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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突突地跳着,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又听他问:“娘娘知道我来陵宫办案了么?”

    如此良苦用心,她又怎能以怨报德,落井下石?

    这晚收拾衣物,掉出来一方素帕,是那日在后山,借用裴俨的。

    即便断了腿,李流光仍笑脸迎人,不在人前露出半分痛苦。这让楚悦更加佩服他坚韧的心性,也对他生出几分心疼。

    还不愿以太妃的身份见他?

    *

    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错撩禁欲宰辅后被他藏娇》

    楚悦震惊地抬眸:“大人竟不觉得丑?”

    一股热流顷刻间在周身转了几转,心跳如鼓,头顶蓦然响起低磁的男声,打断她匪夷所思的猜想。

    抬眸望向楚悦的刹那,她迅速错开眼神。

    入宫前,她并不识字的,是玄帝教会她认字,玄帝都未曾这般夸奖过自己。

    不由想起那日在库房,他帮着她忙活了一下午,额头渗出了汗,却只能用手擦。

    小心地看过去,却见他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并未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夸她写的字,让她看到他温柔和善的一面;可此时面对那谣言,他的身上好似又披上一层冰甲,满身寒意,让她害怕。

    照他这样说,在柳如是面前,他已经替她打过圆场,将误会化解了。

    松一口气,却觉异常口渴,润了润嗓,才道:“我们平日里……少有机会见外人,长年累月,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让娘娘见笑了,”他苦笑道,“两日后,草民的腿一旦能走动,便会自行离开,娘娘放心。”

    之后裴俨便一直忙于手上的事情,没再试探她。

    裴俨收拾好一箱物品,正在盒盖,听见她的问题,动作蓦地一顿。

    “哦?”意味深长地纳罕了声,裴俨又问,“为何娘娘与你,都这般怕生?”

    “你……”

    楚悦正沉浸在如何面对裴俨的愁绪中,也无心再问下去,只撑着额头,淡淡道:“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别再犯了。”

    面对面站在甬道里,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颀长。

    这是形容夫妻情笃才会用到的词汇,裴俨如此近亲地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下这八个字,着实有些暧昧。

    一副做错了事                                                情的表情,在她面前来回打转,几番张嘴,却欲言又止。

    越想越觉得心惊,羞惭。

    楚悦倏地抬头,疑惑道:“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又急切地问:“后来怎样了,他们知道是下人将信送错了么?”

    想到方才白露在房里那番预告,瞬间明白过来,蹙眉看向她:“如今越发放肆了,竟敢捉弄到医仙头上!”

    “我……”险些说漏了嘴,她忙改口,向他解释,“太妃娘娘让我在此处整理库房,这些物什不在账上,我便重新造册记载。”

    他似乎很是了解她的性子。

    楚悦忙道:“有人与我共事的!已经快做完了,剩下一点,马上就好。”

    他今日少见地穿了白衣,比平日少了几分老成,楚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忽听他出声,忙错开视线。

    回到后院,一进房门,白露便迎了上来。

    楚悦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没有!”

    裴俨知道她为何这般不好意思。

    说完这句,她感觉到裴俨顿住,好似在打量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工部的人,十日便到。”

    “日后写信,记得署名。”

    “我的字是多年刻意练习而成,看似有美感,却无甚灵气。而你的字浑然天成,充满灵气,举世无双。”

    白露垂头,晃着楚悦的衣袖:“娘娘,您别罚我,我知道错了。”

    如今太监们的伤病仍未全好,李流光便随他们住在前院。

    楚悦轻叹一口气。

    楚悦如蒙大赦,却又听他沉着嗓子道:“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妃娘娘亦当明白,不该随意让外男入室,授人以柄。”

    “果然如我所料。”裴俨朗朗道。

    之后,账册便理所当然地到了裴俨手里。

    “谁准你走了?好好留下,没有哀家的命令,哪儿都不准去。”

    望着他深邃眸中笃定的目光,楚悦眼眶不由一热。

    楚悦险些被口中余留的茶水呛到。

    楚悦迎视裴俨看过来的深邃目光,愈发焦灼,所以十日过后,她就要在他面前现出原形了么?

