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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渡厄’就是他捣鼓出来赠予我的。”说着,她爱怜般摸了摸伞身。

    “他那样神出鬼没的人,或许哪一天就回来了也说不定。”蝶衣望着房门禁闭的竹屋,提步入内,“走吧,先去见一个人。”

    蝶衣捡起床头的野果,这是当初为了给她垫肚子,在山中采摘的。

    蝶衣嗤笑:“不同怎么了?不同便该死吗?因我貌损,便要遮挡。因我不是人,就该被喊打喊杀吗?”

    “也就那样吧。”一旁的陆时卿撅起嘴,不服气道。

    “我没有。”陆知许顿时面红得如同猴屁股,“我只是有些钦佩她而已。”

    她指着不远处紫藤花架下的竹椅,语气柔和了许多,“从前宋听澜就喜欢躺在那只竹椅上,捣鼓一些我看不懂的法器。”

    走进院落后,蝶衣突然驻足,嘴角微扬,面上笑意浮现,一脸向往之色,仿佛忆起往昔温馨。

    “哎师兄。”兄妹俩匆忙跟上。

    “当初递给你李子。”

    “还有乾坤袋里的符箓,让你断定我懂这些道法术流,所以将计就计,通过装疯卖傻的方式,让我去搭救陆莺莺。”

    “旁人的眼光,向来与我无关。貌丑并非原罪,为何要为了他人的眼光委屈自己,一辈子带着面纱。”

    三日前,蝶衣曾因柳如鸢试图置身事外,装傻把自己摘出去而不肯透露信息的缘故,对她的质问中带了些责备。

    七宿阵的阵基可以是任何草木,但是偏爱潇湘竹,又以之入阵,除了他别无二人,所以这确实是师父的手笔。

    春心萌动?怎么能觊觎师母,如此大逆不道。

    蝶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他是个怪人,时常不告别数月,有时是数年。所以我在山下看到他的脸时,才如此惊讶。”

    可是不远处就是乱葬岗,秽气丛生,风水不佳,接壤之地怎会如此生意盎然。

    这是潇湘竹的叶子,叶面纹路细腻,光滑,触及还有淡淡的湿润,可见生长葱郁。

    陆知许看着女子面上异样,不确定道:“秽气侵蚀?”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李长风和师弟师妹站在柳树下,风吹得他们的衣袍鼓起,墨发飞舞。

    他比了比身侧二人,继续道:“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弟师妹,陆知许和陆时卿。”

    下半句话是对柳如鸢说的。

    此刻,柳如鸢苍白清隽的面容十分僵硬,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望着地面某处。

    “后来,你趁着夜半散宴之时,混在宾客之中逃离,在惊慌失措下,逃入荒山深林。”

    三日后,陆莺莺出殡。

    比亲人还重要。

    蝶衣正要说什么,柳如鸢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大声喊道:“我想起来了!他的口音有点奇怪。就是那个拐卖我们的人,我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众人纷纷循着陆时卿的视线望去,只见蝶衣面上状似胎记的蝶印发红,怪异非常,看起来特别瘆人。

    三人进门后,发现屋内有一陌生女子坐于竹床上,像是被夺舍般一动不动。她就是蝶衣在陆莺莺回忆里看见的真新娘,被拐女子之一,柳如鸢。

    现如今,蝶衣却觉得自己不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柳如鸢,毕竟她也是受害者。在那种情况下,也许很多人未必能做到她的程度,也未必像她这般自责。

    那些被拐的姑娘们,一个个走过来揽住柳如鸢的肩膀,轻声安慰。

    可是,师母二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蝶衣对他的师弟师妹姓甚名谁不感兴趣,甚至对他的身份也不感兴趣。她只对宋听澜之徒感兴趣。或者说,是对李长风这个对手感兴趣。

    “可是如今你还在装什么呢?她已经死了。”

    “怎会有人生来便是如此呢?”陆时卿看出她面上的疤痕分明是利器所伤,于是猜测蝶衣是不愿意说出真相,所以好心提醒道,“你可以用面纱遮挡。”

    “唯一对你释放善意的人。”

    李长风抬脚便走。

    身后的三人狼狈得不行,衣衫处被棘丛划破了不少口子。他们望着门口的篱笆,听见蝶衣冷不防开口,回答了李长风先前的疑问。

    “世人成见,我改变不了。但我的意志,他们也改变不了。”她凝视着陆时卿,眸中仿佛有璀璨烟火,让人移不开目光。

    蝶衣撑着红绸伞立于坟场,伞下的柳如鸢趴在棺椁旁,看着棺盖慢慢被合上,哭得泣不成声。

    蝶衣垂下眼眸,坚定道:“他是我在这世上比亲人还重要的人。”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太衍道的独门绝技,七宿阵。

