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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火炕再暖和,可屋子里的空气还是挺冷的。

    “禾禾,还吃不吃鸡蛋?”

    冯孟云躺在炕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侧身看着林之行的脸,慢慢地咀嚼着记忆。

    昨天三个鸡蛋的水蒸蛋,她小小一个人差点全吃了,晚上还是林之行哄着她在屋里屋外转了半天才敢让孩子上炕睡觉。

    她一下子清醒起来,扭过头去看林之行。

    “行!”

    冯孟云转过身,也变成仰躺,把肩膀处的被子紧紧掖好,免得冰冷的空气钻进去。

    更何况……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她的,两个人是相亲认识的,再光明正大不过的少年夫妻。

    给禾禾洗脚洗脸,又梳了头发,冯孟云看她利索地躺在了父母中间,还朝着林之行那边蹭了蹭。

    家里的家具也都是他攒了木头,托木工班的小战士帮忙打的。

    这天晚上,冯孟云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难得地赖床到了日上三竿。

    生产建设兵团的建设任务是很重的,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要开动员大会。

    林之行是整个第六师最年轻的军官,处处都不能落后,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事事都要争先。

    把一个蛋清都喂给了禾禾,她这才开始吃饭。外面林之行也和完了煤泥,把煤泥在地上拍成一个个饼子的形状,收拾干净进屋来。

    她觉得自己睡得像个小姑娘。

    “不会的!”

    冬天的雪原可是能冷到零下三四十度的,十月还不算太冷,更要抓紧时间干活。

    她来了外屋地,看禾禾正坐在小凳子上,把棉门帘掀开一条缝看着外面劈柴的爸爸。

    他一边劈柴一边还压低声音喊着女儿:“别出来,在屋里玩。”

    冯孟云知道这一晚应该是留给自己的,她拿了勺子,搬了另一个小板凳坐在女儿旁边吃饭。

    冯孟云有点高兴:“晚上我包点大菜饺子等你!箩卜馅儿,再加点猪油渣!”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冯孟云的方向,却正碰上妻子目光闪闪地看过来。

    女孩子就应该这样。

    不过,她的少女时期在娘家可从来没睡这么好过,在家里要伺候父母和三个弟弟,要干农活要做家务。

    现在正是水利大会战刚开始的时候。

    她呆了呆,有点复杂地看着外面劈完柴已经开始和煤泥的男人。

    每一下都把斧头高高举起然后再狠狠劈下去,这样才省力气,但看起来却尤其显得他身形如鹤,修长笔直。

    连家里的收音机都给娘家拿回去了。

    “吃蛋清!”

    她声音活泼起来,好像回到了两个人刚刚认识的时候。

    不过,看着妻子女儿扬起的两张小脸,林之行把“不回来”三个字咽了下去:“可能晚点。”

    这几年来,两口子的感情越来越差,林之行在部队睡的日子越来越多,就算偶尔回家睡也是像现在这样,两口子中间夹个禾禾。

    院子里头,林之行正在劈木头。

    禾禾吃得很贪心,让冯孟云不敢给她喂太大块,眼看着她边吃眼睛还不舍得离开碗里,冯孟云只能安慰她:“都是你的,蛋清都给你,禾禾慢点吃。喝口汤。”

    雪原的夜晚很静很静,房间里也很静很静,她说出的话,好像刚出口就立刻消散在有些冰冷的空气里,比呼出的哈气还更先消失。

    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冯孟云惊讶地发现,她的衣服裤子全都被塞在禾禾的褥子下面,烘得热热的,直接套上也不会觉得冰冷。

    炕头一向是给她睡的,家里新棉花的被子也是给她和禾禾,林之行最后换——但可惜被当时的那个她给送回娘家去了。

    先用大铁锤砸铁钎,把冻得结实的土地砸出裂缝,然后用镐子沿着裂缝狠凿,把上面的冻土块刨除,露出下面较松软的土,再继续挖。

    细细想来,她的好日子几乎全是嫁给林之行之后的事情。

    她握紧拳头,用手掌外缘印了个脚掌上去,透过小脚掌往外看。

    她转身掀开灶台上的大锅。

    听见女儿清脆答应的声音,冯孟云赶紧梳头发下地。

    平时就算是不大会战的时候,也要晚上开批判会,早上出操。

    她的衣服很多,刚回到北大荒的时候,她脸上皴裂了,林之行托人买了现在最好的柠檬护肤蜜给她用。

    东北的平房一般都是左右两厢房,东厢房当正房用,中间是厨房,俗话叫“外屋地”。

    电视还远远没普及开来,最多是听听收音机。

    《年代文女配觉醒了》

    “禾禾,风吹冷不冷啊,要不要进屋里玩?”