    所以这段时日,他毫不避讳地给她揉脚,将她拉进他的风氅藏身……难道就是因为那八个字……

    他这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素色的手帕,不染纤尘,似

    楚悦惊觉,难不成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待她小口喝下,接过茶碗,垂眸凝着她低垂的睫羽,反倒问起她:“你觉得,那传闻,有几分可信?”

    “我、我给大人留的字,是愿大人余生安好,早觅良缘……”

    白露一阵窃喜,这才道:“娘娘,李流光腿断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垂眸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定是下人送错了……我给大人的信,不是这封……”

    可楚悦反而更觉羞臊。

    楚悦被他看得愈发心虚,羞涩难当,额上热汗不断。

    “那是自然。”裴俨深深凝望她,悠悠道,“我并未与他们说,你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而是告诉他们,你思家心切,一着急忘了署名。”

    楚悦蹙眉,一时无语,为了留下,这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裴俨环视屋中,又扫了眼她手里账册,伸手到她面前:“给我看看。”

    他将一卷竹简放进箱子,似是随口一问。

    不过没等她回答,他便道:

    楚悦却愈发坐立不安,几番游移,终于开口。

    楚悦忙把账册藏到身后,望着他窄腰上环着的玉带:“只是一些名目,无甚好看的。”

    “太妃娘娘和医仙的传闻,大人听见了么?”

    “听闻太妃娘娘抱恙,不知恢复的如何了?”

    白露忙躲到李流光身后。

    “把账册给我,我来帮你。”

    楚悦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柳大人是个好官,我对他只有敬意,绝不敢如此造次……”

    “快免礼,这究竟怎么回事?”楚悦忙上前,把他扶回去坐好。

    他正坐在凳子上,忙着给自己正骨,见楚悦和白露进来,霎时涨红了脸,艰难地起身准备行礼。

    “又惹祸了?”

    楚悦耳后一热:“知道了。”

    裴俨今日一改往日玄衣,竟着一身素白,宽袍广袖,犹如谪仙般站在那里,未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只用幽幽目光灼着她。

    “上次离开知府,不辞而别,却留给我这封信。”

    不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流光两眼晶亮,这一生都未曾这般惊喜过。

    楚悦负责清点报名目,他负责记录。不多时,堆成小山的几百样杂物便尽数登记在册。

    相信传闻,还是不信?

    李流光慈爱地看着白露,安抚好她,对楚悦微笑道:“不关她的事,是草民让她这么做的。”

    可她更相信,清者自清。

    *

    登记完毕后,楚悦正要将东西放回箱子里,裴俨却把账册给她,让她坐着再复核一遍,独自一人开始收拾。

    *

    这份痴傻,她该如何相报?

    一阵内疚,翻来翻去,找见一块质感极佳的银灰色绸布,裁成合适的大小,以针线锁边,做成一块手绢。

    “那娘娘迟迟不愿见我,是对我有成见么?”

    “从未。”

    裴俨心中无奈,不动声色道:“物件如此繁多,太妃娘娘为何不多找几个宫女与你共事?”

    临走,裴俨告诉她,陵宫遭劫,宫门被毁,多处屋宇受到损毁,他已经向朝廷上表,请求工部加派人手,来修葺陵宫。

    李流光仰望着面前高贵美丽的女子,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严肃的神色,不禁有些懊悔,自己这番举动着实幼稚,惹她不悦了。

    无以为报,只能每日给他送药,亲自探望他,盼他早好。

    “你的字让我想到学堂里的稚子。”凝着她出水芙蓉般的脸,他认真道,“不加矫饰,纯真无邪。”

    他为何反过来问她?

    “不是的!”楚悦急声道,“娘娘她,她只是不习惯见生人……”

    楚悦明白,他自断一条腿留下,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心里那份情谊,而是为了给她治病。

    然而,她还是不好意思给他看账册。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从不信传闻。”走去桌边,轻轻放下茶碗。

    “当日柳如是拿着另一封信,来质问我,你可是因为他曾抓了你姑母,记恨在心,所以才留下这信给柳夫人,让她再寻一个好夫君。”

    他收回目光,将手里的活做完,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水,端给她。

    收拾好一切,已经日暮时分。

    到时,他还会这般,和颜悦色地与她相处,畅所欲言地和她交谈么?

    竟让白露把腿打断……

    他加重了那个“都”字。

    楚悦下意识揪住裙摆:“当然知道。”

    楚悦不由自主地挺直后背,给自己一些底气,回道:“已经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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