,只埋头做事,一个整天乐呵呵的,对谁都自带三分笑意。

    窗户被布糊住,靠墙的位置放了个粗糙的木头方桌。方桌正对着一道木门,门槛很高。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揪揪扶着门框走进屋里,她来到门边倒了杯水喝。

    这是一条送葬的队伍,确切地说是一条送葬回来的队伍。

    “劳您老挂念了,她是醒了,就是还不认人。”

    一家人不用分开,儿子还能学个手艺有个前程,老两口对铁匠更加感激不已,日后相处便称呼一句“老哥哥”。

    如此安排再好也没有了!

    那老人六十岁左右,满脸风霜,腰间缀着烟袋,此时他正伸手去解。

    妇人不光自己起身还拉了身边的小女儿一起,小女儿不依,“娘,我还没吃。”

    问了小女儿,她可怜巴巴看着爹娘,“爹娘不要我了?”

    依着旧时的规矩,这村子那么多口子人,大部分是同族、同姓。

    彼时是年约五十的老两口带着俩儿子一个女儿,一路上风餐露宿,刚到骆家庄这个地界,全家就一病不起。骆家庄一名鳏居的老铁匠发了善心收留了这一家五口,但遗憾的是俩儿子中的一个去了。

    “爹!娘!姐姐醒了!姐姐醒了!”那姑娘惊喜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房间里走进来不少人,这些人床上的小丫头一个都不认识。

    此时,田里尽是荒芜,唯有寸长的麦苗从远处看,能看出青色来……

    太阳落山前,阳光总喜欢将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好像这影子拉长了人们就察觉不到那丝将要入冬的冷意。

    “这孩子到底是比老人家底子厚,生了一样的病,一个一命呜呼,一个还能醒来。”老人家叹息一声。

    老太太只得住手,同那些帮忙料理丧事的人一起目送母女俩远走。

    “哦。”

    “萧大家媳妇你也是,吃个饭也不见你人影。”

    男人挥挥手,孩子们欢欢喜喜跑出去,包括长子。男人拖了个板凳坐在院子的门檐下,看着院子外面,脑海里闪过母亲佝偻的身影。

    那妇人站定身形,颔首弓背满脸歉意道:“大姐儿躺床上还没用午饭,我忙到现在都是小妹看着她姐姐,这会子还得去看看。”

    这处院子门朝东开,是萧明泉成婚时新建的,如今也有二十年光景,稍显破败了些。南院墙的位置种了两棵树,中间横着一条晾衣绳。

    萧明泉比他爹子嗣丰盈,他爹和娘生了两女一儿,他则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村庄内住着不下两百口人,约有五六十户人家。

    树是榆树,初春掐榆钱做面疙瘩是萧明泉母亲生前每年都要做的,明年就吃不到了。

    除了这五个半大孩子,萧明泉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刚满四岁。葬礼事多人又杂,且孩子奶奶是感染风寒去的,萧明泉跟妻子商量后,便将小儿子暂时托给两个姐姐照顾。

    院子里摆了三桌,席上有男有女,萧明泉作为一家之主带着三个儿子坐在席间用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着饭碗来到他跟前。

    喝了水,转身离开前她下意识转向床上的姐姐,俩丫头四目相对,俩人都震惊不已。

    此时天色已黑,另有诸事未毕,便琢磨明日或后日去接。

    一行人推杯换盏,一名八九岁上下的女孩儿,衣着素淡,扎着两个揪揪,拖着一名戴着围裙的妇人出来,所有人都看过来,那眼巴巴等着的老太太迎上去。

    回到自家正该是好好吃一顿,且要再宴请一遍在葬礼中帮忙的各家长者与小子们。

    长子膀大腰圆,比他这个做爹的看起来还要有把子力气,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铁匠了;次子聪慧,被骆家庄私塾里的夫子看中,如今已进学四年;三子还是一团孩子气,总在镇上和庄子两边跑,看着也健壮。

    点燃了烟锅里的烟丝,那老人看到那双眼睛叹息一声,“听说你家那个闺女醒了?”

    她难道不是在实验室吗?这里是哪里?

    通往村子只有一条大路,这条大路贯穿南北,路的尽头是村民们耕种的土地。

    “你跟娘还有你姐姐一起吃!”妇人一只手拿了母女俩的碗,另一只手牵着小女儿。

    这生病卧床不起的就是不爱说话的那个,跟她奶奶前后脚感染了风寒,她奶奶没挺住,她能不能活下来也就这三两天的事,萧明泉的妻子整日守在女儿床畔,连婆婆的葬礼都怠慢了,也无人说她,丈夫也能体谅。

    深秋万物凋敝,寒意笼罩在大地上。

    此后数十年过去,那铁匠早不知死去多时,那对有恩必报的夫妻也已作古,就连跟着老铁匠学艺的男孩儿也没入黄土,如今,他的妻子也同他睡进一个墓穴里……

    吃过饭,桌椅板凳要帮忙收,之后人群陆续散去。

    房外的老父亲在怀念自己的母亲,房内的床上七八岁的小丫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个长着蜘蛛网的木框天花板,她眨眨眼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一场葬礼要数日,守灵、祭拜、哭喊,种种事项办下来不分昼夜。

    男人也不多话,二人随着大部队一行回了村子。

    老铁匠本就是发善心,哪愿意白要人家一个儿子,连连推辞不过,他便道:“……若不然就让你这小女儿改了姓吧!”

    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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