    她的丈夫仍然静静地躺着,没回应她的话,让她觉得刚刚自己说出的话仿佛是幻觉。

    “……这次别拿回去给娘家了。”

    生产建设兵团理论上是军区,其实下面也是分了很多农场,在这里当兵,平时的生活跟农民无异,甚至还要更累些。

    冯孟云也不是没有过突然温柔的时候,可每一次都是有所求。

    林之行点点头,披上棉袄,用围巾狠狠把脸缠了几层,这才出门去了。

    东北的冬天,农村一般都睡得很早。

    春季是春耕春播大会战,到了夏季有夏锄麦收大会战。秋季自然是秋收大会战,冬天也不能闲着,还要修水利。每个大会战之前都有讲话和动员,“小镰刀战胜机械化,小镰刀精神万岁”。

    要么是拿了家里的积蓄去给弟弟走后门,要么是家里的东西回去,要么是把他的津贴拿到手就转手送出去。

    等第二天,前一天还松软的土又会变成冻土层,再周而复始。

    冯孟云也不灰心,过去她对女儿那样不好,女儿脾气大点也是应该的。

    在她的记忆里,最近的几个月,林之行晚上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白天挑时间回来,抽空给女儿做点好吃的。

    “我得去后山了,这天冷,你跟禾禾在家待着吧。”

    冯孟云还真有点怕这孩子吃积食了。

    不过,就算还不至于太冷,土地也冻得跟石头一样硬了。在这样的天气里,铁锹已经不管用了,而是要用铁钎、大铁锤和镐子。

    “你的手帕有点糟了,我明天去供销社问问,之前淘汰的那批毛巾还有没有。你把老鼠咬的地方剪一剪,比手帕好用。”

    第四章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见林之行开口了。

    林之行这句话之前有个很长的鼻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这句。

    锅里还有昨天剩下的两个玉米饼,和一碗疙瘩汤,疙瘩汤上面飘着点油星,里面是切得细细的白菜碎。

    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把蛋清剥开,先切下一小块喂给孩子。

    火炕的温度慢慢地烘上来了,烤得她肩膀热乎乎的,刚刚冷空气带来的寒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禾禾不吭声。

    她轻轻回答了一句:“谢谢。”

    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饭菜如果放在外面的话,要不了就会冻得邦邦硬。一般会在大锅里面烧点热水,上面放上盖帘,把饭菜放在上面                                                保温。

    就算是夫妻感情不好,林之行也一直称得上是个好丈夫。

    这日子……让他不知不觉对回家也有点盼头了。

    刚刚还没理人的女儿,听见鸡蛋就迅速地转过头来。

    就算有时候太忙回不了家,林之行也会找人来帮她安顿好。

    倒是应该脾气大点,免得长大了像过去的她一样,不知好歹叫人拿捏。

    冯孟云来不及咽下口中的食物,坐在小板凳上扬起脸问他。

    她用勺子把鸡蛋挖了一半,问禾禾:“禾禾是爱吃蛋黄,还是爱吃蛋清啊?”

    冯孟云忍不住轻轻出声:“之行……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改好的。”

    她不会把这个男人让给别人的。

    前几天刚下过雪,晚上冷得很,大家都是把炕烧得热热的在炕上待到睡觉。

    关上大门前,他有点不敢置信地往屋里看了看。

    “早上跟爸爸吃了什么呀?”

    林之行被冯孟云这一问,给问得愣了一下。

    “晚上还回来吗?”

    林之行仍然闭着眼睛,好像刚刚开口的不是他一样。

    他失望很多次了。

    她在被窝里像蚕宝宝一样蠕动着穿好了衣裳,坐起身来,看玻璃窗上结满了精巧的冰凌花。

    一勺子挖下去,下面还有一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

    在这样高强度的水利会战下,晚上几乎大家都是在团部凑合睡一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抽空回家劈柴挑水,在原主的记忆力,几乎从来没有自己劈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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