    满天纸钱如雪花般扑散而下,她执红伞回眸,淡淡道:“蝶衣。”

    “骨铃是宋听澜给我的。”

    柳如鸢终于忍不住呜咽,掩面痛哭,指缝间流出的泪水,一滴滴溅落在野果上。

    陆时卿:“因为会吓着别人,你和常人不同,他们都没有这么可怖的脸。”

    微风拂过,苍翠竹叶扑簌飘落,发出“沙沙”轻响。李长风感受到一股清爽的气息铺面而来,他捻起方才掉落在面颊上的叶片,细细摩挲。

    “她已经死了。”

    陆知许看着蝶衣的身影,喃喃道:“师兄,你当初说得没错。善恶美丑不能仅凭外表论断。离魃姑娘虽然长得可怖了些,但挺心善的,而且好像还挺聪明的。”

    可是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地面上分明无任何物什。

    原先中了尸傀阵的骷髅们,皆已重新安葬在宗祠后山。而那些因冥婚被迫合葬的新娘们的尸首,将跟随这群姑娘回到榕城,回到她们的故土。

    蝶衣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指尖抚上额角,那一处滚热发烫,这是往生蝶吸食了陆莺莺的真情残念。

    “我为何要遮?”蝶衣挑眉,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她从不用面纱遮挡,除了扮演陪嫁丫鬟时,那是为了防止身份暴露。

    陆知许忙拱手行礼,陆时卿也敷衍地虚行了一礼。

    蝶衣,这个名字倒是很衬她。

    听到这,蝶衣反而收起红伞,大大方方地展露面颊,“不为什么,我生来便是如此。”

    “你为何有如此……如此可怖的疤痕?”陆时卿知晓蝶衣面上胎记是往生蝶化成的蝶印,所以细细打量后,转而注意到她面上另一处显眼痕迹,不解道。

    蝶衣闻言蹙眉。

    “乱葬岗的秽气确实对你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三日后你便已经恢复神志了。我说的,没错吧。柳如鸢。”

    倾礼相赠,又能让她作出如小女儿情态般痴恋的模样的,只有那种关系了。

    七宿阵顾名思义,就是巧借星斗之力,以院中草植为阵基,通过天时地利人和的要素,逆转阴阳,将凶恶之地转化为风水宝地。

    他一脸严肃,开口道:“知许,你不该对她动情。”

    陆知许叹气,虽然他很欣赏离魃姑娘,但他还得将秦子恪的尸体带回太衍观,之后怕是无缘一路了。

    蝶衣在一座竹制院落门口停下。

    李长风不去细想也能体会到他们之间深情厚谊。

    “师父,宋听澜他……与你是什么关系?”李长风试探开口,忍不住握紧了身旁之人的衣袖。

    “而且我们与离魃姑娘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她的名讳,如此以‘离魃’称呼她是不是有些无礼。”

    “我原本也以为她是因乱葬岗秽气所致,才看起来如此呆滞。”蝶衣走到柳如鸢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但很可惜,你是装的。”

    如今她执念已破,沉冤昭雪,剩下的一魄也已消散。

    只好转而言他,“师父他如今在哪里?”

    她是装的?!兄妹俩内心震撼不已。

    蝶衣凝视着柳如鸢,缓缓道:“陆莺莺被劫走时,你躲在床底下。其实你内心非常渴望救她,但是你害怕,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口音奇特,并非榕城人士,这倒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李长风:“相处这么久,我等还未正式介绍,失礼了。在下李长风,是太衍道弟子。”

    李长风走到身着白裳之人面前,拱手问道:“敢问姑娘名讳。”

    听到这句话,李长风也皱起了眉头。

    陆知许看着妹妹,定定道:“她还救了大师兄一命。”

    正想着,陆时卿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她的额角讶然道:“你的脸!”

    还有什么人能比亲人还重要?

    其余姑娘也零星附和道:“对对对!我也隐约记起他的口音有些奇特。我们都是榕城人士,而拐卖我们的人绝对不是榕城口音!”

    她推开院门,转过身继续道:“你们面前的竹屋也是他搭建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陆知许居然会为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离魃,说这么多好话,陆时卿顿时皱眉看向他,“兄长,你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将野果放至柳如鸢眼前后,她道:“是因为这颗果子让你想起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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